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姚叹息一声:“真羡慕你能回家过年。”
    “你不回家吗?”
    “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姚姚苦笑,“回哪个家?”
    以前倒是听姚姚提起过,父母离异都已再婚有了儿女,她夹在中间不尴不尬,在一张餐桌上吃顿饭都别扭更何况住一块还过年?
    陈迦南想了想:“要不你跟我回萍阳去。”
    “还是算了。”姚姚说,“我也不是一个人。”
    陈迦南笑了笑,继续埋头收拾。临走的时候姚姚已经睡着了,她马不停蹄的赶去高铁站终于坐上了回家的列车。陈母电话打来还没说两句,就听见“叮”的一声有邮件进来。
    柏知远发了一个文档,主题是寒假作业。
    陈迦南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手掌拳起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掉。这人赶在回家的当口发这个过来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好好过年了,她真的是把他骂了一路。
    临到家还没消气,陈母好笑:“怎么了气成这样?”
    “现在谁还做寒假作业啊。”陈迦南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气呼呼的往沙发上一坐,“我们老师真是有意思,三十好几没个对象肯定有问题。”
    “胡说。”陈母拍了一下她的背,“哪有人这样讲自个儿老师的。”
    “妈你是没见过我被剥削不成人形的样子。”陈迦南耷拉下肩膀,环视了家里一圈,“外婆人呢?”
    “知道你回来买菜去了。”陈母说。
    陈迦南将围巾卸下:“我出去看看。”
    萍阳是江南地带的一个小城,地图上芝麻大点的地方,一年四季都很暖和,就是早晚温差大,不像北京的二月已经羽绒不离身。
    陈母四年前从新城搬来和外婆同住,胡同里的人也大都亲和淳朴。两个女人闲着出去溜溜弯买买菜,偶尔也会出门旅行,小城的节奏缓慢,太适合拿着退休金慢慢养老。
    是外婆先看见她的,隔着老远就叫囡囡。
    陈迦南跑过去提菜,听外婆笑说给你做腊排骨。她早已馋的口水直流,拉着外婆的手开始吐槽柏知远。外婆比陈母要活泼很多,像一个大小孩愿意跟着她一起闹。
    傍晚一家人包了饺子,坐在客厅看伦理剧。
    “你明天应该没什么事吧。”陈母借着广告的空档开口,“要不咱去见见那男孩子。”
    陈迦南差点把刚吃进去的果子呛的吐出来。
    “不要这么赶吧妈。”她拍拍胸口,“我还在念书急什么呀。”
    “念完书出来多大了算过吗?”
    “也就二十……”陈迦南舔舔嘴唇歪头干笑,“四五?”
    外婆总是最明白她,这会儿自然跟她站一边,笑着打哈哈道:“囡囡刚回来说这个做什么,快帮我看看电视上这人是好的坏的?”
    相亲话题到此为止,陈迦南松了一口气。
    看完电视她回了房间准备睡觉,想起手机落在客厅出来拿,看见院子里的灯亮着走了出去,外婆坐在水池边的摇椅上在抽烟。
    陈迦南悄声走近:“小心妈妈看到。”
    “我进门会散干净。”外婆舒舒服服叹道,“你妈最单纯看不出来。”
    外婆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大概是五年前外公去世的那个夜晚。外公在里屋躺着早早就睡着了,外婆还在愁着外公复诊的医药费怎么搞,坐在客厅偷偷抽了一宿的烟。第二天她和妈妈赶到的时候,外公已经身体变凉。
    夜里的萍阳冷风阵阵,陈迦南和外婆挤在摇椅上。
    外婆扭头看她:“你现在不抽吧?”
    “我就装装样子哪像你呀。”陈迦南依偎在外婆怀里,“还是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外婆坦荡的笑了,“到时候干干净净走不拖累你们娘俩就行了。”
    陈迦南瞪眼:“说什么呢你。”
    “你也别老跟你妈对着来,她心理年龄还不如你。”外婆说,“她说见见你就去,又不是要你结婚有什么好怕的,就当积攒经验。”
    “不尴尬吗?”陈迦南头疼。
    “对眼了就试试,看不上出了门谁也不认谁。”外婆说,“不谈个几次恋爱怎么知道下一个更好。”
    外婆抽完烟,陈迦南回了房间睡觉。
    儿时玩伴发来消息哭诉说男票提了分手,难过自己浪费了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陈迦南同情的问了句谈了多久,朋友哑着嗓子语音:“三个月。”
    陈迦南:“……”
    她那天晚上睡得不怎么好,梦靥里总觉得有人顶着她喘不过气。她想挣脱开那人压过来的脸,画面一转看见他坐在客厅,抽着烟冷漠的说,楠楠,别不识抬举。
    一瞬间的功夫,她就清醒了。
    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梦见他,就连梦里他都一身酒味。他从来不在房间里抽烟,饭局上逢场作戏也时常有,待人倒温和的很,那次说分开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陈母这时候敲她的门:“醒了没?”
