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从一早儿忙到如今了…似乎都能闻得着那味儿……”
    “你个馋猫儿!那可是天下鼎鼎尊贵的贵人才能尝得到的东西哩!”
    “小蹄子说谁呢!我也不过是想想……”
    ……
    巡逻的侍卫加大了人手,路过的一列瞧见了闲谈的宫侍, 便喝着打发了她们回去。
    其中一个见领头的离远了, 便悄悄溜窜到一旁, 有人见了忙压低嗓音叫, “王德……”
    那被唤作王德的侍卫吓得瞪大眼,手忙脚乱挥手,“嘘……”他朝那人比划了几下,便悄悄从小道溜走, 跑到了太医院内。
    “宋太医!宋太医!”
    “吵吵嚷嚷叫唤什么呢!”一个约七旬的老头儿皱着眉喝道,见是相熟的王德,忙将他拉到一旁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要是被人瞧见了小心掉脑袋!”
    王德嘿嘿两声,“您是太医院院判呢!咱有您罩着,不怕!”
    “哼!”小老头佯怒哼了声,眉眼却是止不住的笑呵呵,“说吧,今天找我来干甚?”
    王德故弄玄虚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坛酒,不大的坛子,可那香味儿却是顶顶得浓郁醉人,宋老头一瞧眼睛都直了,左右瞧了两眼,吞了口唾沫,指着那坛酒,“这…这……”
    王德朝他挤了挤眼,拍了拍酒坛子,发出清亮的声响,“今日太后寿辰,宫里瞧着戒备森严实则也容易糊弄,如此好酒,又天时地利人和,咱俩何不小酌一杯?”
    **
    忈王府
    临行前禾锦华忽地捂了捂肚子,皱了下眉,“奇了怪了……”
    蒋湘元闻声,疑惑地轻声唤,“王妃?”
    禾锦华没听见,只轻揉了揉小腹,兀自皱着眉喃道,“些许是吃坏了东西……”
    蒋湘元眼眸微闪,微抬高了声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是有些。”禾锦华轻吸一口气,“些许是这几日冰碗吃多了。”
    蒋湘元眼珠子转了转,似是而非埋怨了句,“那位也真是…前些时候便算了,这几日秋老虎也来了,还给您送什么冰碗……”
    禾锦华仍不觉有异,嘲讽地笑了声,“她乐得在王府里逞好人,我便随她去,左右累的是她,我总归是喜爱这一口的。”
    蒋湘元思索两下,犹豫道,“王妃既身子不适,不若今日便不去罢了……”
    “不行。”禾锦华面色倏地冷了下来,眼眸也沉沉的,“今日这机会是我好不容易要来的,就算是惹了王爷不快,我也必须去。”
    她捏紧拳头,一时间竟都不觉腹中绞痛了,一字一顿道,“我堂堂正正忈王府正王妃不去,你教外人如何看我?你教流言蜚语如何议论?是让禾锦甯那贱蹄子明明白白瞧我笑话不是?!”
    “王妃恕罪。”蒋湘元诚惶诚恐,小声道,“是奴婢愚钝,惹了王妃不快。”
    “不干你事。”禾锦华伸手扶她,缓缓呼了口气温声道,“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她握紧蒋湘元的手,拍了拍,“如今恼了便发作到你身上,是我不是。”
    蒋湘元这才起身,福了福抿起嘴一笑,“多谢王妃。”
    也难怪禾锦华如斯羞恼,忈王府早早便为太后寿辰一事打点起来了,可日子一日□□近,姒琹赟仍未踏入荣华楼一回。
    不知是怎么回事,自那日善水寺祈福归来后,王爷对她的态度骤然大变,原本单单是厌恶冷淡,现下已然是…将她视若尘埃只当没她这个活人,毫不放于心上了。
    禾锦华当日仿若疯癫又神智不太清醒,哪里知晓舜兴早已将那薛侍卫去时所举一一报给姒琹赟了,姒琹赟这人不似平常男子粗心大意,他心细如发而城府极深,那一举动怪异至斯,姒琹赟哪能不多想。
    禾锦华这才是急了,瞧王爷这样儿分明是无意携她参宴的,可禾锦华如何能教此事发生?她堂堂忈王正妃不拜贺太后寿辰,岂不滑天下之大稽?岂不是巴巴儿把脸凑过去给天下人打?!
    她这才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好一通最后才使姒琹赟松了口。
    禾锦华不住苦笑一声。
    可这下…是彻彻底底惹了王爷厌烦了。
    现下小腹已然好了不少,禾锦华挺直背脊,搭着蒋湘元的手道,“走罢。”
    到了门口,只留下三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与王府侍卫,空空荡荡的。
    禾锦华才扯出一抹冷笑,那马车里头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其中一辆便下来了个丫头,禾锦华一瞧,可不正是珠忆?
