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多日未见了,今日兴起便顺势递了帖子来。”宝念说着轻轻将布好菜的瓷碟摆到锦甯面前,“殿下先用早膳罢。”
    锦甯微微颔首,夹了个酥火烧咬了小口,“也罢,今日来便今日,本宫总归是闲来无事的。”
    她又夹了口羊肉炖豆腐,那豆腐嫩而鲜,锦甯一时喜爱便又多夹了两个,“这可是今日膳房端来的?”
    宝念道,“膳房哪有这般合殿下口味的厨娘,今日是嬷嬷从膳房讨了半只羊腿,早早便炖上的。”
    锦甯笑着夸赞道,“嬷嬷的手艺愈发好了,垣儿也惯爱吃这口,待会给他留些。”
    “殿下从来疼惜世子。”白嬷嬷笑吟吟道,“小厨房里还剩许些,待世子来了奴婢便去盛上。”
    锦甯笑了笑,她胃口向来不大,又夹了几口旁的便放下筷子,“先去温上罢,王府离得不远,想必没多久便到……”
    话音未落,外头便跑来个小丫鬟,笑着作揖道,“殿下,禾世子求见。”
    锦甯笑着起身,“快,将东西收下去,把人请进来罢。”
    小丫鬟福了福身,“是。”
    白嬷嬷见她去请人了,便又唤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小丫鬟飞快将桌子收拾干净。
    才斟上新茶水,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倏地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绕过屏风,入目便是少年清媚绝艳的面庞。
    “阿姐!”
    锦甯唇角抿开笑,起身拉住他的手,“垣儿。”
    “拜见世子殿下。”
    禾锦垣上前拥住她,软着嗓子撒娇道,“垣儿可是许久未见阿姐了……”
    锦甯忍俊不禁,笑着拍拍他的肩,对一旁的宝念珠忆道,“都先下去罢,留嬷嬷足以,本宫同世子许久未说说话儿了。”
    二人笑着福身,“诺。”
    待二人离开,锦甯便拉着他坐下,“今日怎会突然递来拜帖?可是出了何事?”
    “哪有什么事。”禾锦垣摆摆手,满目笑意,“不过是垣儿许久未见阿姐了,甚至想念。”
    “嘴贫。”锦甯嗔他,捧着茶壶给他斟上茶,“阿姐还以为出了何事,倒是平白担忧了。”
    禾锦垣端起茶盏笑盈盈道,“倒是垣儿之过了。”他饮了口茶,良久,长长叹了声,“许久未曾同阿姐同处一室,尝阿姐亲自斟的茶了。”
    锦甯轻柔望着他,温声道,“若是垣儿念起阿姐了便常来王府,这又不是宫里头,相见自是容易。”
    禾锦垣笑了笑,放下茶盏,“阿姐说的是。”
    锦甯眼眸一瞥,便见那修长的五指愈发显得骨节分明,眉头不禁一蹙,“垣儿怎的瘦了?”
    禾锦垣闻言一怔,手指微缩,“哪里,分明是圆润了些的,阿姐定是瞧错了!”
    锦甯见他这般反应也是愣了愣,复而柔柔一笑,“是是是,是阿姐瞧错了。”
    “些许垣儿大了,几日不见便窜得这般厉害,身量竟这般高了。”她抚了抚他的发,眸光清婉,“阿姐方才瞧见你,一时竟不敢认了。”
    白嬷嬷笑着应和道,“殿下说的是,许久不见世子殿下,奴婢也觉着是换了个人似的。”
    锦甯笑着拍拍禾锦垣的手,似是突然发觉了什么,疑道,“咦,易笙今日没随你来?”
    禾锦垣神色微僵,笑了笑道,“今日他没跟着,留在府里头了。”
    锦甯闻言微微颔首,也没再问,只对白嬷嬷道,“先前不是剩了些牛肉炖豆腐,嬷嬷去温上罢,待会给垣儿尝尝。”
    白嬷嬷心头一动,垂首福身道,“诺,奴婢这就去。”
    这好好的羊肉,怎会变成了牛肉。
    羊肉多是实膘的肥肉,而牛肉多是极佳的精肉。
    这原本的肥肉,怎就会变瘦了?
    待白嬷嬷离开,禾锦垣便握住锦甯的手,亲昵地摇了摇,“原本荷亭雅集我便是要去的,本可以早早见着阿姐。”
    锦甯眉心倏地微动,笑道,“阿姐原本以为,那日赵府雅集便能见着你呢。”
    禾锦垣轻哼一声,暗含轻蔑道,“区区赵氏,那日若无你特意去给他们撑场子,哪里会有人去?”
    锦甯皱了皱眉,“垣儿……”
    禾锦垣见她面色不虞便封了嘴,小声嘟囔道,“我道的本便是实话,你若不爱听便罢了。”
    锦甯轻叹,点了点他的额头,柔声,“你嘴向来没个把门儿,不说盼儿乃赵氏女,锦华乃赵氏女,便是你母亲…便是你也乃赵氏血亲,不可道这般无礼之语。”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将禾锦华与赵曼潆皆归于赵氏一族,却将禾锦垣与她二人划分开来,这话听起来三人便平白疏远了几分。
    禾锦垣未曾察觉不对,只觉赵氏血亲这四字听起来便是刺耳,他紧皱眉头,“我母亲乃禾安氏,与赵氏无甚关系。”
    他此话一说,锦甯却是反驳不出的。
    一则若论情,自幼抚养他们长大的,却是安常静不错;二则若论理,这顺文王府名正言顺王妃的位子上,如今安安稳稳坐着的,却也是安常静不错。
    因而禾锦垣此言,却是挑不出一句不对。
    只是安常静到底不是禾锦华生母,这话挑不出错,却也听起来不那么对味儿,若是禾锦华听了必当勃然大怒,怒骂他忘本负义不配为人。
    “你……”锦甯轻咬下唇,低低叹道,“垣儿,不许如此,若是教老太君知晓,定是难受的。”
    禾锦垣低不可闻哼了声,还是乖顺道是。
    锦甯拍了拍他的手,“昨儿个荷亭你没来,可是遇上了什么?”
