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烟咬着唇,越发的委屈。
    这哪里是她小气,原本父皇赐下两匹鸳鸯锦给燕诀时,怕就是让他转送给自己的,她甚至连绣娘都早就安排好了,没想到转头燕诀就这样打了她的脸。
    杨嫔理解凌南烟,只安慰她:“行了,母妃那儿得了一匹,便给你吧。”
    “母妃,女儿就是不甘心。”凌南烟撒着娇,还暗自看了眼凌北墨,道:“皇弟也是,胳膊肘也总是往夏姨娘哪儿拐,若是皇弟肯帮忙,我又何必如此费心?没了夏娆,世子爷早就听了我的,助他一臂之力了。”
    “皇姐乃是人间绝色,以皇姐的手段和美貌,竟然拿捏不住一个燕诀,皇姐不如想想自己的问题出在何处。”凌北墨淡淡道。
    凌南烟咬牙:“若不是那夏娆……”
    “就算没有夏娆,难道就不会有李娆,王娆了吗?”凌北墨睨着她。
    凌南烟沉下脸来。
    杨嫔见状,又好一番安抚,这才带了凌北墨出来。
    出来后,杨嫔瞧见眉目间仍旧带着几分凉意的凌北墨,温柔道:“墨儿,你与南烟到底是亲姐弟,如今若不是她暗中帮你拉拢临国势力,你跟你舅舅何来这底气能与其他皇子们一争储位?”
    凌北墨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对凌南烟感情却并不深。当初她与质子私奔,闹出那些丑事后,凌北墨一度成为皇子里的笑话,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凌北墨也知道,他们背后依旧会议论。
    “听闻父皇召集了大臣们长谈,恐怕已经在商议储位之事了,母妃放心,这段时间儿臣不会惹出事端来……”
    “你只要远离夏姨娘即可。”杨嫔轻轻的道,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可眸底却凉了:“你舅舅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原本她于我有恩,我感激她,但她却蛊惑了你。”
    凌北墨皱眉。
    杨嫔却只望着前路,继续道:“她这样的女子,母妃在后宫多年,不是没见过,令男人神魂颠倒,擅于搬弄是非,到最后,迟早是要搭上性命的。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人,像她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便有多少,何必拘泥于她,而坏了你的前程?”
    凌北墨看着杨嫔仿佛早已将夏娆看透的模样,心底十分坚定。
    凌南烟不了解夏娆,母妃也并不了解。
    而且有再多貌美风流的女子,他都不想要,世间只有一个夏娆,他唯一想要的,也只有夏娆。
    出了宫后,凌北墨从衣袖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唇角勾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了。
    别院,夏娆收拾好后,就带着迎春和澜沧出门了,至于阿蛮,她今儿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一路到柔福长公主府,因为提前递了消息,所以她刚到,于嬷嬷就亲自过来迎了她进去,澜沧自然是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外头。
    “宁宁最近总念叨着‘苏苏’二字,想来是想跟聂家的小姐玩了,长公主怕唐突了,今儿正好您来,奴婢便替公主问问,能否以您的名义,去请了聂小姐来?”于嬷嬷温和的道。
    “自然,我这便让迎春随公主府的人去接人。”夏娆得体的回应。京兆尹铁面无私,在京城已是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的权贵,这些权贵们就像是毒蛇一般,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若是聂家能与长公主府往来,那些个暗地里的毒蛇们,定也会有所忌惮,聂夫人一家子的日子想必也能好过些。
    夏娆这般想着,走过不远,就瞧见了正坐在花坛边,教宁宁念书的长公主。
    宁宁虽然智力比同龄人低些,可若是反复教他,他也能记住少许的。
    长公主看起来很幸福,阳光从她身后投来,映照着她的侧脸,令她也带上了柔光。
    “姐姐——!”
    夏嘉宁一眼看到夏娆,扔了书就飞快的朝她跑了来。
    夏娆俯身将他接到怀里,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胳膊,笑起来:“宁宁想不想姐姐?”
