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说:“若太后是聪明人,心在立即从宗室中选出年岁适合的世子入宫,抢占先机,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可能一开始,太后就没想让皇帝死。
    她只想让他受伤重病,让他在乾元宫中苟延残喘,却不会立即要他性命。
    让他大婚,给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皇后,也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向世人展现她的慈母心肠。
    凭澜也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她理智地想,陛下肯定不会有事,楚逢年此举或许有其他深意,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娘所言甚是,是臣着相了。”凭澜回来给李令姝温茶。
    李令姝道:“等过两日我送走小腮红,就去看看陛下,我总归是能进乾元宫的。”
    此时的乾元宫中,太医们战战兢兢的,全部守在偏殿哪里都不敢去。
    出了太医院正和太医院副留在太医院,其余几位医正都在乾元宫,给陛下调理身体。
    他们也是没想到,皇帝陛下昏迷了几个月,竟然还有醒来的一天。
    王寿安跟沈千山一起推敲脉案,王寿安低声道:“之前陛下的病,是院正瞧的?”
    沈千山眼皮都不带抬一下:“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
    王寿安只好闭了嘴。
    可他心里却嘀咕,以前这个方子下的,便是给陛下所用,也太四平八稳了一些。
    说好听一点是太平房,说不好听的就根本没用,一点都不能治病。
    但沈千山不愿意多谈,王寿安也不敢再多言。
    现在他们都被关在乾元宫中,只能一门心思治好陛下,若是治不好,估摸着也不用回家了。
    此时的赫连荣臻虽然还是不能起身,手脚却都可以小幅度动那么几下,喉咙也清润不少,能简单说一些词语。
    楚逢年陪在他身边,帮助他坐起躺下,锻炼腰部力量。
    不过几组动作下来,赫连荣臻就出了一头汗。
    复健的过程很难熬,不仅不能着急,还得忍受肌肉的酸痛和生活不能自理的不便,这三天他只能在床上躺着,那烦躁劲儿就更别提了。
    那么多汤药吃下去,也不见迅速好起来。
    但这一切,赫连荣臻却从不抱怨。
    无论身上多疼,无论复健多难熬,他都咬牙坚持下来,对于他来说,早一天好,就能早掌握一天的主动权。
    楚逢年看他已经浑身颤抖,很是心疼,劝道:“陛下,咱们歇会儿吧。”
    赫连荣臻躺回床上,轻轻喘了口气:“再来五组。”
    楚逢年没办法,只能帮他继续复健。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也到了晚膳时分,现在赫连荣臻的膳食都是非常好克化的流食,大多都是炖煮得软烂的粥,因为怕荤腥引发腹痛,他也不过就用些炒至干燥的肉松,倒也能多用半碗粥。
    用膳的过程也很漫长。
    他需要慢慢吞咽,唤起喉咙的吞咽能力,吃饭比复健还难。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高欢和方圆伺候他,楚逢年是看不下去的。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到慈宁宫,把那杀千刀的老妖婆狠狠捅死。
    要不是她,陛下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赫连荣臻倒是还算淡定,用完晚膳,他又出了一身汗。
    楚逢年进了寝殿:“陛下,歇会儿就去沐浴吧,晚上也别多练,王季平说多练反而容易拉伤。”
    赫连荣臻点点头,声音还是略有些嘶哑:“嗯,朕知晓。”
    说完话,他就闭目养神,差不多休息足了,他才道:“皇后,如何?”
