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知会这般,遂从太太处出来后迫不及待的过来。”
    “还好您来了,这下姨娘总算能安心少许。”
    进去后,黄姨娘再无往日的从容,快走几步踱至她面前,焦急道:“姑娘,您可还好?”
    “姨娘放心,三姐从旁劝阻太太,女儿并未受其训斥。”
    黄姨娘对其摇了摇头,神色担忧道:“姨娘乃是问老太爷一事。”
    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走至一旁,轻声道:“祖父他老人欣喜女儿,让女儿搬去陪他说话,解闷。”
    “老太爷怎会有此决断?”
    “许是女儿哪里入了他老人家的眼,称了他老人家的心。”刘湘婉可不能说在老太爷的院子,她与招娣吓得双双腿软到走不动路。
    黄姨娘忧心道:“老太爷可会寻你麻烦?”
    “姨娘想到哪里去,女儿乃祖父的亲孙女,他既让女儿搬过去,难道只是为了训斥女儿,这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可……可姨娘当真不懂,老太爷为何独独让你搬过去。”
    刘湘婉思忖片刻,噗呲笑出声:“其实女儿也不知,”见姨娘眉头不展,又道:“待女儿搬去后方能知晓答案,到时在告诉您原由,可好?”
    如今黄姨娘心中恨极了老爷,老爷怕是早知老太爷会这般行事,昨儿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现下老太爷已发话,此事再无从更改。
    老爷……他一再哄骗自己!
    可恨至极!
    “姨娘,您怎么了?”
    黄姨娘眼眶泛红,低声道:“都是姨娘不好,总让姑娘吃苦。”
    刘湘婉紧握她的手,轻声道:“沿路过来,女儿细细斟酌此事,越发觉得搬去祖父的院子乃是利大于弊。”
    “便是天大的好处,若让姑娘受委屈,姨娘心里焉能欣喜。”
    “姨娘,此言差矣!祖父可是上过战场,奋勇杀敌,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便是女儿在不讨他老人家欢心,也不会使阴招对付女儿,以祖父的为人不屑也不会,”刘湘婉神色一顿,又道:“即便祖父让女儿搬去同住乃是有所图谋,可女儿不过一庶女,且还是不讨爹爹欢心的庶女,何利可图?”
    “姑娘……”
    “姨娘,若女儿搬去祖父的院子,这身份自是水涨船高,到时这后宅谁敢小看您,怠慢您,且弟弟们日渐长大,日后在府中行走,也不会被势利眼的奴仆们扒高踩低。”
    闻言,黄姨娘的眼泪刷的落下,心酸不已:“眼下这般光景,姑娘为甚不想想自己,为何一心惦记我们,你这是想让姨娘心疼死吗?”
    刘湘婉拿起丝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姨娘,女儿便是为自己着想方觉得此事甚好,女儿虽年岁十一,但到底尚小,待及笄还得三年,此次搬去祖父的院子,日后寻起亲事,对外自可说乃是在祖父身边长大,这样谁敢小看女儿,您说呢?”
    黄姨娘不住哽咽:“姑娘……姨娘心疼你……”
    “女儿不觉得苦,祖父他老人家喜怒皆在脸上,便是女儿做错事惹他生气,祖父也不会同女儿计较,毕竟女儿是闺中女子,焉能如男娃一般皮糙肉厚,动不懂劈头盖脸数落一番或挥动鞭子满院子抽打。”
    黄姨娘还待说,宴哥从婢女口中得知姐姐过来,像个炮仗似得冲了过来,笑咯咯道:“姐姐,姐姐……”手中拿着口袋不住挥手。
    黄姨娘忙起头,趁宴哥不注意擦拭脸上的泪水,在抬头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再看姑娘早已起身,快走行至宴哥面前,含笑道:“可是想与姐姐玩口袋?”
    宴哥拉着他的手,不住的问:“姐姐,天上掉下个什么?”
    刘湘婉摸摸他的头,轻声道:“老虎!”
    “好!好!宴哥给你变老虎!”宴哥拿起口袋往上抛,待口袋落下来后,低头一看拍手大笑:“老虎!老虎!”
