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说萧砚不要苏玉琢了,杜文建是不信的,想必是有什么内情,外人不知道而已。
    “去找他?”
    杜文建沉默片刻,问道。
    内心奇怪地没有多少波澜,这一个月的忙碌,让他接受了一些事实。
    “不是。”
    苏玉琢的否认,倒叫他怔了一下。
    见她没兴致说话,杜文建压下心底的疑惑。
    到机场,他陪苏玉琢去取票。
    经济舱已经没有座位,她定的是头等商务舱。
    又陪着她排队检票。
    杜文建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苏玉琢过完安检,他忽然出声叫住她。
    “苏妹妹。”
    苏玉琢回头。
    杜文建嘴角带着笑,说:“不管你去京城为了什么,我希望你所遇到的任何事,都往好的一方发展。”
    苏玉琢微笑:“谢谢。”
    ……
    抵达京城,已经凌晨一点三十五。
    苏玉琢出了机场,很容易打到一辆车去京城军区医院。
    景逸身份特殊,如今受了重伤,医院方面戒备森严,苏玉琢被拦在一楼电梯门口,想打景逸的电话,又想到他正在抢救,手机未必有人接,于是电话打到宋羡鱼那里。
    挂了电话,等了有十分钟,景博渊下来。
    “进来吧。”他面无表情,抬手挡住电梯门。
    苏玉琢跨进去,顺嘴道谢。
    坐电梯上三楼,苏玉琢抬眼一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气氛是显而易见的紧绷和严峻。
    穿过两条长廊,拐过三个弯,景家人的身影映入眼底。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个个脸上沉默又沉痛。
    景老夫人老泪纵横,“好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苏玉琢没回答,心急地问:“爸怎么样了?”
    景老夫人失声哭起来,又压抑着,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低闷的抽泣声。
    苏玉琢明白了,心脏一阵阵缩紧,鼻梁一酸,本就红肿的眼眶落下泪来,季仪和景家几个女孩都湿着眼眶。
    尤其是闻人喜。
    坐在休息椅上,简直哭成了泪人儿。
    苏玉琢注意到她肚子高高耸起,显然有六七个月的身孕。
    没人告诉过她闻人喜怀孕了,骤然看到,苏玉琢心底涌出复杂的情绪。
    “你这还大着肚子呢,可别哭坏了。”季仪坐在她身边安慰,“二哥不会有事的,你相信他,他不会丢下你跟孩子。”
    闻人喜情绪更加崩溃,“是我连累了他……要不是因为我……他、他不会……”
    苏玉琢在电话里听宋羡鱼讲了。
    景逸和闻人喜遇袭,景逸为了保护闻人喜,被枪击中。
    但事情的具体经过,除了当事人,没人清楚。
    “我真后悔……”闻人喜双手捂着嘴,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一颗往下落,“我不该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跟他置气,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气?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婚礼,不要孩子,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
    “说什么傻话,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听见你这话,要闹情绪的。”景老夫人听不得闻人喜说不要孩子的话,抹着眼泪责怪。
    闻人喜哭着,满身的彷徨。
    苏玉琢靠墙站,闻人喜的话一字不落钻进她耳朵里,闻人喜的悔恨与绝望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一个多月前,萧砚被藏獒袭击的一幕,心境仿佛又回到那一刻的恐惧和害怕。
    闻人喜伤心欲绝下说的话萦绕在耳边。
    苏玉琢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自己和萧砚,不也是因为一个已经不在的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每多过去一分钟,抢救室外笼罩的死亡气息似乎就更浓重一分。
    不知过去多久,里面传出不太好的消息:子弹角度刁钻,稍有差池,景逸可能立即丧命,医生只有两成把握,如今唯有邀请国内心外科造诣最高的吴博士过来主刀,但吴博士一周前去国外参加国际医学研讨会,赶回来需要十几个小时。
    景逸能不能撑到他回来,也还是个未知数。
    闻人喜当场晕过去。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叫来护士,用推车把她送去病房。
    “小苏,你过去看看她吧。”
    景老夫人说:“该说的安慰话都说了,她根本听不进去,你再过去劝劝,你的话或许能管用。”
    ……
    苏玉琢到病房,护士还没走,先前跟过来照顾的季仪瞧见她,笑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她。”
    苏玉琢目光落在闻人喜苍白而脆弱的脸上,“她情况怎么样?”
    “好点了。”季仪道:“你连夜坐飞机来的?”
    苏玉琢点头。
    “那一定累了。”季仪抬下巴指了指沙发,“去躺会儿,这里有我。”
    “我睡不着,您去休息吧。”苏玉琢说:“我在这照顾她。”
    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多,夜晚即将过去,季仪岁数大,有些吃不消,闻言也没坚持,起身揉了揉发僵的后颈,走去沙发,“那我先打个盹儿,过一会儿跟你换。”
    躺下前,季仪打电话给丈夫,叫他安排女儿和景老夫人也去休息。
    挂了电话,季仪躺下,很快传出均匀的呼吸。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检测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苏玉琢没有一点困意,她是看着窗户一点一点亮起来。
    季仪许是太累了,睡得很沉,一直没醒。
    抢救室那边始终没传来消息,也算是个好消息。
    五点多,闻人喜醒了。
    看见守在病床边的苏玉琢,闻人喜有些意外,怔了一瞬,然后问:“景逸他……”
    “还活着。”苏玉琢笑着接过话。
    闻人喜哭了一晚上,眼泡红肿,眼睛里布满血丝,闻言,她又哭又笑,“活着就好……”
    “您饿了吧,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苏玉琢说。
    “我没胃口。”闻人喜挣扎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
    “没有胃口也要吃东西。”苏玉琢倒像个长辈,说:“爸现在生死未卜,您别任性让他担心。”
    “我很快回来,有事就按铃叫护士。”
    叮嘱一句,苏玉琢出了病房。
    路过停车场的时候,她视线里似乎晃过一辆银黑色的车子,苏玉琢目光下意识追随过去,看清那辆保时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到医院对面的早餐店买了些清淡的吃食,回到病房,季仪也醒了。
    “这些请三婶拿去给三叔他们吃吧。”
    苏玉琢买了不少。
    季仪眼神温和,“辛苦你了,我顺便过去看看情况,有消息就过来通知你们。”
    ……
    苏玉琢将早餐摆在闻人喜面前的餐桌上。
    闻人喜精神状态不太好。
    “您吃点吧。”
    苏玉琢把筷子递到她手上。
    闻人喜缓缓回神,将视线落在苏玉琢脸上,“你不怪我吗?”
    苏玉琢弯起嘴角,“爸拼了性命保护您,可不是为了让我怨恨您的。”
    “你……比我想象的懂事很多。”闻人喜接过筷子,夹了个小笼包送到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她气质朴素而温顺,小口吃东西的样子透着股说不出的优雅和婉约。
    “其实我以前,一直是嫉妒你母亲的。”
    闻人喜忽然说这话。
    苏玉琢正拆包装准备吃早餐,闻言,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那天婚礼,你的出现,让我心底的嫉妒放大到极限,景逸抛下我,我吃醋,跟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人吃醋。”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我决心要离开他,他来找我,我逼自己对他冷言冷语,说一些伤人的话,我现在好后悔,一想到曾经跟他说的那些,心口像有把刀子在搅……”
    “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闻人喜满眼期望地瞅着苏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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