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落在那姑娘耳朵里,叫她一个激灵,但也明白了贾婷的意思,闷声道:“是啊,小公爷夫人不能替你洗污名……”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转身走了,留下贾婷一人,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半晌嗤笑一声。
    天真!
    她的确只做对她有益处的事情,可谁说她寻顾云锦,只有那么一个好处呢?
    不过,北花园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还要再等一等。
    顾云锦与徐令意都不知道这些,顺着台阶上去,进阁楼给皇太后赔罪。
    寿安坐在皇太后身边,冲顾云锦暗悄悄眨了眨眼睛。
    顾云锦心里有数了,上前行了礼,道:“扫了您看花的兴致,是我错了,我认罚的。”
    皇太后问道:“那你与柳媛动手,你认不认罚?”
    “打她没有打错,不认的。”顾云锦道。
    这话一说,大皇子妃宋氏突的抬起眼皮子,扫了顾云锦一眼。
    她与顾云锦没有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只听说这一位很是受皇太后喜欢,先前几人留在阁楼里陪皇太后说话,宋氏看顾云锦与寿安一道给皇太后逗趣的模样,就知道宫里的传言非虚。
    皇太后是真的挺喜欢顾云锦的。
    底下闹起来了,柳媛的确有错,但皇太后让珠娘去撑腰的态度也是真的。
    按说,顾云锦回到阁楼上,只要好好与皇太后认个错,说几句软话,让皇太后能堵卫国公府的嘴,这事儿就过去了。
    偏偏这看着机灵的顾云锦,声音是真的娇软,但态度是一步不让。
    这叫宋氏心里泛起了嘀咕。
    顾云锦是真的不怕让皇太后不高兴,还是故意硬气几句让皇太后借此发作一番,转头卫国公府再闹,也能说慈心宫罚过了?
    宋氏还未想明白,皇太后的反应却让她更加讶异。
    皇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出了声。
    而且,这笑声里满满纵容。
    皇太后问了几句徐令婕的状况,又听底下嬷嬷来禀,说柳媛也无大碍,便不提这事儿了。
    “哀家有些乏,先回宫了,你们要观花的就留下。”皇太后道。
    这厢皇太后定了回宫,几位皇子妃自是陪着走了,留下来一众贵女,心思各异。
    有些纯粹来赏花的,自是不走,三五结伴着看花去了;有人兴致不高,打道回府;又或者是知道皇太后必然留了掌眼的嬷嬷宫女,想在人前在露露脸,便乖乖巧巧地留下来。
    贾婷先行一步,她如今无需也不屑应付人,说走就走。
    那被她拦住问话的姑娘不敢与其他几个参与者说露馅的事儿,见贾婷走了,倒也松了一口气。
    因着有人离开,今日北花园里的冲突自然也跟着传了出去,听得人面面相觑,又觉得毫不意外。
    顾云锦与柳媛早就撕破脸了,前回就动过手,今儿个冤家路窄,不闹才不寻常。
    叫人吃惊的其实是皇太后的态度。
    皇太后这明晃晃的偏帮,要不是顾云锦自个儿有力气扔柳媛下水,只怕皇太后还要出人手助她一把了。
    有人品出的是皇太后对顾云锦、对蒋慕渊的宠爱,也有人品出的是皇太后对顾家的态度。
    虽然,同一桩事儿,品出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态度。
    “卫国公府可是开朝封的,世袭罔替,哪怕不及宁国公府风光,但也不是寻常的贵胄,皇太后一点都没给柳家留颜面,她护着顾家女呢,就凭皇太后这份宠,圣上必然不会追究顾家失城之罪,顾家还是能留得住将军印。”
    “这话说得不对,圣上不追究,不等于顾家有能耐继续接守将位子,我看是镇北将军要换一家来,小公爷夫人娘家败了,皇太后素来喜欢她,自是心疼的,见她要失倚仗,给她撑个腰,也是安抚顾家几十年的功劳苦劳。”
    牵扯着镇北将军府,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去说徐令婕和柳媛最初的冲突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更没有人说,顾云锦扔柳媛下水是对还是错。
    流言里顾不上那些,身处其中的卫国公府却是忍不了。
    卫国公夫人见柳媛狼狈不堪的回来,听闻了事情经过,险些就厥过去,也不管旁人劝,直直就去了慈心宫要一个说法。
    皇太后刚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就听见外头一阵动静,她的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向嬷嬷心里有数,出去一看,只见卫国公夫人提着裙摆急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群又拦又劝的宫女内侍,却是谁都拦不住她。
    卫国公夫人冒着火,却也不敢硬闯皇太后寝宫,看见向嬷嬷,便顿了脚步。
    在卫国公夫人开口求通禀之前,向嬷嬷先道:“皇太后今儿疲了,这会儿正歇着,国公夫人不如明儿再来。”
    第655章 一而再、再而三
    这是明晃晃的推拒之词。
    卫国公夫人满腹的委屈又冲上了头,直直跪了,道:“那我便在这儿候着。”
    向嬷嬷看过各种架势,见状,不拦也不拉,转身进了内殿,把状况与皇太后说了说。
    皇太后揉了揉太阳穴,道:“随她跪着吧。”
    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
    皇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让向嬷嬷去叫卫国公夫人进来。
    卫国公夫人得了传召,起得有些猛,一时间头昏眼花,险些摔倒,扶着两个宫女连连顺气。
    待她进去行了礼,皇太后冷冷一眼就扫过来了。
    “哀家本以为你是一时冲动,跪着想一想就清明了,可看你现在的眼睛,看来这大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让你跪明白。”
    卫国公夫人攥着拳头,哽咽道:“臣妾是不明白,她们姑娘家起冲突,您为何这般偏心?媛儿落水,您身边的宫女还故意让她在水里多泡了会儿,您不止没有罚顾云锦,连句重话都没有说她……前回也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
    “你也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皇太后看着卫国公夫人,“每一次都是柳家先招惹别人,你让人家站在那儿给她欺负吗?你们柳家的姑娘是姑娘,别人家的姑娘,难道就是根草了?”