    “宴哥现在这么厉害,扔什么是扔什么?”
    宴哥扯着她的袖子,又问:“姐姐,还有别的好玩的东西吗?”
    “容姐姐想想,过几日想出来送给你,可好?”那次去大姐的庄子,本是做给宴哥的风筝让她送给了毅哥,待搬到祖父院子,若是不忙,定要为他做个蝴蝶风筝。
    闻言,宴哥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刘湘婉陪宴哥玩了一会儿,轻声道:“姨娘,日头不早了,女儿也该回去了。”
    黄姨娘拉着她的胳膊,不舍道:“不能再呆会儿吗?”
    “姨娘,女儿只是搬去祖父的院子,日后又不是不过来,您……”刘湘婉淡笑道:“明日女儿再来看您和弟弟们。”
    既如此,黄姨娘只能松手,惴惴不安道:“明日姑娘一定要过来。”她一个妾室不能擅自去老太爷的院子,唯有期盼姑娘得了空闲在过来。
    刘湘婉颔首道:“姨娘放心。”
    主仆二人从黄姨娘院子出来后,招娣低声道:“姑娘,您明明不想去,为何说如此多安慰姨娘之言。”
    “事情已成定局,又何必徒惹姨娘担忧。”只见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信誓旦旦道:“再说将来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可……可是……主仆二人回到院子,看到赵妈妈与招银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中央,刘湘婉脸色一变,皱眉道:“出了何事?”
    赵妈妈见姑娘回来,眼睛一亮,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走过去,低声道:“姑娘,咱们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老奴抱在怀里。”
    “你们这是……”
    这时,刘奎从屋内走出,淡笑道:“六姑娘,老太爷见您一直未归,担心您这杂物众多,特唤老奴带丫鬟过来替您收拾。”
    祖父!
    祖父怎会如此好心!
    是怕她落荒而逃吧!
    刘湘婉黑着脸,木木道:“刘管事,你确定祖父让你帮我拾掇东西,而不是让你轰我的人出来。”
    刘奎轻声道:“六姑娘,赵妈妈到底上了年岁,这手脚……拾掇东西确实不如小丫鬟得心应手。”
    赵妈妈脸色涨红,低声道:“姑娘,自您走后,老奴方从旁人嘴中得知咱们要……要搬去老太爷的院子。”此时的她既害怕又担忧,瑟瑟道:“姑娘,咱们为何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姑娘随王妈妈离开不过半个时辰,老太爷身边的刘管事便带着丫鬟们进来,进去后,神色淡然道:“东西可有拾掇完?”
    赵妈妈心下忐忑,小心翼翼道:“姑娘未回,老奴焉能随便拾掇。”
    “既这般,你将六姑娘贵重东西收拾到一处放在身边贴身保管,其余衣裳包裹便让这几个丫鬟替你拾掇,可好?”
    赵妈妈脸色发白,躬身道:“甚好,甚好!”老太爷身边的管事焉能是她得罪之人,对招银使个眼神,她二人迅速收拾起姑娘贵重的首饰及银钱,至于贴身小衣被招银紧紧抱在怀里。
    刘湘婉脸色铁青,心中愤恨不已,可再气愤又能怎样,马上便要搬到祖父的院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不光惜命还怕挨打,事已至此,唯有收敛脸上的怒色,含笑道:“如此,多谢祖父挂念。”
    六姑娘果然如老太爷所说,吃软怕硬!
    “妈妈,劳您进去看看,这一年我身段长了不少,以往七层新的衣裳都扔了吧,”刘湘婉眸光瞥向刘奎,淡笑道:“毕竟祖父说了,搬到他那一切东西重新置办便是,刘管事,我说的可对?”
    刘奎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淡淡点头:“甚是有理。”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主子,日后有她陪着老太爷,想必院子定多了许多欢笑声。
    就这样,在刘湘婉挑挑捡捡下,众人只搬走两个木箱。
    赵妈妈抱紧怀中的包裹,轻声道:“姑娘,您如此行事,老太爷不会生气吗?”
