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冠回过头,低声说:“贺非凡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为难他。”
    岑琢微微点头。
    白濡尔跳上骷髅冠的后背,和青菩萨擦肩时,傲慢地提议:“你把须弥山给我,我给你曼陀罗的坐标,你好好考虑。”
    他们走远了,消失在黑红的火光和凄迷的夜色中,岑琢久久望着那个方向,心中有难以言说的焦灼。
    这波袭击以染社的惨败告终,一个晚上,近三分之一的御者弃船逃亡,在慌乱的氛围中,战斗单位死伤过半,HP不够用,基本医疗器材短缺,船剩下不到三十艘,整个船队陷入了绝望的阴霾。
    可钟意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天刚亮,第二波袭击又到了。
    染社没有选择,战士不分梯队,能上战场的全部披挂上阵,从拂晓一直打到正午,多闻天王号作为头船,被迫再次后退八十公里,所有人都明白,迎海堂再试探一次,就会发动总攻击。
    那将是染社的灭顶之灾。
    甲板上的尸体和骨骼残骸已经没人清理,零星燃烧的火苗也无人管,岑琢伤痕累累站在窗前,远处是他们半沉的大小战舰,整个江面都被猛火和血水覆盖了。
    “这就是我想带你走的原因,”逐夜凉站在他身后,和他看着同一派惨状,“血海、死亡,也许还有抱憾终生的败北。”
    岑琢闭上眼,没有了,希望、哥哥、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三年前的江汉,我经历过一次,”逐夜凉从背后抱住他,“我知道这种痛,所以不想让你也经历。”
    岑琢整个人脱力地靠着他:“叶子,原来我哥肩上担着这么重的东西。”
    逐夜凉收拢手臂,用力把他抱紧:“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这一次,我的御者舱只为你一个人打开。”
    岑琢垂下眼,徐徐蹭着他温热的装甲:“如果有机会找到曼陀罗,我却没有为你做,你会不会怪我?”
    “我怪你什么,”逐夜凉轻笑,“我这样一具机器,连肉身都没有的可怜虫,得到了你的爱,其他什么都失色了。”
    “叶子,”岑琢转身仰望他,星子似的眼闪亮,“在兰城,最上师说他为了理想可以死而无憾,当时我不懂,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人超越死亡。”
    逐夜凉把目镜灯的光放柔。
    “现在我懂了,”岑琢踮起脚,贴近那张狮子面罩,“逐夜凉,短短这一生,我和你走了一次,死而无憾。”
    逐夜凉撩起他的额发,只说了四个字,在这个死亡即将叩门的时刻,显得分外郑重:“彼此彼此。”
    他们“亲吻”在一起,尽管钢铁冰冷,肉体炽热,但那里头的灵魂是一样的,足以超越死亡和物质存在的一切形态。
    长长的船舱走廊,响着断断续续的呻吟,是重伤难愈的战士们。
    贾西贝绞着血手巾,给元贞擦胸口上的伤,他右边锁骨断了,没伤到脏器,但一时无法复位,强忍着痛苦,低热渐渐侵袭。
    “小贝,”元贞困倦地眨着眼睫,“你来。”
    贾西贝倒了血水,擦干净双手,踢掉小鞋子爬上床:“要我搂着你吗?”
    “嗯,”元贞点头,想了想,又说,“我搂着你。”
    贾西贝小兔子似地窝到他怀里,抬起他的胳膊环到自己身上:“我们……会死吗?”
    半晌,元贞说:“可能。”
    贾西贝皱了皱鼻子,嘟着嘴:“和你死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元贞笑了,低头看着他:“但我们要向死而生。”
    “嗯,”贾西贝抿着嘴唇,有几分率真的可爱,“我要让你看见,我战斗到最后了,往后人们提起伽蓝堂兰城分堂的堂主,都会说日月光贾西贝不是个娘娘腔,是大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元贞揉了揉他的脑袋:“大英雄,亲我一口。”
    “亲哪儿?”贾西贝眨巴着眼睛,水灵灵地问。
    元贞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贾西贝抱着他,吧唧,狠狠亲了一口:“哥,这辈子,咱们同生共死。”
    轰地,舷窗外再次响起惊天的爆炸,船舱猛烈摇晃,是迎海堂的第三波袭击,贾西贝没让元贞下床,自己光着脚,跑向末日般的战场。
    这波战斗异常惨烈,历时六个小时整,多闻天王号的炮弹全打光了,至少两管炮筒因为过热而弯曲报废,高修清点人数时天已经黑透。
    岑琢收起双剑,远远的,看见几个小弟簇拥着什么,缓缓向这边走来,来到近前他才看清,是一具担架,上头血迹斑驳,尤其是脸,五官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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