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眸底卷起杀意,手里捏着那支玛瑙簪,恨不得直接将它折断。
    刘贵人,安贵妃,一个个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往他的枪口上撞呢!
    楚怀安咬牙狞笑,等了片刻提步走出去,那矮个宫女极警惕,立刻看见了她,用手肘撞了高个儿宫女一下,两人跪下见礼:“侯爷贵安,奴婢给侯爷请安!”
    两人异口同声,脸上的惶恐不安也如出一辙,生怕楚怀安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
    “哆嗦什么?本王又不吃人!”
    楚怀安带着笑调侃,随手赏了一人一颗银裸子。
    得了赏,两人放下戒心,见楚怀安皮相又好,俱是红着脸谢恩。
    楚怀安绕过她们离开,脸上的笑收敛,变成骇人的阴鹜。
    苏梨从御书房出来,半路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楚怀安,浑身笼罩着暗黑的气压,心情极不好,好像随时会抓个人泄火。
    苏梨万万不想在这个时候凑上去给他当出气筒,下意识的转身装没看见想逃,这人迅速追上来,从后面将她捞住。
    “看见爷你跑什么?”
    “我没有跑啊。”苏梨干笑,和横亘在腰间的手臂作斗争,想让他放开一点,却被揽得更紧:“侯爷,被人看见不好!”
    苏梨提醒,楚怀安无动于衷,见她手里拿着一卷纸,抬手就抢过来。
    “侯爷,那是陛下亲赐的墨宝!”
    拉住绸带的指尖停顿,楚怀安把纸又还给苏梨,贴着她的颈窝问:“准你出宫了?”
    “嗯。”
    苏梨点头,人已经被楚怀安带进屋子,难得的是,这人还抬脚顺便踢上了门。
    “再住一日,明日出宫。”
    “为什么?”
    苏梨疑惑,楚怀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为什么,爷乐意!”
    “……”
    她就去了一趟御书房,这人又在对她发什么火?
    苏梨只觉得莫名其妙,楚怀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招呼宫人送了暖炉和热水,不由分说强塞给她,硬要她抱着暖炉泡脚。
    得知苏梨还要在宫里留一夜,岳烟是最开心的那个,不仅晚饭是和苏梨一起吃的,晚上睡觉还要和苏梨挤一张床。
    当岳烟提出要和苏梨一起睡的时候,楚怀安的脸黑到了极致。
    那天晚上,岳烟和苏梨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岳家当年鼎盛时的风光,也有满门被灭的惨绝人寰,苏梨耐心的聆听,她能听出岳烟语气里仍有迷茫和疑虑,但更多的是憧憬和希望。
    岳兆埋骨他乡多年,终于得以在京都安息,岳烟其实还是很开心。
    一直说到后半夜,岳烟终于累了,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睡去之前跟苏梨说了最后一句:“阿梨,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拖累将军。”
    说完这句话,岳烟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她睡着了。
    苏梨翻身与她面对面,借着月光打量她柔和的轮廓,低声轻喃:“没有,你从来没有拖累过谁。”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苏梨和岳烟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饶是如此,苏梨还是被楚怀安强行灌了一碗暖宫活血的药。
    郡主册封兹事体大,岳烟早饭还没吃完就被宫人叫走了,苏梨吃过早饭,和楚怀安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他们来得不算早,屋里的妃嫔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正轮流讲着笑话逗太后开心。
    在他们来之前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太后笑得很是开怀。
    楚凌昭带着苏梨上前行礼,因着安珏的事,一看见苏梨,太后的脸就垮了下去,不过看在楚怀安的面子上隐忍未发。
    “谨之,这几日你到宫里来陪本宫的时间,可是比陪你娘还要多啊?”
    “儿大不由娘,皇表哥把我惦记的人扣在宫里,我自是来得勤些。”楚怀安坦言,言语之间皆是对苏梨的独占欲,把太后想贬低苏梨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太后狠狠地剜了苏梨一眼,抬手揉揉太阳穴,安若澜立刻会心替太后开口:“侯爷,姑母这也是在关心你,侯爷想要女人有的是,可娘亲却只有一个不是吗?”
    “本侯想要的人也只有一个!”
    楚怀安脱口而出,话落,苏挽月恰好在宫人的掺扶下走到门口。
    她怀着孕,太后特别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她还是要来,只不过比旁人晚到一些,既表现了自己对太后的恭顺,又昭显了与旁人不同的宠爱。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她恰巧听见了他说的那句话。
    坚定又干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了一瞬,复又不动声色的移开,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那一瞬的目光交汇包含了怎样汹涌的情绪。
    “臣妾来晚了一步,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苏挽月说着松开宫人,径直走到太后左边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空着,她不来,便永远为她留着,不会有旁人敢越矩坐上去。
    “侯爷宝贝着姐姐的三妹妹,刚跟母后抱怨留阿梨在宫中太久,害侯爷连家都顾不上了呢!”安若澜用打趣的语气解释,平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几人立刻配合的掩唇笑起。
    楚凌昭幽幽的看了安若澜一眼,目光直白大胆的往后面一扫,很轻易地锁定刘贵人的位置。
    后宫的女人都是楚凌昭的,楚怀安平日不会多看一眼,可这会儿他盯着那刘贵人却看得毫无忌惮,像第一次看见美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刘贵人姿容中上,因着贵人身份,坐得还算比较靠前,察觉到楚怀安热切的目光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羞恼的低下头去。
    这个逍遥侯,真是太不知礼了,怎么能盯着她乱看呢?