    “想。”宁宁亲昵的蹭着她的脸,语气软绵绵的,小胳膊更是紧紧抱着夏娆不肯撒手。
    夏娆笑着又与他说了会儿话,才牵着他到了柔福跟前行了礼。
    柔福看了看她,却并未过问昨儿别院发生的事,只吩咐于嬷嬷:“去搬个凳子来。”
    “若是公主不介意,妾身坐公主边上便可。”夏娆浅笑,毕竟凳子可比这花坛高,她还没这般不识抬举,而且在柔福面前,她也不需要讲究那些个虚礼客套。
    柔福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应下。
    夏嘉宁黏着夏娆不肯走,柔福只叫人去拿了点心来哄着夏嘉宁玩,等迎春把聂茹苏接来了,夏嘉宁才愉快的跟聂茹苏去玩了。
    “今儿来,是为了夏家的事?”
    “妾身来,是为了公主的事。”夏娆道。
    于嬷嬷讶异,柔福公主无人敢惹,何须夏娆来操心?
    夏娆看柔福也仿佛不知道宸皇贵妃说的那件事,这才从衣袖里,将宸皇贵妃给自己的那个平安锁拿了出来。
    瞧见这平安锁,柔福立即会意过来,看了眼于嬷嬷。
    于嬷嬷当即便打发着周围明里暗里守着的人,全部都退下去了。
    “宸皇贵妃收妾身为义女,是觉得妾身在宫外,又有宁宁的关系,公主您会接受妾身的帮助。”夏娆道。
    “你说话不七弯八绕,倒让我省心。”柔福接过这平安锁,指腹轻轻摩挲着,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是不是太后回京,又要对我做什么?”
    夏娆听到这个‘又’字,心底暗叹古代即便高贵如公主,也逃脱不了命运。
    “太后娘娘兴许,又冒出来了个需要迎娶公主的亲戚。”夏娆道。
    这话一出,柔福怔怔看了看她,笑出了声来。
    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个人,嘴上还真是不饶人,那好歹是太后,亏得你也敢拿她打趣。”
    “左右公主也不会去告状。”夏娆莞尔。
    柔福瞧着她,笑了笑,才轻轻道:“当年她是给我下了药,又将我和驸马关在一个屋子里,我才不得不嫁的。如今她就算故技重施,我也不会再如了她的意,你且放心吧。”
    夏娆眉心微跳,太后居然对自己的亲孙女这么狠?
    “至于你嘴里的太后的亲戚,往后不可再提。那是太后的姘夫,若是话传到父皇耳朵里,燕诀都保不住你。”柔福眼底漠然的说完,将那平安锁又放到了夏娆手里:“既然是宸皇贵妃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没什么大用处,日后若是缺钱了,倒是能当几两银子。”
    夏娆一边惊讶皇室八卦的劲爆,一边也不忘自己的任务。
    看着起身要走的柔福,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来,递给她道:“这是妾身自己做的解毒丸,除了见血封喉的药,一般的毒药就能解开,味道还是甜的,公主留着,当糖丸吃也可以。”
    柔福脚步停住,侧过身看着笑盈盈没有半分害怕的她,微笑:“太后你也不怕?”
    “妾身当然怕,不过妾身又不跟太后作对,妾身只是想尽力保护公主不再被这样下流的手段害了。”夏娆浅笑道:“而且受人之恩,便要忠人之事,妾身答应过皇贵妃。”
    柔福看着她,眼神略闪了闪,伸手接过了她的药瓶。
    “夏姨娘。”
    “妾身在。”
    “那我托你一件事,可以吗?”柔福说罢,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紫色的玉佩来,递给她:“这是先帝爷赐下的,虽是玉,却有先帝爷的召令,等同免死金牌,就连父皇也不得违背。”
    夏娆没想到她随身带着的玉,竟这么珍贵。
    可这样珍贵的嘱托,她不一定办得了,也没有余力去办。燕诀周围危机四伏,自己也成了不少人的猎物,她还要争取在年底离开……
    “公主,妾身不过小小一个……”
    “可你医术高明,我想若是找不到十年前的那位神医,那就只有你了。”柔福微微笑着,笑容里却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忧伤。
    夏娆看着她,心底好似有些么浮现了出来。
    这满院子修剪整齐的鲜花,跟大公子燕萧那个落叶都无人清扫,花圃却打理干净的院落,那么的相似……
