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昭给了苏梨一百暗卫,苏梨只带了五十人正大光明的随行,剩下五十人,有十人在前探路,还有十人在后观察并负责给京中传信,剩下三十人伪装隐藏,以备不时之需。
    “先警示,暂莫伤人性命!”
    苏梨低声提醒,下面的人没有回答,高呼着冲了上来。
    这五十人个个的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起刀落,冲在最前面那一圈人基本都中了刀,倒在地上一片哀嚎,却无一人被取了性命。
    见了血,众人终于冷静了些,往后退了退,却还围着苏梨他们不放。
    “我们只是路过,并非朝廷中人,请诸位让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苏梨拔高声音说,那些人左右看看,眼底闪过犹豫,毕竟平日都是老老实实生活的百姓,哪里见过真的厮杀?
    有人想退缩,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朝廷怕我们传染瘟疫,要让我们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活!”
    这话一出,原本还犹犹豫豫的人群重新激愤起来,苏梨抿唇,不等她开口,其中一个暗卫已极快的拨开人群,准确无误的将说话那人拽出来。
    那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子,被抓住以后脸上一片惊骇,嘴上不停地哭喊:“放开我!杀人啦!朝廷命官杀人啦!”
    这些人立刻涌上来,哪怕肩上腿上中了刀,也执着的要爬起来。
    这是被逼到绝境的人身上才有的狠劲,苏梨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楚怀安不是奉旨来平乱吗?怎么城中没有官兵维持秩序,反而任由这些百姓被鼓动?
    暗卫抽刀抵在那哭嚎的男子脖子上:“住嘴!”刀子在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那男子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住手!”苏梨高声命令,她身体不比从前,声音底气也没以前雄厚,却也还能勉强震住人:“朝廷何时说过要你们死?你们其中有任何一个人见到官府发出来的告示了?”
    瘟疫本就是假,这些人也只是不知内情而被煽动起来做了别人手里的刀罢了。
    众人被问得静了一瞬,随即人群中又有个人高呼:“别听这个臭娘们儿胡说,皇城的狗官和狗皇帝都怕死得很,连御医都研制不出控制疫情的办法,他们只会把我们抓去杀了焚尸!”
    话音落下,那人也被另一个暗卫揪了出来,刀架到脖子上,那人立时没了喊话时的底气。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苏梨带的这些人并不是好惹的,就算是躲在人群里说话,也会被准确无误的揪出来。
    “我们此行是为经商,刚从皇城过来,未曾听说陛下有颁布这样的命令,若是真的要杀人灭口,陛下应该早就昭告天下,封锁浔城,待瘟疫一事处理干净以后再放入通行不是吗?”
    苏梨冷声质疑,没人敢在随便开口煽风点火,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拿着棍子的中年男子神色松动,显然还有理智,已被苏梨说动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他仰头看向苏梨:“姑娘身边都带着高人,必然身份不俗,我等也不想不自量力拦姑娘的去路,只是家中至亲被抓,如今生死不明,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姑娘若能仗义出手将至亲解救回来,我等必定夹道欢送姑娘出城!”
    “至亲被抓?”苏梨抓住关键疑惑出声,并未回应出手帮他们解救一事。
    边关还有三万将士等着粮草,她的时间很紧,一刻也不能耽误。
    “是的,五日前,官府派兵将城中所有疑似感染了瘟疫的人全部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那男子说着面色发沉,又补充了一句:“我女儿才五岁,也被抓走了。”
    “我母亲都六十了,也被他们抓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妻子刚查出有喜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与他们拼命!”
    其他人跟着附和。
    苏梨拧眉,浔州城内瘟疫横行,民众起义叛乱的消息便是五日前才传入京中的,楚怀安也是那时临危受命从京城出发往浔州赶,那时浔州州府是奉谁的命抓人?
    “陛下已知浔州瘟疫一事,特命逍遥侯亲自前来城中坐镇处理此事,你们难道还没见过侯爷?”
    苏梨高声问,众人一脸茫然,这里已经瘟疫盛行了,逍遥侯竟然还要亲自前来,看来陛下确实不会赶尽杀绝。
    可是逍遥侯在哪儿呢?
    众人仔细回想,这两日确实没再见过什么人,不由得怀疑苏梨口中所说是否属实。
    “逍遥侯根本没进过成,你是在诓骗我们吧!”
    有人提出质疑,苏梨抿唇,只觉事情不大对劲,楚怀安没有进城,那他去哪儿了?难道是在半路出了什么乱子?
    正想着,铛铛的铜锣声从城中传来,隐隐还能听见有人在高呼什么。
    众人被铜锣声惊了一下,循声望去,一队兵马缓缓走来,前面是二十来个被绳索捆在一起的官差,这些官差穿着官服,却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官差后面,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穿着青色的昭冤使朝服,骑着高头大马悠然而来,背脊挺直,神采焕然,踩着晨光眉梢飞扬,俊逸过人。
    走得近些,苏梨看见他骑的马后还捆着一个人,那人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狼狈不堪,仔细一看依稀可以看出是浔州州府。
    这个时候苏梨也终于听清一路而来的高呼说的什么。
    “浔州州府与恶人勾结,擅作主张欲图戕害无辜,罪孽深重,三日后问斩!!!”
    众人被这一出闹得有些发懵,毕竟对官府还存有畏惧,渐渐都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楚怀安早就认出苏梨,等众人让开,便斩断绳子,自己策马奔至苏梨面前。
    “没事吧?”
    他问了一句,眼神四下打量看苏梨有没有哪里受伤,苏梨摇头:“没事。”然后看向浔州州府。
    楚怀安勒了马缰绳,目光凌厉的在周围这些闹事的人身上都扫了一圈,这些人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又退了两步。
    “之前被抓的人本侯都已经解救出来了,无一人伤亡!”