    她忙起身去拉窗帘,阳光都快要晒屁股了。外婆早已经拉着几个姐妹去广场跳舞,陈母给她准备好了相亲要穿的干净的毛衣短裙。
    “你穿这身最漂亮。”陈母笑说,“听妈的没错。”
    陈迦南认命的问:“那男生做什么的?”
    “不是跟你说过在银行上班。”陈母无奈瞪她,“那孩子我看好着呢,不珍惜错过就没了。”
    陈迦南边往洗手间走边回:“知道了。”
    她们母女赶到约好的餐厅的时候,男方家庭已经到了。陈迦南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受的很,坐在椅子上偶尔微笑问什么答什么。
    期间去洗手间,有姑娘在洗手池刷微博。
    她一眼就瞥到娱乐新闻头条一则订婚消息,视频中的男人身着白色燕尾服举头投足之间尽显绅士风度,一点都不像和姚姚在一起的时候肆无忌惮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摸。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娶普通女孩痴人说梦。
    她至今也没问过姚姚那个男人是谁,以后也自然不会问。成年人处理感情的方式都比较冷漠,说清楚再见也实在多此一举,当年处在那个位置的她并不比现在的姚姚好多少。
    回到座位男方家长嘘寒问暖,和她说哪个牌子的护肤品用着最好,明明还没说开始便已经说起两人新婚住哪个区的房子,请哪儿的保姆最好,婚后尽量不要和老家人来往。
    陈迦南听不过去,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我实在搞不懂今天是你相亲还是你妈相亲。”陈迦南尽量让语气保持温和,“吃干饭长大的吗?”
    说完也不管对面的中年女人的脸变成什么样子,她拉着陈母就往外走去拦车。陈母不太好意思的抓着手里的包,话到嘴边酝酿了好一会儿。
    “你姑这都介绍的什么人。”陈母“唉”了一声,“现在人都这样吗?”
    陈迦南忍不住笑:“你以为你们那个年代呢。”
    “你们学校就没合适的男孩子?”陈母站在路边操心着女儿终身大事的样子莫名好玩,“让你老师给你介绍一个也行呀。”
    陈迦南想起柏知远的样子,一阵寒蝉。
    到胡同口陈母遇见了熟人停在路边说话,陈迦南弯着腰拈花惹草往回走,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头痛了一下还是接起,不太情愿的喊了声“柏老师”。
    “我看你玩的挺开心。”柏知远说,“课题做的怎么样了?”
    陈迦南怔了一下,朝前头望去。柏知远穿着灰色的衬衫站在外婆家门口,看着她不像平时那样严肃。陈迦南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举着手机就那样走近。
    “您……您怎么……”
    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过来看一个故人。”柏知远简单说,“你家在这儿?”
    陈迦南指了指左手的方向。
    “您赶时间吗。”陈迦南还算有良心,“进去喝杯茶。”
    “不了。”柏知远说,“晚上要飞昆明。”
    陈迦南打心底呼口气,面上还是笑道:“那我就不耽搁您时间了。”话音刚落便看见柏知远启唇,她赶忙又接上话,“您放心,课题我保证做好。”
    柏知远挑眉,“嗯”了一声。
    她现在巴不得他赶紧走,要是被陈母看见了不得。
    柏知远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迦南点头哈腰,终于送走这尊神。
    外婆从里屋出来,扫到人影:“问路的?”
    “问路的。”陈迦南淡定道,“三十来岁连个方向感都没有,谁知道还有什么问题。”
    “人家就问个路嘴巴这么坏。”外婆笑,“跟你妈去见的那男孩怎么样?”
    陈迦南哀嚎:“你一会儿问我妈。”
    “没看上?”
    “真不知道怎么形容。”陈迦南手背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摇摇头叹叹气,“比柏知远还吓人。”
    那时候陈迦南不知道兜里的手机亮着,刚才的那通电话可怕的还在连线中。对嘴巴这么厉害的女孩子本来是该好好批评的,可话到嘴边男人还是笑了笑不做拆穿,打了方向盘朝萍阳北边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早晨八点半,慢热可养肥。
    第3章
    那一年的萍阳最坏的天气也就是下雨了。
    二十八的下午那个谈了三个月被分手的朋友喊她出去玩,开着十万块的沃尔沃一路朝西往香江市里去。车里放着蔡琴的恰似你的温柔,在这时速一百迈的高速公路上陈迦南听得昏昏欲睡。
    “毛毛。”陈迦南出声,“换首歌听听。”
    电台一切,陶喆在唱忘了是怎么开始。
    陈迦南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望向窗外一个地方愣愣的看。记得后来单身男女2上映,她一直没有勇气去看,这首歌却反复听了无数遍。
    “程子欣最后和谁在一起了?”毛毛忽然问。
    陈迦南偏头想了想:“你觉得呢?”
    “方启宏吧。”毛毛耸耸肩,“张申然……还是算了。”
    陈迦南笑了笑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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