    果真,便见珠忆掀开帘子探手进去,片刻后锦甯便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只见她一袭荼白飘银朱的留仙裙,腰间系着条鸭卵青色白玉带子,月眉朱唇,明眸善睐,顾盼间皆是婉婉,只一眼便是脱俗的好看。
    “妹妹。”说着似是瞧见了她,抿嘴便是一笑。
    禾锦华早早便听闻那仙姿佚貌的甯和郡主如何如何裁了件霞姿月韵的软银轻罗广袖流仙裙,这轻罗纱乃忈王爷特意从西域寻来,配上郡主殿下风姿更是掩映生姿,将京城众人的光彩全都比了下去。
    只如今瞧见了,妒忌自然是嫉的,可心中更莫名多了几分奇异的酸涩。
    若说锦甯以往定是不敢穿得这般张扬,不过如今嫁了忈王为妃,单是姒琹赟承的那一句“万岁”,她纵是一身正红牡丹又有何人敢管,更不用论相较陪驾圣上的数位嫔妃,她如今仍是素雅不少的。
    见禾锦华不说话,锦甯也不恼,只微微侧眸,定睛瞧了几瞬禾锦华海棠红的裙裾。
    少见,真是少见。
    饶是海棠这般艳美的颜色,妹妹这般媚人的面庞,竟少有得难与她争奇斗艳那么一二,如今甚至是不战便败。
    那么不堪一击么。
    锦甯眼尾挑起了丝笑,轻声道了句,“既来了,便上车罢。”
    **
    “王妃……”
    禾锦华闻言睁眼,望向蒋湘元,“何事?”
    蒋湘元咬了咬嘴,小心翼翼瞄她一眼,“我……”
    禾锦华微微皱了皱眉,放轻嗓音,“但说无妨,我不会怪你。”
    “是…”蒋湘元舔了舔嘴,低声道,“奴婢方才突然想起来一回事儿…王妃您…多久没来葵水了?”
    禾锦华倏地一愣,她眯了眯眼定睛望着蒋湘元,“湘元,你——”
    “王妃!”蒋湘元陡然高声打断,她紧紧握着禾锦华的手,声音似乎在颤抖,“奴婢…奴婢忽然有了一种猜测……您何时来的葵水,乃重中之重。”
    禾锦华心头一跳,她仔细想了想,瞳孔突得一缩,迟疑道,“似乎…似乎有一月余了,不,不止。”
    蒋湘元心口猛地一沉,突然间,这半月内的怪异与不对劲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浮现,缓缓地连成一条线。
    蒋湘元几乎可以在街道吵闹的吆喝闲聊声中,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猛然重重跳了一下,重得可怕。
    冰碗…冰碗……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特意送了半月的冰碗来呢……
    单单因是暑气散得慢,单单因是山楂结果的好时候吗?
    不。
    蒋湘元突然抓住了那天飞快闪过的那一瞬思绪,绝对不止。
    那日善水寺遇害,那人望向她时,眉眼漫开来的温柔若天间雾霭的笑,她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样可怕的女人,绝非一般,绝对不可能做毫无用处的事。
    “王妃。”不知是不是错觉,蒋湘元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好几分,她附在禾锦华耳边轻声道。
    “……那位…冰碗……葵水…为的…您……五……”
    ……
    **
    “忈王爷到!甯和郡主到!忈王妃到——”
    待锦甯才落座饮了口茶,一排排姿容貌美身形娇媚的舞姬便一溜烟儿鱼贯而入,伴着乐师弹奏的清越小曲儿,挥起红绫舞了起来。
    “当真是不错。”锦甯笑着颔首,微微侧身向一旁的禾锦华,“妹妹觉着呢?”
    禾锦华笑了声,面容平白填了几分娇艳欲滴,“确实是不错,不过姐姐舞技乃大珝一绝,若是这些人与姐姐相较,便不够看了。”
    锦甯手中的茶盏一顿,片刻又轻轻放回去,她朝禾锦华轻柔一笑,便不再开口。
    禾锦华这话……
    锦甯神色淡淡,翘起兰花指舀了口杏仁豆腐吃,清甜软绵入口即化,御膳房的厨子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只是禾锦华这话,她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是何意。
    瞧着是在无意随口恭维一句,可不知是有心无心,锦甯却硬是能从中听出几分挑衅嘲讽。
    将她与低贱的舞姬相提并论……
    锦甯用瓷花勺轻轻将那饱满坚硬的杏仁儿压进柔软的豆腐里,那杏仁埋了进去,只瞧得见白嫩嫩的豆腐,再也瞧不见一丝杏仁的影子。
    一个人,可以在一炷香的时辰,变化那么大吗?
    第109章 身孕
    待舞毕后便是各家献礼, 今日乃太后六十大寿,皇帝又为她长了那般面子,太后自是无不欢喜, 无论是何寿礼都是乐呵呵的好不欢畅。
    献完礼, 吴长德便一甩拂尘, 提起尖细的嗓子, “祝——寿——”
    众人便起身,哗啦啦一片跪下,具叩首,“恭祝太后娘娘寿辰吉乐!愿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好!”太后一连道了数个好字, 满面红光地哈哈大笑,中气十足, “诸位前来祝寿, 哀家甚是喜乐, 快快请起罢!”
    众人遂起身, “谢太后!”
    “礼毕——”吴长德满脸堆笑, 又一甩拂尘,一面同太后赔笑道, “太后您瞧, 如今可要传唤戏班?”
    太后点点头,抬了抬手,“传吧。”
    话音才落下,乐师便将手中的琵琶琴筝换了曲笛与三弦, 曲子也轻快起来。
    先是八位云童,接着一个个身着喜庆服饰面上画了或红或绿的角儿便有模有样地窜出来了,分别便是福、禄、寿三星。
    “万福来朝,千祥光照,光华耀,职授凌宵,万象恩波浩……”
    锦甯抬了抬眼,一眼便瞧出这正是《富贵长春》。
    耳边已然响起定场诗,“民安国泰风光好,五谷丰登兆。舜日禹尧天,圣德齐天乐。祝遐龄,爵位高,庆华年,长生不老。”
    这第一曲择的自然便是个喜庆,果真便听这诗才诵完,太后便已眉飞色舞满面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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