    楚怀安高声说,众人的眼睛亮起,都激动起来,刚要问至亲如何,又听楚怀安冷声道:“此次瘟疫并非天灾,而是有人下毒蓄意谋乱,本侯会在此彻查此事,下毒者、作乱者、趁乱行不轨之事者、知情不报包庇案犯者,一律斩立决!”
    楚怀安的声音很冷,底气十足,声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面色各异,有骇人、有后怕也有害怕露出马脚的慌乱无措。
    话音落下,三四十个拿着长矛穿着盔甲的州府府差整整齐齐的跑来,跑步声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众人全都自觉退开让出原本宽阔的街面。
    “治病救命的药方已经研制出来,浔州城所有的大夫都在州府府衙熬药,所有人不管染没染病,全部自觉排队去府衙就诊喝药,若有人行踪有异,立刻丢进大牢!”
    楚怀安命令,所有事宜已经安排妥当,众人沉默,过了一会儿,有人丢了手里的木棍,第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武器抵抗。
    他们只是想活,并不是想跟官府作对。
    丢了武器,大家便在府差的监督下排队朝府衙走去,局势终于稳定,楚怀安唇角一勾,在马背上撑了一下,径直跃到苏梨的马背上,后背贴上,手揽过苏梨的腰,将她整个人拢住收入怀中。
    这姿态亲昵极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苏梨不大自在。
    “侯爷……”
    “让我抱一会儿,我两天没睡了,要累死了。”
    楚怀安抵在苏梨肩膀低声说,语气里是浓浓的疲倦。
    浔州州府叛乱,他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把这些叛军拿下,还想到这样的应对之策,其中有多少困难惊险都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掩盖。
    苏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不过楚怀安也真的只是抱了一会儿,浔州城还乱着,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重新振作起来,楚怀安轻夹马腹,揽着苏梨慢吞吞的前行:“是陛下让你来帮我的?”楚凌昭问,偏头看见苏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由捏了捏她的脸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毒解了吗?”
    他离京时,苏梨尚在昏迷,情况不明,天知道他刚刚看见苏梨安然无恙的出现心情有多激动。
    “解了,只是这两日赶路没怎么休息好,所以脸色不大好吧。”
    苏梨低声回答,楚怀安还是不大安心,有捏了捏她的腰嘀咕:“人也越来越瘦了,偌大的远昭就没人了吗?非要派你过来?”
    “……”
    侯爷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陛下是让我来帮你的?
    苏梨有些无语,眼看楚怀安要把她带到州府府衙,只得道出实情:“侯爷,我只是从这儿路过,并非前来帮你的。”
    苏梨说完话,楚怀安半天没了动静,只是横在苏梨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你要回边关?”
    他用了‘回’这个字眼,认定在苏梨心里,边关已经是她的家和归宿。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苏梨偏头在楚怀安耳边低语:“今日忽可多会集结十万兵马开战攻打边关,陛下派我押运粮草。”
    “我去!”
    楚怀安毫不犹豫的说。
    苏梨如今的身体状况他是清楚的,押运粮草这一路有多少危险谁也无法预料,若是中了埋伏,苏梨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怎么会放心让苏梨就这样去?
    “侯爷,你不可以……”
    “左右我欠你一条命,我代你为他死有什么不可以?!”楚怀安咬着牙问,话里已是十足的怒意,一颗疲惫不堪的心被怒火反复烧灼。
    苏梨垂眸:“我不是要为他去死,是形势所逼。”
    “大难当前,匹夫有责,于公于私,爷都比你更合适!”楚怀安发了浑,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等苏梨回答又道:“我是年少懵懂爱错了人,但圣人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怎么就不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侯爷,我没有……”
    “你有!”楚怀安粗暴的打断苏梨的话,情绪已然失控,拔高声音控诉:“当年你喜欢我的时候跟我说了吗?后来你移情别恋又跟我说了吗?爷好歹也是正经承袭爵位的逍遥侯,是你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人吗?”
    街道两旁排队等待就诊的吃瓜群众:“……”!!
    卧槽!刚刚侯爷在说什么?他他他……是被踹了吗?
    奉命誓死保护县主押运粮草的暗卫:“……”
    我们已经做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侯爷你这是什么操作?
    当事人苏梨:“……”
    楚怀安激动得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人的反应,只瞪着苏梨:“你怎么不说话?”
    苏梨扶额:“侯爷,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行吗?”
    忽可多要率兵攻城的事还没有宣扬出去,若是造成更大的恐慌就不好了。
    “看什么看,都回过头去,谁要是敢偷听偷看以谋逆罪论处!”
    吃瓜群众:“……”
    侯爷,你这是滥用私权。
    众人腹诽,不过还是顺从的低下头去。
    楚怀安怒气未消,从苏梨手中抢过马鞭用力一挥,两人掠过府衙继续前行。
    原本跟着苏梨的暗卫犹豫了一下,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没有跟得太近。
    一路疾行到一个僻静的小巷,楚怀安拉了马缰绳,将苏梨一起带下马,拉进小巷,两手撑在苏梨脑袋边,将她圈在巷壁和自己之间。
    “边关一共才三万兵马,陆戟离京只带了三百精锐,如果胡人真的有十万大军,如何能抵抗?你就算把粮草送去,也只能是送死!”
    他冷静分析,对边关的局势也清楚得很。
    “三万人都死得,我为何死不得?”
    “我不许!”
    楚怀安冷冷的说,刚刚还飞扬着的眼角眉梢染上狠意,他不知道要拿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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