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干心里一喜,眼里光芒四射,急忙扯着陈猛跪倒就拜:“谢谢曾外公,我们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不用拜我,我只是担心陈茂良那小子学艺不精,教出的徒弟丢我们陈家村的脸。”
    老人也不废话,顺手拿起一根柴,手轻轻一转,那根棍子就像是他手里的玩具似的,在他手里旋转起来。
    “你们认真看,年前十五天,早学会一套,就多教你们一套,如果只能学会一套,那也只能怪你们与陈家棍法无缘。”
    老人的话让陈文干两人一下子敛声屏气,凝神细看起来。
    老人把木棒往地上一顿,双脚扎了一个马步,脚步灵活,丝毫不像一个90多岁的老人。
    “看着,手心向下握棍,拨棍时用力轻快平稳;扫棍迅猛有力,力达棍梢;平抡时不得超过一圈,转身不得超过两圈……”
    老人边演练边解释,演完一套,呼吸平稳,似没事人一般。
    “记住,身棍合一,力透棍梢,表现要勇猛、快速。棍法是陈家武术的精髓,拳只打一两个人,棍却能打倒一大片。”
    老人又把刚才的那套棍法重新演练一遍,这一遍让陈文干两人看得呆住了。这如行云流水般棍法,确实是这位90多岁的老人打的吗?
    远看,老人似乎没花什么力气,但从呼呼的风声中,陈文干判断出:这套棍法确实比前面所学的拳法要更高深,学起来难度也更大。
    陈文干本就喜欢挑战,学习文化知识如此,学武更是如此。他心里抑制不住的雀跃:这才是高手,比师傅更厉害的高手!
    第七十八章 曾外公(2)
    老人一套棍法演练下来,约用了十多分钟。
    陈文干两人先看了一遍,然后也从柴火堆里各抽出一根木棒,跟在老人后面一板一眼地学。
    一个时辰后,陈文干与陈猛两人已经能把这套棍法12招式完整地演练一遍。
    老人站在一旁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然后回身进了屋子,拿出两把柴刀,吩咐道:“去山上打两捆柴回来,在山里选一根你们自己合用的棍子。”
    陈文干两人急忙接过柴刀,应了一声好。
    等他们走出院子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有从小溪里挑水的;有把鸡从笼子里放出来喂食的;有在菜园子里摘菜的;还有三四岁的孩子追着鸡在余坪里跑的。
    家家户户都生起了火,上空炊烟袅袅,地下鸡鸣狗吠。可是,陈文干却有一种宁静的舒适感。那是一种与城市,甚至与青山镇街镇都不一样的烟火气息。
    陈文干的老家柳镇也是山村,也许是因为那个家总不太平,他每次回到老家,都感受不到似陈家村这般宁静、舒适的氛围。
    虽然陈家村不是他家,但这里却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与舒适。
    “记住,棍子齐眉就行,大小你们拿着合适就行。”
    陈文干想起老人的叮嘱,在山上寻找着合适的树木。
    “师兄,你说这个曾外公是不是没有子女啊?我们在他家呆了一个钟呢,也没见别人出来?”
    陈文干对老人有些好奇。
    陈猛挠挠后脑勺,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子女。我很小的时候来陈家村,曾经跟着外婆给曾外公送年礼。但外婆从不进他的院子,总是把年礼挂在门外。有时,他门外一排钉子都已挂满了年礼。”
    陈猛接着说:“他是村里辈份最高的人,外婆说,村里出嫁的闺女,都会给他送猪肉、油果。有的还会送鸡鸭,但他从不回礼。也没有人怪他,大家还是每年都送。”
    “那他应该就是一个人了,如果还有其他家人,肯定会给大家回礼的。可是,春节收了那么多年礼,他一个人吃得完吗?”
    “我也问过外婆,外婆说,他会腌制做成蜡味,或者烟熏埋在地窖里。”
    “那他家有地吗?”
