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屿脱了外套松了领带跟在后面,也不吱声,直到看她把行李箱塞得满满,才大步过去扣住她手腕,说:“你这是干嘛?”
    纪有初说:“欧阳宜爸妈来了,他们对这边不熟悉,我过去跟他们一起住,方便照顾欧阳的同时,也好照看到他们。”
    “你是想去照顾他们,还是想从这里搬走?你想去哪都有司机跟着,能不方便到哪儿?”钟屿黑着脸:“你想没想过,你这么一走,诺宝怎么办?”
    他手上没轻没重,纪有初疼得直皱眉头,缩回手说:“我就在市内,随时都能照顾到他。他要是想跟着我,我把他带过去不就行了?”
    “那你不是更不肯回来了?”钟屿冷冷道:“其实你就是想跟我分手是不是?就因为一个欧阳宜。”
    纪有初原本只打算倔强无声地跟他抗争着,陡然听见他这么轻蔑地提到欧阳宜,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最好祈祷欧阳宜没有事,如果她有哪里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跟钟岐。”
    钟屿硬是被她气笑了,说:“你把我跟钟岐相提并论?”
    纪有初欲言又止,她知道钟屿虽然姓钟,可他对钟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她虽然对他满肚子意见,可她没必要拿这种事来戳人脊梁。
    纪有初默默将行李箱关上,钟屿却又将之粗`暴打开,把她放在里面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弄得散了出来。
    “钟屿!”纪有初瞪他。
    钟屿直起身,开始整理衬衫,说:“这里写着你的名字,是你的房产,你不用走,该走的人是我。”
    这明显是他挽留她的一种方式,纪有初偏偏不肯走他铺下的台阶,说:“不必了,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这房子留着给你下一个女人好了。”
    她这久违了的划清界限的样子让钟屿完全恼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才缓缓吐出来。他移开视线,遮住眼里深深的沮丧,淡淡嘲道:“你放心吧,你们一个个我都能照顾妥帖。”
    “……”纪有初气得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跌坐到行李箱里。
    钟屿狠下心没去理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房子外很快响起车子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轿车伴着日光快速滑了出去。
    第51章 chapter 55
    纪有初跟钟屿吵过很多次,但似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
    纪有初自从决定留下来之后,原本还忐忑想着钟屿会不会突然装作没事人似的回来,用他一贯解决争端的方法,死死赖着她或是直接在床`上跟她对话。
    可是在安然度过第一个星期之后,她觉得事情开始有所变化。
    钟屿是不想回来的,也没有通过手机联系过他,他每天会定时让司机接诺宝出去,他跟孩子就借着这个时间相处一段时间。
    诺宝因而成了他们之间的传话筒,如果后一天钟屿想带他去游乐场,就提前让诺宝告诉纪有初要换一套舒服的运动装。
    纪有初则通过诺宝告诉钟屿,诺宝一天要吃多少水果,喝多少次水,衣服及时增减,最晚几点到家。
    两个人陡然从共同抚养孩子,变成了一对王不见王的准离婚夫妇,孩子像是皮球似的从他们手里推过去送过来。
    诺宝幼儿园开学当天,纪有初琢磨着总算是躲不过要跟他遇见了,他却十分意外地没有出现在幼儿园门前。
    诺宝看出妈妈在左顾右盼地找谁,有点不高兴地甩开妈妈的手道:“爸爸才不来呢,爸爸说他早上有事,晚上才来接我。”
    纪有初一怔,钟屿跟她一样很在意诺宝,他为了诺宝可以去他市买块地皮建新学校,没有理由送他来幼儿园报道。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有个让他绝对不能过来的理由。
    纪有初自我宽慰,不来就不来吧,也省得她尴尬了。她摸了摸诺宝的脑袋,说:“好的,知道了,那你晚上会跟爸爸一起吃饭吗?”
    诺宝脑袋一昂,梗着脖子去看她,小脸已经完全皱成一团。纪有初看他鼻翼快速翕动,眼睛里果然聚起一汪清泉。
    下一秒,诺宝伤心至极地哭起来,大声控诉道:“你问爸爸呀,你问爸爸。”
    纪有初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到他,赶紧蹲下来抱了抱他,说:“这是怎么了,妈妈有说错什么吗?”
    诺宝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我是手机吗,是手机吗,为什么你们总让我说话,你们自己不会说吗?”
    他两手不停抹脸,向着纪有初哭诉道:“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吗,你们什么时候才和好,你们还要离婚吗?”
