高太医为人耿直,他推荐的人,人品如何暂且不说,医术定然是过得去的。
    楚怀安点点头记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塞进高太医胖乎乎的手里。
    一看银票的数额,高太医惊得胡子颤了颤:“侯爷这是做什么?下官虽然喜欢吃吃喝喝,但谋害人命的事可从来都不做的!”
    “……”
    楚怀安对着胖老头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谁叫你害人了!皇表哥刚喜迎龙嗣,给我把孩子看护好了!”
    皇室有后,皇帝到处给封赏是常事,侯爷你还特别打点一番不大合适吧?
    某胖老头在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乐呵呵把银票塞进自己怀里:“侯爷与陛下兄弟情深,真是令下官羡服!”
    “滚!”
    一声令下,高太医乐滋滋的揣着银票,迈着小粗腿风风火火的跑了。
    楚怀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进屋的时候,苏梨刚好穿上衣服。
    “侯爷!”
    苏梨软声行礼,脸上一片淡然,丝毫看不出此刻她背上有那样的伤。
    万千思绪堵在喉咙,哽得楚怀安心底不畅快极了。
    “今天把药喝了,明日随我去买笔墨纸砚!”
    “是!”仍是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莫名让楚怀安火冒三丈:“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苏梨被他吼得愣了下,随即点头:“我确实有话想跟侯爷说。”
    “那就说!”
    “侯爷可知,五年前,除了我,苏家还有谁受了家法?”
    第32章 那时她怀着孩子
    入夜,雪又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
    苏梨提着灯笼推开门,厚重的披风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在门口抖落干净,才关上门进屋。
    屋里烧着火盆,难得温暖,是楚怀安特赐的。
    把披风挂好,苏梨走过去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
    思竹靠坐在床上绣花,见她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三小姐,那天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夫人宽厚,拉着我说了会儿话。”苏梨随口回答,拨弄着炭火,等新添进去的烧起来才走到床边:“膝盖可还疼?”
    “多谢三小姐关怀,上过药已经不怎么疼了。”
    “是吗?”
    苏梨在思竹床边坐下,紫胀的手轻轻抚过青色丝绸做的被面。
    屋里只点着一盏灯,光线昏暗,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时,屋里的气氛莫名的就紧张起来。
    “三小姐有事吗?”
    思竹试探着问,一颗心高高悬起,虚得厉害。
    苏梨抓着被面把玩了一会儿,手隔着被子落在思竹的膝盖上。
    跪得太久,腿还无法伸直,只能这样弯曲着。
    见苏梨的手放在那里,思竹的脸色越发僵硬,却也不敢随便猜测她的用意。
    “你还记得核儿吗?”
    终于,苏梨开口进入正题,思竹瞬间慌乱起来,手不小心撑到刚刚的针线,立刻扎出血来。
    “呀!”
    思竹痛呼一声,把手指含进嘴里,并未回答苏梨刚刚的问题。
    “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梨嗔怪着说了一句,语气诡异的带着关切。
    指尖痛得让人心慌,在苏梨清冷的逼视下,思竹只能开口道:“当初三小姐突然失踪,老爷和夫人一直很担心,到处派人找都没找到,两个月后风声好不容易过去了,这个时候京兆尹墙上却出现了神秘的血书,说三小姐是冤枉的,大家都以为是三小姐回来了。”
    两个月,苏梨想了想时间,那个时候她在塞北,刚学会骑马。
    “后来呢?”
    苏梨温声问,想起塞北冬天挟裹着冰渣子的风,和核儿总是天真无邪的眼。
    “后来府上就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老夫人心疾复发,京兆尹着手调查,就发现是核儿在背后捣鬼……”
    思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蚊子大小,几不可闻。
    核儿是苏梨的贴身丫鬟,年龄比思竹小,入府也晚两年,可她性子活泼,又极其忠心护主,苏梨心里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不然当初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把她也带走。
    从苏家离开的时候,苏梨刚被家法伺候过,身上带着伤,离开京城以后,她们就找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养伤。
    养伤那些时日,苏梨精神不振,核儿倒是和村子里的人相处得很好,后来伤好要离开,苏梨才知道村里有个小伙子喜欢核儿。
    苏梨见了那个人,人很老实,看着也可靠,她不想核儿跟着她居无定所,便做主成就了这段姻缘,还把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留下来给核儿做了嫁妆。
    只是她没想到,核儿会在她离开后回到京城,还用这样的方式帮她鸣冤!
    胸口被一股无名火烧得生疼,苏梨不由加重手上的力道压在思竹膝盖上:“她被抓到以后,当由京兆尹审判,最后怎会被家法鞭打致死?”