    “有,都是村里人帮他耕种,把稻子收回给他。还有,他家的菜园子也种满了菜,村里人轮流帮他浇水。”
    陈文干感慨:“村里人真好。”
    陈猛点头道:“嗯,其实陈家村除了离街镇远,其他都挺好,我妈妈每次说起娘家,脸上都带着笑。”
    陈文干想起自己柳镇的老家,什么时候,父母说起柳镇老家时,脸上才会带着笑呢?
    “回老家”,该是多么亲切美好的事情。可是,从陈文干懂事时起,这事似乎就有些沉重。陈文干记得,每次春节前,父亲母亲就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老家。
    可是,晚上回市区时,除了陈文干兜里会多了几个小红包外,父母一般都是两手空空。还有就是母亲暗沉的脸和父亲有些尴尬的笑。
    这与回青山镇探亲截然不同,在陈文干的记忆里,外婆总是把花生、黄豆,还有各色菜干,红薯干塞满几个袋子。
    外公也不甘示弱,见老伴拿农产品,他就拿药材。什么枸杞、党参、菊花、金银花、甘草、陈皮之类的,也装成一大袋。
    “有太阳的时候拿出来晒晒。”外公通常会叮嘱汪依桐。
    当然,陈文干兜里装的红包也要比在柳镇老家收到的更多更大。有时,都足够他一年的零花钱。
    除了小叔陈志光,陈文干对柳镇陈家没有一丝归属感,有时,别人问他是哪里人,他脱口而出的是三个字——“青山镇”。
    如今,青山镇又让他多了一丝牵挂与留恋,那就是这个充满着温馨与和谐,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陈家村。
    说是后山,其实从村里到后山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陈文干两人各自选了一根自己合用的木棍,想起老人也是随手拿的柴火当武器,两人又给老人选了一根。然后在山上随意捆了两捆干燥的柴火,背着回到曾外公的院子里。
    老人朝他们点点头,道:“把棍子拿回去练,明天也是那个时间来。”
    陈文干两人应了一声,拿着新木棍回了陈茂良家。
    陈茂良已经等在院子里,见俩孩子回来,手里还拿着木棒,跨步迎出去,有些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陈猛圆圆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外公,曾外公教了我们一套棍法。我们演一遍给您看看。”
    “好、好!你们俩各演一遍给我看。”陈茂良大喜。
    这时,老太太出来了,瞥了一眼老伴,道:“猛儿,干儿,别理你们外公,都饿坏了吧?我们吃饭。”
    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两人都感觉饥肠辘辘。
    陈猛有些抱歉地朝外公笑:“外公,我饿了,能不能吃饱饭再练给您看?”
    陈茂良无奈,拿眼斜了老伴一下:“你就会跟我抢人。”
    又故作洒脱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老婆子就会跟我作对。唉,等阿艺那混小子回来,她就没空理我们了。”
    阿艺,大名陈学艺,陈茂良唯一的儿子。只可惜,名字取得好,艺却没有学成。如今,与村里几个青年在渔港市的一家电子厂打工。前几天,村里有在外打工的人先回了家,说陈学艺所在的厂要农历廿三才放假。
    “外婆,那位曾外公叫什么名字啊?”陈猛吃着热呼呼的饭菜,问谢老太太。
    “你是说三叔?村里没有人叫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谢老太太回忆这些年来别人对这位老人的称呼,不好意思地道。
    “啊?连外婆也不知道啊?那我师傅知道吗?”陈文干问。
    “你外公大概是知道的。”
    “那他有儿女吗?”
