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那是文具,我从县城批发部批发了一批文具,拿来学校卖。”
    “哦?”黄老师不由有些惊讶,这孩子这么小就会做生意了?
    “不错,能自食其力,为父母分忧,是个好孩子!那你先去吧,记得后天一早来上课,七点半前要到校。”
    “好的,黄老师再见。”
    曾文芳正要转身出去,课室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喊声。
    “刘小玲,你也来报名了?”
    曾文芳一喜,是小玲。那可是上一世曾文芳不多的朋友之一,刘小玲是彭山镇人,家里离青山镇十五六公里。父亲是青山镇镇府的干部,刘小玲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已经在青山镇上了好几年学。
    她与苏立德是小学同学,刚才说话的,肯定是苏立德。
    “是啊,听说还要到总务处交费,我还没去呢。”刘小玲的声音轻柔、温和,虽然没有农村女孩子的拘谨与羞涩,但与曾文芳的清脆、爽朗来比,却是不同的风格。
    “那我带你去吧,要交费后再到老师这里报到。”
    “好,我们等会再回来。”
    两人没有进课室门,只跟旁边的吴友敬等打了个招呼,就说着话走远了。
    曾文芳走出教室门时,就见吴友敬正在擦着外墙的黑板,而谢学泽则一脸羡慕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景。曾文芳笑了笑,谢学泽也是小玲的追求者之一,30周年同学会时,说起这事还一脸遗憾。
    曾文芳没有等小玲,她还要去校门口摆摊。来报名的同学越来越多,她得抓住这个机会。
    今天来报名的人更多,也有些昨天报过名的同学,听同伴说学校门口有位学生摆摊卖文具,文具卖得比镇上文具店便宜,纷纷找过来。
    所以,曾文芳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发现陈文干陪着陈猛来买文具。
    “陈猛,你看,她的文具因为质量好,又便宜,那里围了好多同学呢。”
    陈猛并不在乎这文具能便宜多少,他去街镇堂姑的文具店里买,堂姑还会给他送些本子、纸笔之类的东西,文具也会算便宜些。只是,好友难得这般热心,特地向他介绍在学校门口摆摊的小姑娘,他就在那里买些文具也无妨。再说,文具又不值多少钱,何必拂了好友的一片好意呢?
    曾文芳没有认出陈猛,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数钱,人多的时候,那些文具交到了谁手里,她都不知道。她只记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钱收到了,谁买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包里一件东西也没剩下,还有学生围着曾文芳,有些遗憾道:“怎么就没了,我还想多买几支笔呢。”
    “我想给我妹妹买个画着公仔的笔盒。”
    “我还没有圆规与三角板呢,这学期要学几何,用得上。”
    ……
    听着这些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曾文芳有些歉意地说:“各位同学,不好意思,因为我一个人背不动,只拿了这些来卖。如果你们不着急,今天下午或明天上午来学校,我还会在这个位置摆摊,到时大家再来选购,好吗?”
    “也只能如此了。下午我来学校打球,你可要多拿些笔盒来,我要选最漂亮的。”
    “好,谢谢大家!”
    曾文芳感激地对这些同学道谢。大家摆摆手,散去了。
    第十四章 开学
    曾文芳姐弟足足摆了两天半的摊子,批发回来的文具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开学前一天下午,大家都没有再去。曾文波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套文具:足够一个学期用的本子和笔,漂亮的笔记本、有公仔的文具盒、散发着香味的铅笔擦、精致的铅笔刨。
    曾文芳把没有卖完的文具给小姑的儿子留了点,其实也只有田字格本、画画本与铅笔了。他们自己的那份是预留出来的,要不,可能也剩不下来。
    曾文芳嘱咐大家,只说这些文具是他们四姐弟赚的,就只赚了这些,多的也没了。如果小姑有话说,自有二伯娘在呢,因为文波也有一份功劳在那里,小姑如果想找碴,那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小姑开学前也没来得及回娘家,只在开学第二天赶集日,顺路来了一趟。曾文芳没见到她,只听母亲说起:“呵呵,你小姑这次没话说了,这话啊,都先让你二伯娘说了。”
    “妈,二伯娘说什么了?”
    “你二伯娘见你小姑来了,急忙拿出那些文具,得意地说‘梅花,这次你侄子侄女可了不得,不但为自己赚了文具,还给你家小子赚了些,你看、你看,这些本子多好啊,还有铅笔,都是县城批发回来的呢!’”
    “妈,你看看二伯娘多会说话,你以后也得学着点。小姑说什么了吗?”