    “治好燕萧……或是让他多活十年,都可以,而且不可以让他知道。”柔福没有避讳的说了出来,却也没有再说更多:“夏姨娘,受人之恩,忠人之事,我相信你这句话。”
    夏娆压下心底的惊讶,望着被岁月磋磨,依旧温婉优雅的柔福,道:“我答应公主,不过这玉佩,公主留着吧。大公子也曾于我有恩,我本就是要救他的。”
    柔福闻言,眼睛微弯:“旁人求都求不到这免死金牌,你倒好,竟不要。不过你的恩留着下次再还他吧,这是我欠他的。”
    柔福将紫玉玉佩放到夏娆手里,便转身折了枝花圃里开得正好的虞美人,提步走了。
    夏娆看着她略显得单薄寂寥的背影,想着一心等死的燕萧,抿起了唇角。
    夏娆午膳前就从长公主府离开了,因为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办,至于聂茹苏,自然是留下,等着下午长公主府的人再送回去了,这样一来,旁人便正好看到聂府跟长公主府的关系。
    回到别院,夏娆还没入府,就看到了也恰坐着马车而来的凌北墨。
    凌北墨今儿朴素不少,墨青色的长衫,腰间挂着块上乘的羊脂玉佩,玉冠束发,邪气的少年郎,竟也显出几分浊世优雅的贵公子气息。
    澜沧一见他,就皱起了眉,连忙提醒夏娆:“咱们爷今儿打扮得比十三皇子好看。”
    夏娆扶额。
    “小娆儿。”凌北墨负手走来,瞧见夏娆,扬起手:“小爷今儿这身如何?”
    夏娆瞧见他这风流不羁的样子全部显露出来,只垂眸行了礼,道:“殿下可是来寻世子爷的?世子爷尚未回府。”
    “我不见他,是上次答应了你的东西,如今来给你。”凌北墨笑着,便将一个小匣子给了夏娆。
    澜沧听到凌北墨说什么‘上次’,立即上了前,道:“殿下许是误会了,姨娘怎么会跟殿下要东西?”
    夏娆也没想到凌北墨会在府门口说这样的话,他是故意的吗?
    夏娆见凌北墨看向澜沧时,略带着几分凉意的眼神,轻声道:“妾身虽救治过杨嫔娘娘,但妾身不敢邀功,这礼,还请殿下收回吧。”
    夏娆把事情往杨嫔身上扯,这礼就显得不那么‘暧昧’了。
    说完,夏娆径直就往院里走了去。
    澜沧看夏娆并未为凌北墨的礼而心动,也稍稍安了心,故意吩咐门口的婆子:“爷一早吩咐让你们请绣娘来给姨娘量身的,人来了吗?”
    “来了,在内院候着呢。”
    “那就好。”澜沧应下,又回头朝凌北墨笑了笑:“殿下慢走。”
    凌北墨瞧着手里的盒子,笑了笑,淡淡收回来:“听闻燕王殿下最近已经要交出兵权了,看来燕世子再往后去,日子会更加艰难了。”
    澜沧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笑道:“奴才知道的不多,只听世子爷说过,想让殿下您接下这兵权。”
    “是啊,托了皇姐的福。”凌北墨瞧着澜沧,道:“之前我跟燕世子要夏姨娘,他不舍,如今我似乎也只能要兵权了。”
    澜沧眸色微沉。
    这兵权哪里是世子爷一定要给他?不过是皇上暗地里的意思,几位皇子里,皇上的确很看好凌北墨,但也同时提防着凌北墨。
    凌北墨之前屡次推拒,就是担心皇帝会怀疑他有争储夺位之心,但他如今居然主动说要接下这兵权,仅仅是因为夏姨娘么?
    “转告小娆儿,答应她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让她再等等我。”凌北墨瞧见澜沧的脸色,微微一笑,就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了,澜沧才沉着脸回后院去了。
    夏娆刚到后院,绣娘就来量尺寸了。
    迎春也不敢问方才是怎么回事,只瞧见夏娆自入府后,就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殷勤的道:“姨娘,厨房的妈妈说,今儿她们采买了不少的春笋来,要变着法子给您做菜呢。”
    夏娆对厨房的妈妈们十分亲近,打赏也大方,所以别院的人都十分喜欢她,愿意变着花样讨她开心。
    “昨儿李妈妈还说最近头疼,你将这张药方拿去给她吧,吃两贴就好了。另外还有这些山楂丸,也拿去给她们当零嘴吃着玩。”夏娆浅笑着吩咐完,便独自到里间去了。
    凌北墨今儿来说那样的话,她不信他不知道会惹人非议,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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