    “可却是顾云锦欺负……”卫国公夫人想辩白,可她看到皇太后的眼睛,就说不下去了。
    她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又缓缓抬起来,道:“他顾家有功绩,我们柳家难道没有吗?柳家先祖跟着太祖爷打天下,也有苦劳……”
    “所以呢?柳家是世袭罔替,顾家还在为能不能留住将军印还拼搏,”皇太后的声音越发冷了,“不是看在当年拥立有功,先帝早与你们柳家算账了!心大,也要有个度,哀家还没死呢!”
    那些陈年事,卫国公夫人年轻,没有亲身经历,但也听过几句,被皇太后直白地撕开来讲,吓得心神难安。
    皇太后也是火气上来了,道:“柳媛年纪不小了,该说个亲嫁人,先前盯着云锦丫头不放,还能说是尘埃未落定,她想争一争,现如今,她还闹腾,是想如何?世袭罔替的开国功臣家的嫡女,你们柳家不要脸,孙家还要脸呢!”
    卫国公夫人的身子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皇太后一开始说的就是柳家,而并非柳媛,后头说的是孙家,而非蒋家……
    这哪里是在骂柳媛,明明是指桑骂槐,句句都是冲着前事去的,是借今日之事恼他们柳家前事之过!
    卫国公夫人是被搀出慈心宫的,皇太后多看她一眼都烦。
    向嬷嬷知道内情,眼看着皇太后又拿了一颗糖含入口中,她眼皮子一颤,但到底没有拦着,只是道:“您何必与她置气。”
    皇太后哼了声。
    若是太祖爷知道开国功臣的后代一个个是这么个模样,只怕是气得要从皇陵里跳起来把当年封爵的诏书给撕烂了!
    “所以哀家一早就与圣上说,让阿渊娶柳媛,根本就是胡闹。”
    向嬷嬷道:“这不是没有娶嘛!”
    “娶回来能把哀家气死!”皇太后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不提他们了,哀家再歇会儿。”
    向嬷嬷闻言,起身退出来。
    北花园里,徐令婕哭累了睡了会儿,这才由徐令意送回了侍郎府。
    离开前,她红着眼睛看着顾云锦,一肚子的话,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说,终究还是都咽了下去。
    顾云锦想着能说的、该说的话,今儿已经说开了,便笑了笑,与寿安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在离宁国公府不远处停了。
    顾云锦掀开帘子,看着拦车的人,那是贾婷。
    贾婷就这么站着,拦车拦得毫无惧意,抬着头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处虽不是人来人往,但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顾云锦无意请人入府一叙,便转头看向听风。
    听风会意,道:“珍珠巷那宅子,如今一直空着。”
    顾云锦了然,以目光询问贾婷。
    贾婷点头,应了。
    寿安不跟着去,顾云锦换了小轿,与贾婷分别行了两条路,刚进珍珠巷旧宅,还未及感慨,贾婷也到了。
    顾云锦对这儿算得上熟门熟路,念着今日天气不错,便请贾婷在院中石桌坐下。
    贾婷道:“夫人愿意借一步说话,想来是认得我的。”
    “认得,”顾云锦点头,“中军都督府佥事贾桂大人的女儿,去年元月,我们在天水观外见过。”
    提起彼时,想到如今境地,贾婷自己都有种时隔数年而非仅仅只是一年的感慨,她扯着唇笑了笑,却是苦笑。
    贾婷不是来叙旧的,当即开门见山,道:“先前北花园里,我偶然听了几句,想说与夫人听。”
    顾云锦心思一动,猜测大抵与今日闹剧有些关系,便道:“请讲。”
    贾婷道:“今日柳二姑娘与您那二表姐的冲突,可以算是有人故意为之。
    夫人您夺目,她们想引您离开阁楼,才使了这法子,却没有想到那两位姑娘性子都刚,最后闹成这般收场。
    提起水榭的,是鸿胪寺洪少卿的孙女。
    夫人问问您表姐,就知道是谁引她去的水榭了。”
    顾云锦挑眉,她原以为今儿这事儿应当就是冤家路窄,却没有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
    柳二那人是欠教训,背后弄些小手段的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人。
    只是……
    顾云锦看着贾婷,直言道:“你不像是个掺合闲事儿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算计了什么,贾婷都不在局中,又何必搅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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