    禾锦垣眸光一闪,笑嘻嘻四两拨千斤道,“突逢急事,未见成阿姐,倒是好生失落。”
    “急事?”锦甯将他的插科打诨置若罔闻,紧了紧他的手,“可有碍?”
    禾锦垣心头微暖,“哪有什么,阿姐不必担忧。”他飞快断了话头,“总是谈垣儿,还没说阿姐呢。”
    锦甯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再问,只莞尔道,“阿姐又有什么可谈的。”
    禾锦垣脱口而出,“自然有!”
    他正要一一问起,望进锦甯那双氤氲笑意的眸子,忽然脑中一空。
    只剩下,她好不好。
    “王爷待你,可好?”如今事过月余,他终究能面色如常,声色平稳地将这句话问出口,“阿姐你,可好?”
    锦甯敛下眉眼,浅笑道,“自然,自然皆是好的。”
    **
    便是亲兄弟如今也是外男了,拜访自是不难,可二人能独处的时辰却是不多,两人还没聊上多久,传话的丫头便小心翼翼进来了,道是时辰到了。
    禾锦垣走时很是低沉,便是连那豆腐还没尝上一口便急匆匆得被推搡着出去了,锦甯只得令白嬷嬷盛好了令禾锦垣捎回家去,又顺带教他带了几句体己话。
    一一嘱咐好后禾锦垣眼眶早已红了,他却是硬撑着,硬是满目模糊将那泪憋了回去,也没流下一滴。
    “殿下。”白嬷嬷轻手轻脚端来一碟糕点。
    宝念与珠忆去打点含甯阁了,内室便只剩了白嬷嬷。
    “嗯?”锦甯垂首把玩着玉雕茶盏,没说话。
    “殿下,这桃花酥莲叶糕是世子带来了,都是您爱吃的,殿下可要尝尝?”
    锦甯似有若无瞥了眼,淡笑了笑,“倒是有心,先放着罢。”
    她抬首望向白嬷嬷,轻声,“问出来了?”
    白嬷嬷微微颔首,“夫人传了话,道是世子殿下…确实是前段日子绝了食。”
    “说是临时反悔,不愿娶赵氏那位了……”她压低嗓音,“当时闹的很大,是郡王关了他禁闭死死压下去的,到底都纳采了,哪里还容得他反悔?后来过了数日…直到昨日,世子殿下改口后才出来的。”
    “一解禁便出府了?”
    白嬷嬷一愣,惊道,“殿下知晓?!”
    锦甯眸光微动,轻言细语,“难怪瘦了……”
    昨日。
    想必禾锦华剽窃那事,便是他传出去的罢。
    禾锦垣虽说被关禁闭,消息却是灵通的,加之那事本便事关禾府,想必是得知雅集发生了何事焦急不已更心生怨怼,只得再同意婚约才得以解禁。
    解禁后便出府大肆宣扬那事,他友人众多又同为世家贵族,一传十十传百,又是这种丑事,可不就传得京城人人知晓了,谁又会想到是禾家人自己给自己面上抹黑呢?
    说抹黑也不尽然,自多年前禾锦华名声破败起,她的事早便被津津乐道了,这般的人,早便被众人与禾氏划分开来。
    这名贵想守的事,百姓自然全然不知;可名贵想传的事,百姓自是也万众皆知了,加之宫里头那两位推波助澜……
    锦甯扑哧轻笑出声。
    她原本未曾想过会是禾锦垣,只是他今日拜访着实有些怪,她便难免多想了些。
    没曾想后来她几句试探,他便自己露出马脚。
    锦甯不信禾锦垣不知雅集一事。
    然,她前言后语多次提及荷亭雅集,禾锦垣却皆是轻轻放下揭过了…要知晓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不愿提及那有鬼之事,便是怕被人发觉自己与那事有关系。
    禾锦垣举止本便不对,更遑论…遇上她的事,往日他早便义愤填膺恨恨不平,又怎会如此,轻拿轻放四两拨千斤。
    锦甯喟叹一声,摇了摇头。
    至于易笙…世子悔婚绝食这般大的事,奴才们自然躲不了,想必禾致远罚得不轻。
    旁人她不知,不过易笙随了垣儿十年,这般情分,想必这颗棋子不会白白毙了的,不过便是不死…如今下床许也是有些困难的。
    白嬷嬷见状轻声道,“殿下?殿下可是乏了?”
    “无碍。”锦甯端起茶盏,轻轻用玉盖拨动沉沉浮浮的茶梗,“只是想到,时辰得这般快,垣儿竟是都要议婚事了。”
    她有一下每一下拨动着茶梗,那不知是绿是黄的茶梗杂乱无章地四处漂浮着,混乱得令人心惶。
    “当真是…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状态不好,全修了现在才发出来。
    是不是很粗长(〃'▽'〃)请夸我嘿嘿
    评论区的宝贝们一致鄙视二心的哈哈哈哈哈
    他不是男主呀,没有男主呀
    宝们不哭不哭别在意他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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