    纪有初像是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好有老师出来领孩子们进教室,诺宝从妈妈怀里出来,头也不回地跟着老师进了教室。
    纪有初满心都是抱歉,这段时间她忙着照顾欧阳宜,忙着照顾欧阳宜父母,可是却偏偏忽略了自己孩子的感受。
    他知道她跟爸爸吵架了,爸爸还从家里消失了,他心里本就不多的安全感早就亮起红灯,可是始终没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纪有初跟其他关心自己孩子的家长一样,小心翼翼挤在教室外面,一个挨着一个,偷偷看着自己的孩子。
    跟他们是关心自己孩子第一次来幼儿园可能不适应不同,纪有初关心的是其他方面。
    几年前,诺宝头一次去小托班的时候,已经提前品尝过要跟妈妈分别的撕心裂肺,这一次要不是为爸爸妈妈烦恼,他原本不会哭得这么厉害的。
    纪有初蹲在窗户外面,两手扒着窗边,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下巴仰得高高的,乌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哭得无比认真。
    身边好几个原本不哭或是刚被老师哄好的小朋友,一见他这样,立马被传染得哼哼唧唧直叫,小眉毛一个赛一个的皱得紧紧,又重新哭了下来。
    教室里顿时哭成一团,身边一堆爸爸妈妈们很是不满,相互交头接耳着问那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纪有初连忙将头低下去,再看了诺宝一会就悄悄离开。
    路上她给老师发了一连串抱歉,老师倒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反过来安慰她道:“小朋友第一天来幼儿园是会这样的,习惯习惯就好了。”
    她还给纪有初发了诺宝的照片:“看吧,现在已经不哭了,开始拿玩具来玩了,诺宝小朋友还是很乖的。”
    纪有初把照片点开来,刚预备双指放大,突然就被一辆电动车撞了下,她踉跄几步差点摔下来,最后扶着车头站稳了。
    车上是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被意外吓得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没事儿吧?”
    纪有初连连摆手,意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自对面开过来。她眼睛一眨,赶紧屈了屈腿躲到电动车旁边,等那车子开过了才出来。
    钟屿明显是跟她打了个时间差,这个点才匆匆来看诺宝。纪有初站在离他百米远的地方,看他车子滑停在学校门口。
    已经等在外面的学校领导都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车外等他。杨志斌先下的车,从副驾驶绕到后座给他开了门。
    他仍旧老样子,熨烫工整的商务西装,擦得雪亮的手工皮鞋,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神采,时刻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矜贵。
    反观纪有初,因为连日在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的跑,又连着几晚都没有睡一个整觉,哪怕出来的时候上了点淡妆,整个人还是有着挡不住的疲惫。
    是否时光对男人总是爱怜得多,对女人却每每带着敌意?
    纪有初手机又震了下,是欧阳宜问她要不要去医院一起吃饭。她回了句“可以”,匆匆离开,也就没看到一边钟屿正转头过来,视线在她身上长久流连。
    欧阳宜精神分裂的症状较轻,这些天一天比一天要好,但她特别怕见生人,更是受不了一点外界带来的刺激。
    她原本就很缠着纪有初,生病之后,更是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纪有初去哪都要跟她先报告,时间一旦太久她还会抓狂。
    欧阳宜父母很不好意思,欧阳宜的医药费至今是纪有初在付,他们在这边吃住也全是用的纪有初的,欧阳宜又成天黏她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又在咨询了医生的意见后,决定带着欧阳宜一道回老家。
    那里虽然不如城市里热闹方便,但也少了不少喧嚣嘈杂,再加上环境熟悉空气新鲜,说不定对欧阳宜的病情有好处。
    这么大的事,纪有初不能给他们随意做决定,最后还是趁着欧阳宜清醒时,把整件事说给她听,让她最后拿主意。
    欧阳宜沉吟了会,居然点头答应了。
    虽然她在很长时间里都排斥自己的出身,排斥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可真当无可奈何的时候,她居然十分怀念起那座大山黄土和炊烟。
    纪有初见她松了口,正式盘算起送欧阳宜回家的方法。欧阳宜怕见人,火车显然不是个好主意,飞机的话头等舱虽然是不错的选择,但上飞机的过程太折腾。
    纪有初想来想去,有点飘地打起了私人飞机的主意。
    这事儿fiona肯定帮不上忙了,何堪虽然家里也有点底子,但越是现在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给人留下可以说闲话的把柄。
    想来想去,纪有初给钟岭发了条信息,简单明了说了下自己的请求。
    钟岭立刻给她打过来电话,说:“私人飞机?我根本没那玩意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钟家的地位,有点好东西全归到钟屿那屋里了。怎么不直接跟钟屿说?”