    “没一点挑剔,拿着这些文具直夸你们姐弟,乐呵呵地走了。”
    曾文芳笑了笑,看到日渐开朗的母亲,心里也明朗起来。这些天,母亲还是要干很多农活,收花生、种红薯,打理菜园,给他们姐弟做饭。前几天,母亲去赶集,买回一头小猪仔,家里有个母鸡不下蛋了,只窝在鸡笼里不肯出来,母亲又在它窝里放了十多个新鲜鸡蛋,让它孵小鸡。
    因为心情舒畅,这些事情,母亲做起来丝毫不觉得辛苦。她每天乐呵呵的,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有一天,曾文芳到菜园子里摘了一根黄瓜,把黄瓜切成薄片,帮母亲做面膜。王娟英嗔怪道:“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妈妈当然老了。又不是城里人,讲究这个干什么。”
    “妈,如果这样能让自己漂亮点,为什么不可以做?这黄瓜又不值钱,是自家种的。你听我的,隔两天就拿一根黄瓜切几片敷脸,保证你的脸又白又嫩。”
    “唉呀,还又白又嫩呢,你见过村里哪个干农活的妇人能又白又嫩?就是你梨花嫂子,刚嫁过来时多水灵,如今不也变得又黑又壮实。”
    曾文芳知道母亲说的也是实话,农村妇女,哪个不是如此呢,风吹雨打太阳晒,干的都是粗活重活,再白嫩的皮肤也会变黑变粗糙。
    “妈,没事,以后是以后嘛,如今能让自己漂亮点就行了。”
    王娟英见女儿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便她怎么摆弄了。
    初一(1)班的格局并没有因为曾文芳的重生而有丝毫改变,吴友敬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他们的班长,曾文芳仍然是学习委员,体育委员还是陈文干。
    这一世所不同的是,曾文芳通过学校广播站的选拔,成为了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每隔一天,曾文芳都要在早饭后与下午放学后,到广播站播音。
    曾文芳知道初中的课程与高中来比,要轻松得多,她得在这个时期多找机会锻炼自己,让自己尽快成长。
    她不怕别人议论自己喜欢出风头,她觉得,风头不是谁都有能力出的,能出风头的人,都是有才能的人。但丁不是有一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曾文芳觉得这些人的看法与议论,都不可能左右自己既定的目标,她的人生,只会朝着自己定下的目标前进,这一世,任谁也不能改变自己前进的步伐。
    上中学后的第一次中考,曾文芳考了全级第一名,这时候,她的名字才真正传遍了青山中学。
    罗玉莹果然如上一世那样,经常凑上前来与曾文芳说话,还有街镇的其他几位女生,也是如此。
    “文芳,晚自习后回我家吧,你家有一段黑暗的小路,不安全。”罗玉莹一脸关心地对曾文芳说,那模样甭提有多真诚了。曾文芳冷眼看着她做戏,觉得这人做戏也如此动情,怪不得上一世自己会认为她是真心的呢。
    “没事,我爸每天晚上都会来接我。”
    “你爸没到外面打工吗?听说好多人都到大城市打工了呢。”罗玉莹扬起秀气白皙的小脸,有些惊讶地说。
    “我爸没去打工,他在镇上开了一间面包铺子,玉莹同学就住在街镇,可得多关照我爸的生意哦。”
    曾文芳笑了笑,故意开玩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开学后,曾文芳就用姐弟三人报名后剩下的钱,与父亲到镇上租了一间面积很小的店铺,让父亲做起了卖包子、饺子、油条的生意。文芳还想让母亲一起去做,顺便打些豆浆来卖。只是母亲家里的事忙不过来,只好作罢。
    小店的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前几天他们一家盘了账,这些日子,父亲已经挣回了一年的店租,接下来挣的,除去成本与人工,就是净利润了。
    曾国生很高兴,走路的脚步都轻快多了。爷爷奶奶也很高兴,因为只要他们想吃,这饺子啊、包子啊、油条啊,随便他们吃,可以吃个够,不像以前,想吃个包子,又记着要给几个孙子买,自己也舍不得多吃。
    小店每天只开到中午一点左右,下午与晚上都不开。有时,店铺里的东西没卖完,曾国生就会把这些食品全部拿回来。这样,曾家所有人都能吃到这些在农村人看来还算稀罕的点心。家里人都很满足,觉得这生意做得好,在村里说起这事来,觉得面上有光。
    农忙过后,曾文芳的二伯父也出门打工去了。村里有一群人在一个巷口帮着做搬运工,见他力气大,就叫他一起去了。曾国生原本也要去的,但曾文芳知道这活辛苦、容易伤腰,不让父亲去,便开了这家包子铺让父亲忙活。
    第十五章 对手
    生活渐渐走入正轨,曾文芳一家的变化在村里越发凸显出来。村里有人嫉妒眼红,有人羡慕赞美,后来,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曾文芳太特立独行,不像好姑娘。
    “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文芳怎么不是好姑娘了?听我娘家弟弟说,人家这次考试全级第一名呢,青山中学初一有一百多人,能考第一,多么了不起。我倒觉得文芳是个能文能武的好姑娘。”
    这是梨花嫂子为曾文芳辩驳的话,曾文芳听村里的小伙伴曾婷婷转述,对这位嫂子很感激。记得梨花嫂子嫁到寨下村也有些日子了,生下了一个胖小子,丈夫就到外面打工,一般到春节才回来。他丈夫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两个小叔子也出去打工,一个小叔子才读五年级。公公是一位船员,很少回家,可以说是婆婆一个人把这四兄弟拉扯大的。