    楚逢年道:“听闻皇后娘娘不肯把神鸟送去奉先殿,也不听人说话,似乎不是太好。”
    他顿了顿,又道:“近来陛下这边事多,是臣疏忽了,这就让人去同张大福打听,马上就能给陛下回音。”
    赫连荣臻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是这么……”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楚逢年没有听清,但赫连荣臻心里却是很清楚。
    李令姝绝不是这么软弱的人。
    此时她的这个表现是最好的,能逼得太后不得不严查,便是最后结果不是最好的,也不能轻易放过对方。
    说几句话,赫连荣臻就被宫人抬着放到软椅上,抬着去了暖室里沐浴。
    往常在乾元宫,他都是去暖池那边泡汤的,如今要去暖池实在太过费事,只能在寝殿里用浴桶凑合。
    即便是如此,他也觉得很是舒心。
    他整个人躺在放了草药的浴桶里,闭着眼睛,听楚逢年给他说外面的事。
    无论是以前的还是以后的,最好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要说清楚。
    楚逢年仔细给他洗头,声音压得很低:“太后娘娘之前非要给陛下选妃,皇后娘娘无法违抗,只得点头答应。”
    选妃这件事赫连荣臻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不过从楚逢年这里,他能听到更多细节。
    “一开始太后娘娘是请过余将军的夫人章氏,不过章氏应当是没有答应,后来太后娘娘那才联络的郑将军。”
    四方大营,若说哪一处兵力最强,那一个大营最为重要,其实是不分伯仲的。
    但对于盛京来说,距离最近的漠北大营却是至关重要。
    若他是太后,他也先向漠北大营下手,如若不成再退而求其次。
    赫连荣臻现在说话很慢,却还是道:“郑英奇,不傻。”
    他送了女儿进宫,要了高位,可底子却一点都没透露给太后,若他早就投诚,那现在的赫连荣臻指定醒不过来。
    不仅他只做表面功夫,就连王听风也是在糊弄太后呢。
    楚逢年道:“陛下所言甚是,这里面,也就冯首辅最是向着太后娘娘。”
    可不是,冯坤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了他跟安亲王斗争了多久,整个盛京都有耳闻。且不说冯坤对太后多忠心,只要太后一倒台,他立马就要从首辅位置上被拉下马,他不一门心思支持太后,他还能支持谁?
    可四位振国将军却完全都不怕太后。
    赫连荣臻道:“她太心急。”
    这么多年,她也不过就摸到了御林卫,剩余的一概都没有收入麾下。
    要想造反,光搞宫里这些事有什么用?
    赫连荣臻闭着眼睛,整个人看似都放松下来。
    “安王叔呢?”
    楚逢年道:“皇陵卫一直很安静,似乎没有动作,王爷命人看着呢。”
    安亲王手里只有一支皇陵卫。皇陵卫顾名思义,便是守卫皇陵,因他以前是副宗令,先帝在世时特地把皇陵卫交由他管辖。
    赫连荣臻总觉得,他绝对不会坐视自己成长起来。
    他问:“再有十日,朕一定要出宫。”
    楚逢年浑身一震,抬头看了一眼赫连荣臻,见他面容淡然,仿佛根本就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是,臣明白。”
    赫连荣臻却想的是,他得去看看他的小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锣鼓,鞭炮,灯光,音响,调动!
    第76章
    三日后,李令姝自觉精神好了些。
    凭澜便着人把小腮红从冰鉴中取出重新打理干净,用它最喜欢的那块小软毯给它盖在身上。
    李令姝都不忍心去看它。
    待凭澜给它收拾好,这就要盖上盒盖时,李令姝却开了口:“等等。”
    凭澜顿了顿,回首看她。
    李令姝轻轻叹了口气,她把手腕上经常戴的那串佛珠取下,还是走过来往盒子里看一眼。
    小腮红身上的羽毛都枯萎了。
    它安静躺在盒子底,小肚子再也不会一鼓一鼓地喘气。
    那双晶莹剔透的小绿豆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是那么多散漫无光。
    李令姝紧紧抿着嘴唇,还是不顾劝阻,伸手摸了摸小腮红的头。
    它的冠羽才刚长好,卷翘在头顶上,本来它还很得意,经常自己站在妆镜前看,显摆它的冠羽漂亮。
    现在也都软软贴在脑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李令姝轻轻摸着他的小身子,入手冰冷冷的,带着冰鉴独有的寒气。
    “姑姑,我还是不想送它走,”李令姝略有些哽咽,“这几天我时常想,如果我能更机敏一些就好了。”
    凭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接过李令姝的佛珠,把它放进匣子里,让它陪伴在小腮红身侧。
    “娘娘如此说,那臣的错是最大的,臣才应当守护好娘娘。”凭澜这么说着,心里也是异常难受。
    李令姝沉默了。
    这件事,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错的只有那个幕后黑手。
    “本宫明白的,不是你的错,”李令姝道,“当时小腮红正好在那盆花的旁边,它会被花上的颜色吸引,关注它的动向很正常。”
    否则谁会去质疑永宁县主呈给太后的贺礼?永宁县住又不傻,她做什么都不会在这花上动手脚。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那个下黑手的人,却到底抓住了人们如此心里。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失败了,却也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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