    纪有初立马噎了下,支吾半晌。
    钟岭听出不对劲,问:“是不是跟他吵架了?他欺负你了?你别着急啊,等一会儿我见到他非骂死他不可。”
    纪有初连忙道:“别。”她很是赧颜地扶了扶额,庆幸还好只是打电话,对方看不出她的窘迫:“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问题都已经解决了,真的。”
    “真的?可我听你这口气不像是解决了问题,倒像是把他给解决了。”钟岭思考了会儿,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先不多过问,我帮你解决私人飞机的事就好。”
    纪有初说:“谢谢,需要多少费用你到时候跟我说。”
    “嗯,好的,知道啦。”
    钟岭说着挂断了电话,看着屏幕无奈笑了笑,随即神色如常地走回了客厅里,特意改坐到了钟屿的身边。
    钟屿坐了个单人座,钟岭往旁边扶手上一倚,占去不少空间。他有点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钟岭递回个你奈我何的霸道表情。
    今天是钟岐大女儿生日,家里人都在酩悦府这边给她过生日。除了钟岭钟屿姐弟,主角钟岐和柳霁自然也在列。
    所有人的话题正好从钟岐千金的教育问题转到钟屿这边,柳霁笑着问:“小叔子,你今天怎么不把诺宝跟他妈妈带过来?”
    钟岭也正好想听他如何解释这件事呢,很是肯定地向着柳霁点了点头,再看回到自己弟弟身上:“是啊,上半年不带回来,还有情可原,怎么都到下半年了,还是不带回来?”
    魏琳琳正吃着水果,听到这儿瞥了钟屿一眼,明显也好奇。
    钟屿脸色未变,还是一贯的凛然,此刻移神去理着袖扣,低低垂着眼皮,说:“诺宝今天还要上学,他妈妈也有点事情。”
    钟岐附和:“是啊,今天又不是周末,孩子们都要上学呢。”他白了柳霁一眼:“谁都跟你女儿似的,成天就知道在家里吃吃喝喝。”
    柳霁平白无故被戳脊梁骨:“我没听错吧,钟岐,那不是你女儿吗?她要是不成器,你这个做爸爸的还能推卸得了责任?我怎么听你这语气,就像是要把自己摘干净似的?吃吃喝喝怎么了,我有的是钱,供她几辈子吃喝都没关系。”
    钟岐冷笑:“有其母必有其女。”
    柳霁气得脸都变色了:“你——”
    一家人对他们俩吵吵闹闹都习惯了,钟岭懒得搭理他们,还是跟钟屿交流道:“不是吧,刚刚有初还给我打电话,我看她挺闲的啊。”
    钟屿双目一颤,直直落到她脸上,说:“她刚刚给你打电话?”顿了顿,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钟岭立刻讳莫如深,明摆着要卖关子。柳霁这时候抢过话茬,皮笑肉不笑地说:“露馅了吧,小叔子,人家才不是没空来,是不想来。她肯定是对我有意见了。”
    钟岭挑着眉问:“关你什么事了,你惹她了?”
    “你先问问你弟弟嘛,”柳霁伸出手指戳了下钟岐额头:“人家玩女人玩到有初闺蜜身上了,还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你让她还怎么敢过来。”
    “……”钟岭一脸震惊,从椅子上站起来,逼近柳霁道:“你说真的?”
    钟岐也站起来,却是被柳霁给气的,他用力推了把自己老婆,说:“你到底有完没完,什么场合啊就在这儿信口开河,你赶紧给我滚房间去。”
    “哟,急啦,觉得没面子啦?你跟人家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也是要面子?人家跑上门来拿你是问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也会没面子?”
    柳霁明显是憋坏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来发泄,她抓着钟岭的手道:“两个人做着生儿子把我挤走的梦呢,要不是那小丫头沉不住气来找我被我发现了他们的事,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坐在你们面前呢。”
    钟岐要过来堵她的嘴,被钟岭杀气腾腾的眼神给逼退了:“你让她说。”
    柳霁红着眼睛,说:“可惜你弟弟就是没有生儿子的命,那贱女人还是怀了个女儿,他慌了神了,立马痛哭流涕地跑来找我拿主意。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现在还要再来一个,这不是给他又添堵了吗。”
    钟岭心突突直跳:“你怎么做的?”
    “让她流了啊,还能怎么办?那女孩子也是挺识时务的,不仅勾引别人老公的时候挺有手段,一发现这男人靠不住,自己也有魄力立刻就把药吃了。估计觉得靠孩子嫁过来是不可能的了,赶紧流了趁着年轻再找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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