    她这婆婆可了不得,专权独断,什么事情都要她说了算。梨花嫂子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可是,她却是一位善良、有正义感的人,特别喜欢会读书的孩子。
    上一世,曾文芳没能被师范录取,哭了好几天,还是这位好心的嫂子过来安慰她。遗憾的是,上一世,梨花嫂子才四十多岁,就因为肝癌去世了。
    这一世,能不能预防这病,让梨花嫂子避过这一茬呢?曾文芳陷入了沉思。
    汪志坚家世代行医,同他说说,说不定会有办法。如果有一些合适又没有副作用的中草药,自家也可以煲一些,让家人喝,以预防这些动不动就死人的病症。
    说起癌症,曾文芳想想就有些害怕。上一世,随处听到的都是谁谁死于什么癌。只要身上长了什么恶性肿瘤,大多都熬不过一年半载。
    以后,还是多看中医,如果能向汪志坚多请教一些养生之法,倒也不错。
    说做就做,虽然这段时间,曾文芳一直避免跟陈文干接触。可对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她觉得不能马虎,不能因为要避开陈文干就不去做。
    这些日子,曾文芳经常找汪志坚问一些问题。有时,汪志坚也回答不了,就会把问题带回去问爷爷。
    爷爷见孙子这么喜欢问这些医学问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去追究这是谁问的呢。
    陈文干本就不是张扬的人,他见曾文芳常常找表兄,也不干涉。反而觉得教学相长,如果曾文芳学的是医学知识,表兄教会了她,自己肯定也会有收获。
    初中时期的陈文干,个子并不高,成绩也不显。他在学校里喜欢一个人沉思、喜欢练字,他发现班主任黄老师书法好,经常缠着让黄老师教他书法。黄老师难得遇见一位如此喜欢书法的学生,也不藏私,把自己的所学悉数传给陈文干。
    “文干,你这么喜欢习书法,是好事,也不要丢下功课。”这话不但是汪志坚,就是黄老师,也常对陈文干说。
    这天,汪志坚得到爷爷的指示,又说开了。
    不料,陈文干笑了笑,道:“功课丢不了。其实这些题不深,多练练就会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班还没有出现让我想挑战的对手,有些提不起学习的兴致。”
    汪志坚好奇地问:“曾文芳不算对手吗?她可是每门功课都很厉害。”
    陈文干挑了挑眉,道:“她,勉强算吧,不过不是男生,跟她比,没必要吧。”
    汪志坚道:“记得报名那天,你可是对她赞赏有加哦。怎么,现在又看不起人家了?”
    陈文干笑了,拍拍表兄的肩膀,说:“怎么,这段时间她常去找你,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你扯哪儿去了?我们现在谈的是对手,你的所谓对手!”
    陈文干细长的黑眸闪过一道亮光,薄唇吐出几句话:“曾文芳太努力了,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可是,仅靠努力提上去的成绩,到了高中,科目一多,不一定能跟得上,我觉得她没有什么潜力。”
    汪志坚觉得自家这位表弟想得未免太远了些,他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上高中?镇上成绩好的学生大多会读中专或者师范,曾文芳家境也不怎么好,家里还有弟妹要读书,不太可能会上高中。”
    陈文干沉思了一会,道:“如果她是一位有潜力的学生,读师范未免有些可惜。”
    “你刚才不是说她没有什么潜力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对了,她平时问你什么问题?”
    “她问我一些中药保养的知识,特别是如何用中药预防肝癌、高血压、心肌梗塞等疾病。”
    “她家有人生病吗?怎么会问这些知识?”陈文干不解地问。
    “我也这样问过她,但她说没有,说她只是想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她说这叫有备无患。”汪志坚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觉得她虽然很努力,可是,她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功课上。前段时间她还向我借了一本中药医书,说想好好看看。我问她是不是想考卫校学医,她又摇头,说她喜欢文学。文干,你知道吗?她在广播站诵读的散文,都是她自己写的。”
    “不是吧,我记得听她诵读过,她报出的作者名是什么山丹丹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山丹丹花就是她的笔名。”
    “哦?”陈文干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倒是对那位勇敢的小姑娘多了份兴趣,“如果,她没花多少时间就能考出这个成绩,那我倒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汪志坚暗暗开心,终于完成了爷爷交给他的艰巨任务。他这位表弟以前在市一小读书,成绩一般排在全级前五名。来到青山中学,成绩却不上不下,平时又只顾着练字,好像没把学习放在心上,让爷爷很担心。所以才让孙子劝导他,希望他用点心读书。
    可是,多年以后,当陈文干不顾一家子的反对,坚持追求曾文芳的时候,汪志坚还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不应该拿曾文芳来激励表弟,弄得表弟那个时候就把曾文芳当成了对手,后来又喜欢上了这个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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