    “儿女?好像没有吧?不过,我听村里老人说,三叔以前有个媳妇,但她媳妇嫌弃陈家村偏僻,嫌三叔穷。嫁给三叔不到两年,就走了。两人也没有离婚,不过,以前也不用登记,媳妇走了就走了,也不用去政府那里办离婚。后来,家里的老人要帮他再寻一门亲事,他却拒绝了。”
    “哦!原来如此。”陈文干想,这位曾外公原来是受了情伤,这才变得这么古怪啊。
    “一辈子不结婚,如今就成了‘孤老头子’了。唉,也是可惜了!三叔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比起你外公要俊得多呢。”谢老太太有些遗憾的样子。
    “外婆,您可别提这茬,等会外公听到了,他又该不高兴了。”
    陈猛嘻嘻笑着,提醒谢老太太。老太太连忙看了看周围,没见陈茂良,才拍拍胸脯一脸庆幸的样子道:“幸亏他已经吃了早饭。”
    第七十九章 曾外公(3)
    陈文干两人每天早上在老人那里学,早饭后就演练一遍给陈茂良看,然后才回房里休息,下午三点左右就开始练,一直到吃晚饭。
    第三天早上,老人看了他们演练了一遍棍法,道:“干娃子跟着我学第二套棍法,猛娃子把这套棍法再练一天,明天再学习新的棍法。”
    陈猛没敢反对,只好羡慕地看了一眼陈文干,默默地到另一边继续练习了。
    回到陈茂良家,陈猛与外公一起站在一边看陈文干演练,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上师弟的脚步。自己可是师兄,不能被师弟比下去。
    第四天,陈猛学得很认真,再加上他已经跟着陈文干学过,上手就快了。
    第六天,老人又教给他们一套刀法。没有合用的刀,老人就拿出那两把柴刀。
    或许是不习惯用刀,学习这套刀法足足花去四天。后面,老人又教了他们一套棍法。这套棍法足有24招,比起前面两套多了12个招式,相当于两套棍法。
    老人看他们把所有棍法、刀法演练一遍,才颔首道:“如今,你们只是学会了这些招式,并不能运用自如。这些棍法,不练个三年五载,也没有威力。以后,你们只需努力练习,不用再学其他招式了。吃多了嚼不烂,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拳法也得继续练,因为棍法是在拳法的基础上的,就是你们师傅,当年也因为拳法没学好,爷爷才没教他棍法。”
    说完这番话,老人仰头看看天色,转身往屋子里走,走的时候还喃喃自语:“唉,也是凑巧!你们两个娃儿天赋不错,老头子我活够啰,不想再等了。”
    “曾外公!”陈文干与陈猛喊道,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老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记住陈家祖训,不可用这武术欺人。”
    “曾外公,我们知道了。”陈文干与陈猛异口同声地答。
    老人回过头来,面容有些松动,道:“我叫陈正纯,是你们师公。如果,如果以后遇到……”
    老人的话没说完就止住了,他脸色沉了沉,挥挥手道:“算了,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都等不来。你们小娃子,又能知道什么呢?算了,回去吧。回去过年吧,以后不用来了。”
    “曾外公!”
    陈文干拉着陈猛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谢谢师公教导之恩。师公有什么末了之事,尽管吩咐晚辈。”
    老人摇摇头,一声叹息:“如果以后遇到会这几套棍法的人,有机会,你们就指点一二吧。”
    陈文干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这样说,但还是与陈猛点头应下。
    从老人家里出来,陈文干与陈猛心绪有些不定。陈文干总感觉老人有心事,老人也许觉得他们太小,没办法帮忙,所以还是没有说出来。
    至于老人口中所说“会使这几套棍法的人”,会不会是老人以前教的弟子,而老人担心这些弟子学艺不精?
    当然,这些事情都只是在心里想想,两人毕竟还是孩子,能静下心来学习这么多天,已实属不易。
    陈猛的小舅昨天才回到家,他听说陈猛与陈文干两人竟然能去老叔公那里学艺,特别好奇。
    “老叔公肯教你们棍法?”
    陈学艺记得村里有两个小伙子也学了三招两式,听大人说老叔公才是陈家武术的真正传人,就去找老人拜师。老人让他们演练一套拳法后,摇摇头,道:“你们把拳法练好再来。”
    可是,这么多年来,好些年轻人练熟了拳法,去找老人。
    老人仍旧摇头:“没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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