    “不……不是的,老爷只罚了她十鞭,是她自己怀着孩子……”
    思竹焦急地解释,苏梨耳边轰然炸开,嗡嗡的,根本听不见思竹后面说了什么。
    原来核儿不只是被鞭打致死,当时她腹中竟然还怀了孩子!
    第33章 防得住人,防不住心
    从思竹房间出来的时候,苏梨浑身都凉透了,冷风刮得脸生疼,却卷不走胸腔令人窒息的心痛。
    核儿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她既然已经怀有身孕,她相公为什么没有阻拦她?
    无数问题喷涌而出,撑得苏梨的脑子好像要炸开,她浑浑噩噩的往前走着,不多时,竟走到楚怀安的院子外面。
    屋里还没熄灯,窗户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屋里人的剪影,苏梨安静的看着,喉咙干涩得厉害。
    核儿离世的消息是楚怀安说的,他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对生而高贵的逍遥侯来说,核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他也没必要费心去调查她的死。
    苏梨心里对这个事实认识得再清楚不过,可还是忍不住生出两分怨怼,如果当初没有认识这个人就好了……
    想得出神,肩膀忽的被拍了一下,回头,一个粗使婆子提着灯笼悄无声息的站在苏梨身后,脸上皱褶纵横,颇为惊悚吓人。
    苏梨惊得后退两步,却没有失态尖叫,认出这人是楚刘氏院子里的王婆子,松了口气。
    “夫人找你,跟我来!”
    王婆语气硬邦邦的说完转身就走,苏梨压下心底纷乱的思绪,跟着王婆去了楚刘氏的院子。
    时辰已经不早了,楚刘氏卸了妆容,只着里衣坐在梳妆柜前,铜镜倒映出她渐渐衰老的容颜,眼角隐隐有皱纹浮现,再不复昔日美颜。
    “夫人,人带来了!”
    “下去吧!”
    楚刘氏慵懒的挥挥手,等粗使婆子关上门离开,才微微偏头用余光看向苏梨:“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苏梨应声走近,梳妆台上摆着几盒药膏,看样子应该是保养皮肤的。
    楚刘氏拿起盒药膏,原本想让苏梨帮她擦的,但见她一双手紫胀难看,顿时一脸嫌弃:“手怎么弄成这样了?”
    “离家生活艰苦,干了些粗活,不碍事的。”
    苏梨温声回答,这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落在楚刘氏眼里怎么看怎么卑贱,当即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自顾自的往脸上抹着药膏道:“你之前说有办法让侯爷娶妻,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楚刘氏问得随意,好像全然忘了那日自己发了怎样大的火,苏梨诧异了一瞬也明了过来,楚刘氏多半是被楚怀安进宫这一出闹怕了。
    楚刘氏防不住楚怀安的人,更防不住他的心,为了避免以后出什么大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让楚怀安断了念头。
    “侯爷心仪我长姐……”
    苏梨温吞吞开口,话音刚落,楚刘氏手里的药膏就掉落在地,许是没料到苏梨说得这样直白,楚刘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但还是克制着没有发怒打断苏梨。
    苏梨顿了顿,继续道:“长姐五年前进宫,如今已经贵为皇贵妃,还有了龙嗣,此生与侯爷绝无可能,此事侯爷心知肚明,然而情之一字,并不是轻易就能斩断的,不然侯爷这五年也不会饱受相思之苦……”
    “有什么办法直接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楚刘氏终于不耐烦的开口,她疼楚怀安到了骨子里,哪里能忍受从别人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侯爷既然不能断情,那只能迎合侯爷的喜好了,长姐擅女红,喜穿浅色衣服,平时爱做一些精致的小点心,说话温软,若是有女子能如长姐一般,应该能得侯爷三分喜爱。”
    “你是说找个替代品?”
    第34章 爷怎么下得去嘴?
    楚刘氏终究还是同意了苏梨的提议,她拿楚怀安无可奈何,如今也只能让苏梨去碰一碰运气。
    毕竟是求人办事,楚刘氏虽然看不惯苏梨,倒也并不小家子气,从楚刘氏屋里出来的时候,苏梨身上多了两个翠绿的翡翠镯子,腰间还有好些金叶子。
    这点东西对楚刘氏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换成现银,已经够穷苦人家一大家子富足的过上好几年了。
    苏梨摸着腕上的镯子,唇角不自觉上扬。
    然而笑意还没完全扩散,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得了个镯子就高兴成这样?”
    偏头,楚怀安不知何时站在回廊转角,双手环胸,垂眸睨着苏梨手腕上的镯子,表情不屑,显然这镯子并不能入他的眼。
    “夫人赏的,自然高兴。”
    苏梨从善如流的拍马屁,楚怀安翻了个白眼:“当初在尚书府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么个小玩意儿就把你收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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