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参见王妃。”夏娆行礼。
    “你既封了清平县君,本妃本不该过多苛责于你,但有些事,你还是要清楚。”燕王妃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就莫名觉得脑仁儿疼,说起话来都变得犹豫了些。
    夏娆只是柔柔一福礼:“请王妃吩咐。”
    燕王妃喝了口茶,理了理思绪,确定自己的话毫无破绽,这才睨着她道:“当初你父亲所说的事,本妃尚未告诉其他人。本妃也是为了王府的颜面着想,那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你们过去的事,你就埋在心底,再不要提了,否则再惹出口舌来,本妃可不会轻饶了你。”
    “妾身明白了。”
    夏娆应下。
    她这样乖巧听话的模样,让秦妈妈也有些不习惯。
    但秦妈妈想着,那封未开封的信,足矣说明夏娆曾跟别的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王爷看到以后,一定会告诉世子,以世子的脾性,是绝对容不下这不干不净存了二心的女人吧。
    秦妈妈想罢,就等着燕王爷那头传话来了。
    但不多会儿,燕王爷的话没传来,他自己倒是先过来了。
    燕王爷的脸色有些难看,嘴角冷硬的抿着,含着薄怒。
    “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燕王妃朝秦妈妈看了看,微笑着就上前行了礼。
    燕王爷只瞥了眼夏娆,才沉沉道:“我有事寻你,你的话若是问完了,就其他人都退下吧。”
    燕王妃心想必是为了那信的事儿,但王爷为何不当着夏娆的面说?难道还要留她几分面子不成?
    想到这儿,燕王妃便是道:“这儿没有外人,王爷有话直说吧。”
    燕王面色古怪起来,甚至是有些生气的斥责燕王妃:“本王要与你说几句话,都非要旁人在场不可吗!”
    “臣妾并非是这个意思……”燕王妃吓了一跳,看看秦妈妈,秦妈妈也不知所措,忙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夏娆也顺势行礼退下。
    等人都出去了,燕王妃才忐忑不安的问燕王:“王爷,可是臣妾又做错了什么,惹您这样不高兴。”
    “本王不是早与你说过,你只要好好守着王府就是,怎么生出这么多事来!”说着,燕王便将袖子里早被他揉成一团的信扔在了地上。
    燕王妃委屈的眼眶发红,却又不敢多问,只俯身去将那纸团捡起,打开瞧了瞧,这才惊愕的捂着嘴,连忙辩解道:“王爷,臣妾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臣妾从未跟那夏夫人说过,要将她的二女儿许配给您做妾啊!”
    “你若是没说,为何刘氏要写信给你,还要如此感激你!”燕王问。
    燕王妃也傻眼了,她哪里知道,秦妈妈分明说,安排刘氏送来的信,是那夏娆的那野男人曾给她写的露骨的信,怎么如今变成了如今这般?
    燕王见燕王妃哑口无言了,这才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大骂:“你还是出自文氏名门,是正正经经嫡出的大小姐,竟成日的想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你羞耻不羞耻,一把年纪了,不知为儿女做榜样,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燕王妃被打击的面无血色。
    燕王发泄完,便一甩袖子走了,燕王妃却是两腿一软,直接跌在了地上。
    秦妈妈瞧见燕王气冲冲出来,才忙回了房间,瞧见这样的燕王妃,连忙跪着过来,小声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你安排的信?”燕王妃将信给秦妈妈,咬着牙质问。
    秦妈妈匆匆扫过那信,连忙摇头:“定是夏家人送错了。”
    “我看夏家分明就是故意的,如今仗着自己女儿册封了县君,便自鸣得意了起来!”燕王妃知道秦妈妈肯定不会害她,要害她的,那就只剩下主动献出这一计策的夏家了。
    秦妈妈的脸色沉了沉,道:“要不然奴婢去问问那刘氏……”
    “不必了。敢如此戏耍本妃,本妃倒要看看他夏家有几斤几两敢跟本妃斗!”燕王妃说罢,想着燕王方才的话,紧着拳头道:“你今儿说的那元宝坊能养颜的方子去给我全买来。”
    王爷居然说她老,燕王妃一想到这里,就心如刀绞。
    秦妈妈面色僵了僵:“可那方子不便宜……”
    “难道本妃还差这点儿银子不成?你再去问问,这元宝坊还想不想在京城做生意了,若是想,你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漫天要价!”燕王妃不忿的说完,就打发秦妈妈出去了。
    燕朗瞧着猫在墙角等着秦妈妈走过,便露出满意笑容的夏娆,好奇的问:“夏姨娘,你盯着秦妈妈笑什么?”