    “妈妈放心,祖父他老人家怎会同我一般计较。”刘湘婉淡淡道。
    不是她要求去祖父院子,而是祖父逼她搬过去,二则虽一样的结果,可本质却截然相反,如今的她也就能在此上面讨些甜头,待搬到祖父院子,还需谨慎小心,万不能被他老人家抓到把柄,说不得借此威胁她。
    待刘仲修送四姐入宫后,嘴角含笑的骑马回府,入府后行不过五步,便被沿路两个小丫鬟的碎语声顿住脚步,见此,刘铁唤住她二人,淡淡道:“适才你们嘀咕什么?”
    两个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福了福身,低声道:“老爷,奴婢们并未说什么?”
    “再不说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两个小丫鬟吓得身子瑟瑟发抖,低声道:“求老爷开恩,奴婢们说,六姑娘……六姑娘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什么!
    六丫头搬到他爹的院子!
    他爹趁他出府的光景,背后出阴招!
    刘仲修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道:“去老太爷的院子!”
    昨儿方信誓旦旦对珊儿道,此事从长计议,定不会让六丫头有所损伤,他不过出府一趟,回来便是斗转星移!刚打发走四丫头这个搅家精,如今又来了他爹,怎就不能让他顺顺心心过几日安稳日子!
    此时,刘湘婉来不及熟悉院子及她的屋子,便被祖父叫来对弈,只见她苦着脸:“祖父,您到底走不走这步棋啊……”
    老太爷瞪了她一眼,怒声道:“这不是在深思吗?催什么催?”
    刘湘婉仰天长叹:“祖父,满盘棋不过下了三十子,您老停停顿顿下了快半个时辰。”比她大哥还折磨人!
    “你懂什么?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刘湘婉扶额:“祖父,求您下吧!大不了孙女让你三子可好?”往常与大哥对弈,都是大哥让她几子,今日却是风水轮流转,一时间转到她这。
    老太爷双目一瞪,怒声道:“你这小娃娃竟瞧不起老夫?”
    “不敢!不敢!您老慢慢想!慢慢想!”无计可施下,刘湘婉唯有低头盯着棋盘,就眼下这光景,无论祖父下在哪个位置,她都要将其堵死,狠狠发泄心头郁闷之气。
    刘奎随伺在旁,淡笑道:“六姑娘可要喝茶?”
    “多谢刘叔。”刘湘婉神色感激的对其笑笑。
    只听老太爷恨声道:“你这棋艺乃翊哥亲授?”
    “大哥教了一些技巧,其余便是靠大哥送来的棋谱慢慢研究。”
    谁料老太爷并未再说甚,全神贯注的思忖此子该放在哪。
    这时,刘仲修不顾小厮的阻止破门而入,开门口看到祖孙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皱眉道:“爹……”
    只见老太爷抬起右手,指着他大骂:“如今你年岁大了,翅膀硬了,来为父这竟不经通传擅自进来,进来后且还不行礼问安。”
    刘湘婉回过神,起身对她爹福了福身,低声道:“爹。”
    刘仲修脸色铁青,木声道:“你先出去!”
    刘湘婉觑了觑祖父的脸色,见他微微点头,方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此幕落在刘仲修眼里,眼皮直跳,待她出去后,屋中唯剩其余三人,他揉了揉额头,低叹:“爹,您让六丫头搬过来,怎事先未告知孩儿一声。”
    “昨儿不是跟你说过。”
    刘仲修木木道:“您不是说玩笑话吗?”
    老太爷眼睛一眯,突然想到那步棋子该怎么走,笑嘻嘻的落下那枚棋子,对刘奎道:“那丫头定然想不到老夫会走此处。”
    “爹,您可有听儿子说话?”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此兴师问罪,无外乎恼怒为父为甚没跟你提前打招呼。”
    刘仲修脸色讪讪:“爹,怎么说六丫头也是儿子的子嗣。”
    “可我是你老子!”老太爷冷脸,怒声道:“没有老子焉能有你,没有你焉能有六丫头,遂老子直接越过你,让六丫头搬来有甚不行。”
    “爹,您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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