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鲸海堂北上护送你,湛西组提前三百公里迎接,到家后你也别掉以轻心,吃的、碰的、周围的人,不是我交代那几个不要接触。”
    田绍师摘下眼镜,哈一口气:“没事,你别瞎操心了。”
    钟意漂亮的眉毛挑起来:“我不操心行吗,你这人打仗不行、耍心眼不行、玩弄权术更不行,要不是我在背后撑着,就江汉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早死了七八十遍了。”
    田绍师擦眼镜的手停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好歹是个分社长,没你说的那么糟吧。”
    钟意斜他一眼,满满的“你以为呢”。
    田绍师不置可否。
    “你糟不糟我懒得说,习惯了也还行,”钟意耸肩,“反正你给我注意好自己的安全,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谁要是把你动了,”那张艳丽的脸陡然凶狠起来,“我灭了他全家。”
    田绍师拖把椅子到他面前坐下,没戴眼镜的眸子很温和:“钟意,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钟意看傻子似地看他:“田绍师,你失忆了吧,”他修长的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当年要不是你,我连穿骨骼的机会都没有。”
    田绍师低下头,腼腆地笑了。
    “是你把我从成沙带出来的,”钟意搭着他的肩膀,“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
    “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田绍师戴上眼镜,看向他手里的金属盒,那个宇宙般的场波形态,和汤泽的须弥山纤毫不差:“它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钟意撇嘴,“三年了,它再没开过口。”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田绍师不自觉压低声音,“梅针箭给的这个东西,居然是另一个须弥山。”
    那是三年前,江汉决战刚结束,田绍师还只是汤泽身边的一名普通干部,和钟意一起负责照顾双目失明的梅针箭。
    在战后临时的小房间,梅针箭的东西乱摊着,其中有一个怪异的金属盒子,平时就放在枕边,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被田绍师不小心打开。
    那次,是他和钟意第一次见到这种神秘的场波,一圈圈涟漪般扩散,不仅如此,盒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如其来地说:
    “窈窕娘钟意,你是未来天下的争夺者,三年后的初冬,迎海会有一场大战,此战之后,染社将不复存在。”
    田绍师一直以为这是个玩笑,直到他在汤泽的办公室见到了一模一样的须弥山,而一年后,当他和钟意正式入主东方分社、驻地就在预言中的迎海时,他才真正相信了那个盒子的话。
    钟意扣上金属盒:“当年洛滨制造须弥山,不是一次就成功的,这是众多残次品中最接近完成的一个,狮子堂攻破07师时,梅针箭从江汉带出来,汤泽手里那个如果是甲字,这个就是乙字。”
    “得须弥山者得天下,”田绍师说,“今年就是第三年,天下会像一颗熟透的果子,从染社这棵大树上落下来,掉进我们手里。”
    钟意把乙字须弥山卡进书桌金属抽屉下面的缝隙,站起来:“我得亲自去趟港口,确认一下持国天王号的泊位。”
    田绍师送他到别墅后门,钟意不常回江汉,认得他的人不多,把帽兜一罩就出门了。
    任何人都可以进港口,但上泊位要有专门的签批书,钟意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护栏外,把停靠线、登船甲板、遮阳棚的位置,包括五百米内的火力配置全部记在心里,头脑中快速形成一副图像,然后转身出来。
    在港口闸门的阶梯上,他不经意看见一个白生生的男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生闷气。
    贾西贝也是来看泊位的,岑琢给他弄到了两千具列兵骨骼,要用多闻天王号运到兴都,从兴都往西走陆路到兰城。今天是装船日,他只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想到刚进闸门,就被巡逻的工作人员赶出来了。
    看着他,钟意就想起十五六岁的自己,也是这样可怜地抱着膝盖,被那些“阳刚”的男孩子揪着头发,争先恐后地骂“娘娘腔”。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
    贾西贝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小嘴巴,局促地站起来,摇了摇头。
    那个怕生的样子,和六七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钟意关切地问:“挨欺负了?”
    贾西贝瘪着嘴,吸了吸鼻子:“我来看船,他们不让我进,还欺负人……”
    小时候在成沙,钟意也经历过这种事:“他们说不好听的了?”
    贾西贝点头:“他们说我不男不女的,是可疑分子,还说我这样的人不能进码头,不吉利……”
    钟意瞪了港口控制中心一眼:“别理他们,”他拍拍贾西贝的后背,“这些人,都是软的欺负硬的怕。”
    他的手劲儿很大,拍得贾西贝挺直了腰杆,眨巴着眼睛看他,宽大的帽兜下有一片阴影,阴影里是一张少见的美人脸:“妈呀,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钟意连忙拽了拽帽兜,别过头。
    “大哥哥,谢谢你,”贾西贝不好意思地对着脚尖,“我不难受了。”
    “嗯,”钟意含混地应一声,擦过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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