    “没事。”夏娆说完,就背着手往回走。
    走了一段,经过之前连着留园的那道门,忍不住问巴巴凑来的燕朗,道:“小公子,你知道这里头住着谁吗?”
    “这里没住旁人吧。”燕朗迟疑道。
    夏娆挑挑眉,燕朗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边塞,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说着,夏娆忽然听到了里面一阵琴声传出来。
    琴声很是悠扬悦耳,燕朗瞬间起了兴致,趴着菱花窗就朝里头瞧去,却没瞧见人影。
    “夏姨娘,我们进去看看吧,兴许是府里哪个弟弟妹妹在弹琴呢。”燕王所出的庶子庶女不少,但能似他这般受宠的,却仅他一个,其他的几乎年满十四以后,男子就外出求学,女儿便束在闺阁从不出来。
    夏娆谨记着燕诀的话,绝不惹麻烦。
    “不去。”
    “我可是听人说,这里曾经是芸娘住过的地方哦。”燕朗故意道。
    夏娆脚步一停,眯起眼睛冷冷盯着他,燕朗吓得打了个哆嗦,才忙道:“是迎春有一次来打听,我偶然知道的,你放心,我没跟别人说。不过这儿当真是芸娘住过的地方,姨娘曾与我说过这个芸娘,说是个跟你一样,也擅长医术的,就是可惜红颜薄命。”
    夏娆这才有些犹豫起来,流疆曾提示过,芸娘的身份可能不简单,这个院子里可能留着蛛丝马迹?
    想了想,反正下午也没旁的事,夏娆这才跟燕朗一起翻上院墙,顺着院墙往那琴声处去了,直到透过那院墙一角青葱的树叶,依稀看到那拨琴的手。
    那双手可真好看,白皙修长,他盘膝坐在那外间的木榻上,紫檀的古琴被他放在膝上,素手一扬,便如珠玉落盘。
    燕朗一时听得痴了,琴声停了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弹琴之人问话:“不知来者何人?”
    燕朗没听出这声音是谁来,忙看了看夏娆,夏娆只笑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今儿我们并非故意打扰,只是来此找一些东西。公子继续弹琴吧,我们现在就走。”
    燕萧听出她的声音来,垂着的眼眸微微抬了一下,才露出几分笑意来:“是你。”
    “你们认识?”燕朗问。
    “算是说过话了。”夏娆说着,就跳下了院墙。
    燕萧瞧着跟在夏娆身后,稍显稚气但已显出俊朗模样的燕朗,一眼认了出来。
    “你们要找什么,这里我很熟悉,兴许可以帮你们。”燕萧浅笑。
    “你可知道芸娘吗?”
    不等夏娆阻止,燕朗直接问了出来。
    燕萧有些意外,却也只是笑道:“你们找她做什么?”
    “我们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还有一样东西在我手里。”夏娆见他没有生气,这才说了出来。流疆说,芸娘的那片金叶子以后兴许有大用,夏娆想,若是能用得上,最好现在就用上,也省得她在燕王府这个泥坑里越陷越深。
    燕萧狭长的凤眸微微回头看了眼,瞧见那穿着红衫的少女,浅笑起来:“姑娘下次来时,我会将她的身份告诉你。”
    说罢,他便起了身,抱着琴走了。
    燕朗伸长了脖子想去看他的脸长什么模样,可他却只留给他一个萧索的背影。
    “他到底是谁啊,我们王府几时有这样一个人物,我怎么不知道?”燕朗奇怪的挠挠头。
    “小公子回府后,可去见过大公子?”夏娆问燕朗。
    燕朗一怔:“你的意思是,他是我大哥?”