    她垂下了头,盯着她那束火热的目光却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不知怎么的,她的脸颊开始发烫,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起来。
    自苏挽月冠宠后宫以后,陛下已经大半年没去过她那里了,她很寂寞,但她依然年轻漂亮,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袄裙,头上髻着一支牡丹步摇,这步摇极扎眼,是她最最喜欢的首饰。
    明明今天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可她却鬼迷心窍的戴了这支步摇。
    是这支步摇吸引了逍遥侯的目光吗?还是她昳丽的容颜格外出众?
    刘贵人不可自抑的想着,脸越来越红,喉咙开始发紧发干,不受控制的,她飞快的抬头回望了楚怀安一眼。
    只是惊鸿一瞥,男子俊美无双的容颜却刻在了她心上。
    更可怕的是,男子黑亮的眸底,是比火还要热烈的深情,刘贵人低下头去,却什么都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了,全世界只剩下她如擂的心跳,和那双摄人心魄的眸。
    旁人都在听着安若澜和苏挽月说话,并未注意到逍遥侯与刘贵人之间曾有过这样一番‘眉目传情’。
    许是特别不想看见苏梨,太后很快寻了由头让楚怀安离开。
    从太后寝宫出来,楚怀安没急着带苏梨出门,而是把她带去了御花园。
    “来这里做什么?”
    苏梨疑惑,楚怀安环住她的腰,足下运力,一跃而起,将她带到树上。
    “在这儿等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
    说完,楚怀安跳下去,随意整理了下衣襟,走到华清池边,装模作样的看着一池死水。
    苏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耐心的等着,一刻钟后,刘贵人神色紧张的出现在御花园。
    苏梨:“……”
    刘贵人胆子不大,左右张望着,却又按耐不住,故作矜持的与楚怀安说话:“侯爷,你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本侯见这里风景极好,被吸引停驻,贵人又是为何在此?”
    楚怀安极正经的问,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将这副皮囊发挥到极致,勾得刘贵人三魂不见了七魄。
    “臣……臣妾的耳坠前日不小心掉进湖里了,那耳坠是臣妾母亲留给臣妾的,对臣妾来说十分重要,臣妾……臣妾来找耳坠!”
    简单的一段话,刘贵人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说完,脸上早已充血,连脖子都红了。
    “是吗?竟是这样贵重之物??”
    楚怀安说着侧身看向池中,刘贵人如昨日那般走到栏杆边,低头望着水面,葱白的手指紧张的捏着绢帕,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后背突然受到重力。
    噗通!
    桃红色袄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伴随着佳人大惊失色的尖叫,溅起数人高的水花。
    楚怀安目光冰冷的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刘贵人,将袖袋中那支玛瑙簪丢下去。
    “既是万分贵重之物,贵人可千万要好好找才是!”
    第66章 有危险!
    “唔,侯爷……咕噜噜……臣妾……臣妾不会游泳!”
    刘贵人奋力的在水里扑腾,冬衣厚重,她又不识水性,说话间又咕噜噜喝了许多池水,桃红色袄裙在池子里散漫开来,像一朵俏生生绽放的花。
    她先前在太后寝殿被楚怀安‘勾引’,一从太后寝殿出来,便着了迷似的往御花园赶,心里放肆的期冀着能在这里看见楚怀安,哪怕是只看见个背影也好。
    入了这宫里的女人,生死都是帝王的,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背叛帝王的事,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逍遥侯生得多好看啊,活得多恣意啊。
    能入得侯爷的眼,她便是冒死与他说说话又怎么了呢?
    刘贵人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这事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她来时连宫婢都没有带,根本没有想到会被楚怀安推进水池里,这会儿连个替她呼救的人都没有。
    “天儿这么冷,贵人为了寻一对耳坠还亲自下水,胆识过人,真是叫本侯刮目相看呢!”
    刘贵人挣扎半天,力气早已被厚重的冬衣耗尽,无法探出水面,人沉了下去,水面上冒出一串气泡,没了动静。
    候在暗处的侍卫忍不住了,飞身来到楚怀安面前跪下:“侯爷,人……没动静了!”
    没动静了?
    楚怀安笑着绕着他走了一圈,白底厚跟的黑色缎面鞋在地砖上轻轻敲击着:“新年伊始,在你值守的区域,平白淹死个贵人,不好交代吧?现在知道着急了?”
    皇宫守卫森严,每个区域有严格的值守换岗规律,所有守卫都是流动的,不会局限于某一片具体区域,但每个月的区域负责人是一定的。
    这个敢来跟楚怀安说话的,就是这个区域的负责人。
    前日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他自然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这人没想到楚怀安算账还能算到他头上,连忙认错:“属下有罪!请侯爷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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