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不想挂?”
    “咳,不是”,我感觉自己被绕进去,没过脑子就问了一句,“你在干嘛呢?”
    说完就后悔了,在我看来这是一句能彰显亲密的话,合适对顾轶说吗?但距离很奇怪,会让人没有分寸。
    你们有觉得吗,面对面往往是客气拘谨,隔着电话或网络反而有种虚幻的亲近感。
    果然他顿了顿,然后说,“刚才给你查资料,现在给你打电话,等会要...吃饭。”
    “啊...”怎么突然有种查岗的感觉,太诡异了,“都这么迟了,去吃饭吧。”
    闲扯几句挂了电话,就听见小缪喊我,“陈燃,到了。”
    下车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视线所及看不到一栋建筑。
    烈日当头,空气中氤氲着水汽。中巴车哐叽哐叽开走,扬起一阵尘土。
    “你确定没下错站吗?”我严重怀疑。
    小缪抿着嘴唇,掏出手机来查地图,“不确定...”
    我强忍不耐,走到旁边一颗歪脖子树下,想借小小的阴凉,半晌小缪也走过来。
    “确定了”,他看着我,一脸真诚,“不是下错站,是坐错车了。”
    第29章 路上
    小祖宗是上天派来磨练我的。
    看着他那一脸无辜我就想当头一记爆栗,但是够不着,忍下了。
    这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所以呢?”
    小缪清清嗓子,“拦个车?”
    “你看这儿像有车的样子吗?”
    只有无尽的乡间公路和空旷,车影人影全无。
    “我叫车”,他低头开始摆弄手机,试了半天才又说话,“好像不在服务范围…”
    哎…我…
    我真的想打他。
    两个人都站累了,借着一小片树荫,蹲在地上开始研究路线,这才发现目前的方位是南辕北辙。
    眼下有两个方案,要么原地等车回到镇上,再转上正确的线路,至于何时能等到只能听天由命。
    或者走5公里到村上,那边倒是有直达的车,只是要绕道临村,速度慢得不行。
    我们选择了后者,顶着大太阳,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往村里走去。
    树影稀疏,微风送来的只有热浪。
    “过来,我背你”,小缪喊我。
    “不用,你好好背着包吧”,我走在前面,又晕又累,感觉腿已经是在无意识的腾挪。
    他几步赶上来,把手伸出来遮在我头顶,试图挡住一点阳光。
    不是,这小孩都从哪学的这么些套路?
    “行了,别费劲了,好像我在奴役你。”
    小缪拿死鱼眼斜我,手一放,不再吭声。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往我耳朵里塞什么,还没等反应过来,耳边音乐响起。
    说不上来是什么曲风,不是我常听的类型,但意外觉得还不错。
    “什么歌?”
    “好听吗?”有点得意。
    “嗯,挺好”,我反应过来,“你唱的?”
    小缪挑挑眉。
    我突然有点理解他搞乐队的劲头,人是应该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发光。
    “其实啊,你不是非得当记者,也没人逼你放弃音乐。”
    “我知道。”
    “拿到毕业证只是让你以后的路更好走。”
    “又来了...”他呵呵一笑,说,“所以我准备下学期回学校。”
    我有点惊讶,小祖宗居然想通了,真让本记者欣慰。
    “我还准备延长实习期”,他接着说。
    嗯!?
    两个月总算快熬到头了,你告诉我要延长?
    这感觉就像高中跑3000米,眼看到达终点才发现少算了一圈。
    —
    “为什么啊?”
    “就觉得。。。”他皱皱眉,好像在想怎么表达,“挺有意思的。”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打酱油啊。选题你没做,采访你没接,稿子还找人代笔。”
    “我后面是自己写的好不好?”
    “你写的根本没法用。”毫不犹豫泼盆冷水。
    小缪气得倒吸了口凉气,“那你当时不说。”
    “我的意思是,拿到实习证明很不容易了,再延长它干嘛呢?后面可没人给你放水了。”
    “别放水,我谢谢你。”
    对话到这里算是进行不下去了。联想现在的处境和即将延长的磨练,我很上火。
    想走快几步,却还连着他的耳机。
    不知道为什么,聊完之后生了会闷气,倒感觉时间变快了。路边开始有些低低矮矮的建筑,有三三两两的人。
    总算到村里。
    顺利坐上了车,晃晃荡荡开在土路上,时走时停。可能是太累了,这次我还没来得及晕车,就先靠着车窗睡着。
    迷迷糊糊间我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多功能厅里,我被主持人翻牌,向台上的顾教授提问。
    就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个场景。
    在梦里我也问道,您结婚了吗?
    他也一样回答,没有,这位女士如果想给我增加些个人生活,我欢迎。
    然后,我没有坐下笑笑瞪他一眼,而是接着发问了,为什么?
    顾轶在台上扶了扶他的眼镜,一字一顿说: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
    然后我就笑醒了。
    这是什么让人无地自容的美梦啊!我靠。
    醒来发现天已经暗了,闷热散去。
    我头一移开,就有什么东西从车窗的位置掉了,捡起来看是一打纸巾,厚厚的叠在一起固定住。小缪给我垫的?以这车的颠簸程度,直接靠窗可能会被搞成脑震荡。
    难得这么细心。
    他坐在我旁边仰头闭着眼,侧脸棱角很分明,睡着的样子像个大人。
    “师傅”,我尽量压低声音,“现在到哪儿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你们俩还没到,快了。”
    “好嘞。”
    小缪没被我吵醒,睡得很沉。
    大概20分钟后,我们终于下车,此时已是晚上6点多。
    这地方不大,招待所就在车站附近,一个4层小楼,外立面破旧,像是80年代的建筑。
    一进门,霉味和潮湿味扑面而来。
    小小的前台,一位大姐边看电视剧边嗑着瓜子。
    “你好,开两个房间。”
    她这才转头瞥了我一眼,“记者啊?”
    说着把手里的瓜子往桌上一放,拿出一沓单据开始勾勾写写,“这一整招待所都是记者。”
    新闻难抢啊。
    “那您知道日报的记者住在几楼?最好挨得近一点。”
    “四楼,但四楼没空房了,你俩住二楼吧。”
    她利索地给了我们钥匙,又专心看起电视剧来。
    房间很小很旧,潮湿,但还算干净。放下行李,我带小缪上楼跟几个记者打声招呼,其中有两位是以前的同事。
    他们见了小缪并不意外,还很客气,争着要带我们出去吃饭。看来一下午的功夫,娘娘又帮宝贝儿子打点好关系了。
    村里晚上乌漆麻黑的,路灯没几盏,就近找了家小苍蝇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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