    夏娆起初还不敢确定,但现在看来,肯定是了。之前迎春说,留香园极少开放,却有一道木门连着留香园,木门内只有这位公子,那多半留香园平素不开放时,就是留给这位公子的。
    这王府里,还能有哪个男子,能让燕王妃如此上心呢?怕是只有这位几乎不露面,且传言快死了的大公子了吧。
    夏娆叮嘱了燕朗不许外传此事,便带着他从之前那道门离开了,丝毫未发现看似离开的燕萧,只是淡淡站在那门廊湖面,静静看着她们的背影。
    燕珺儿过来时,燕萧才问她:“珺儿,小诀很喜欢夏姨娘吗?”
    “嗯。”燕珺儿看着他干净到只有一水儿红木家具,没有任何摆件字画的房间,淡淡应了声:“若不是背后有人捣鬼,夏姨娘现在该是给大哥冲喜的夫人了。”
    燕萧想起那个活泼的少女,心底好似有什么触动了一下,浅笑:“小诀能学会喜欢人,是件好事。”
    燕珺儿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
    她在燕萧对面坐下,看着他慢慢的擦拭他的琴,轻声道:“大哥打算一辈子也不走出这里了吗?即便母妃那般想见你……”
    “不出去了。”燕萧温柔又包容的看向燕珺儿,道:“只要珺儿你能放下心底的恨,大哥将这条命交给你,都可以。”
    燕珺儿的眼神清冷的可怕,就这样看着永远不对自己生气,也永远不会责怪自己的大哥,心底的愤懑却越来越多:“我会让大哥走出这个院子的,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会靠自己,一一得到,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牺牲来补偿。”
    说罢,她便也转身走了。
    燕萧看着她的背影,黯然的垂下了眼眸,若是十几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珺儿和小诀,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吧,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天,阿蛮去后角门见过张妈妈后,回来便告诉了夏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张妈妈说,燕王妃要一次性买断所有的方子,但只肯出一千两的价格。”阿蛮在一侧道。
    “张妈妈如何说?”夏娆合上正在看的书,问她。
    “张妈妈觉得燕王妃这几乎是等于明抢,但咱们铺子没有背靠大树,万一得罪了燕王妃,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阿蛮说着,都皱皱眉,她还真没见过燕王妃这般的人,真是一点儿大家夫人的体面也不要了。
    夏娆早就想过类似的问题了,只是燕王妃主动撞上来她觉得有些意外。
    夏娆去里间,将还剩下的几百两银票都给了阿蛮,道:“拿出去给张妈妈,告诉她,去买一支这个价格内最好的首饰,连着药膳一起送去金府。”
    “金府?您莫不是要找那侯夫人……”阿蛮诧异,又旋即会意过来。
    自从镇北侯府出事后,侯夫人跟燕王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侯夫人虽然没了侯府,可金府也是不可小觑的,听张妈妈说,侯夫人也是元宝铺子的常客,若是让她知道燕王妃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儿,她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的机会。
    阿蛮会意,立即就将消息送出去了。
    其实夏娆没告诉阿蛮,侯夫人现在估摸着也恨不得京城立即有个贵妇人再闹出点丑闻,好掩盖掉沈易奇的哪点儿事呢。
    金府。
    沈易奇被人抬回来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侯夫人别说骂他了,就是来个小厮在他勉强晃一晃,他都能吓得口齿不清晕过去。
    金家如今的家主,金家大房做翰林院侍读的老爷,瞧见亲自登门谢罪的曹弋阳,一张老脸气得是五颜六色,却愣是没敢将禽兽不如这四个字骂出口。
    曹弋阳虽然说是来谢罪的,可态度却不像,他不断暧昧不清的说着喜欢沈易奇,要跟他做朋友之类的话,把侯夫人气得差点吐血。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曹弋阳,侯夫人才憋着气,沉沉回屋去了,直到张妈妈过来。
    “听说是燕王妃打算强买了这小铺子的药膳方子,要出言威胁。”来回话的婆子试探着道:“夫人,您说这燕王妃,好歹也是出自名门,燕王府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富贵地儿,怎么就做出这样下作的事儿来?”
    侯夫人听得心里一亮,立即就招人把张妈妈请进屋子回话了。
    不过两日时间,京城沈易奇已经是人人疯传的笑柄了,而隔了没许久,燕王妃仗势欺人,欺负个升斗小民来敛财的事儿也飞速的传开,一时间,京城里的人看笑话都看不及,金府也瞬间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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