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也太实诚了,这是一对的马儿,怎地就送予人家师徒了,竟也不知怪异。
    旬长清听得心内舒服,眯起的桃花眼,淡淡垂敛下眼睫,满心喜悦,这番话自是不会说出口,裙摆被风吹得摇曳如飞,添了几分楚楚之姿,她对着赵阳深深一揖,“谢师兄,我可收下了,别再来讨回家,到时我可不依。”
    赵阳摆手,“自是不会,只是今日许多世家子弟约了去西郊打猎,你可去?”
    大雪过后,动物许是会出来觅食,此时打猎亦可探探帝京这些世家子弟的底细,旬长清点头,“去,自是去,你等我去换身衣裳,师兄,你进门等上片刻,眼前的马儿只怕太过惹眼,我让人去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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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郊处一座山,算是帝京十里外最大的山,驰马而来,隆起的山脉上皆是白雪,山风盘旋,在阳光照射之下,泛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旬长清与赵阳驱马而来的时候,山下已经聚集了很多少年,皆是锦衣华服,旬长清勒马停在远处,光秃秃的树干旁站着一位青年,手中握着马鞭,正与旁边几位在交谈,面色温润,神采飞扬。
    她不禁好奇,问着赵阳,“那是何人,怎地感觉众星捧月似的,二皇子到此也不过如此啊。”
    二人来得有些晚,已经有人陆续上马往山内走去,赵阳往旬长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青年纯黑色的长袍,金丝滚着袖口,鹤立鸡群,面色如玉,相貌不俗,他想了想,才道:“那是邵兰衡。”
    邵家的庶长子,邵唐入狱,他竟还有心思出来与他人狩猎为乐,可真有意思,旬长清不免又看了几眼,引得了他的注意。
    邵兰衡亦回首望过去,马上的赵阳,他是识得,只是身旁眉清目秀的少年却是第一次相见,观其衣料和身下坐骑,便可曾猜测出不俗的身份。
    他甩了甩马鞭,翻身上马,驱马近前,望着旬长清温和一笑,先道:“这位公子也来狩猎?”
    明明识得赵阳,却故意忽略了赵阳,冤大头赵阳未曾介意,旬长清蹙了眉梢,直言道:“我并不认识你。”
    邵兰衡一怔,未曾料想这位陌生的公子说话这般直接,只好加深了笑意,接着道:“在下姓邵,公子若是第一次来,只怕还是让人带路为好,山中易迷路。”
    “姓邵……”旬长清喃喃重复了一次,不顾邵兰衡的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敛去了眸中拒人千里的冷意,笑道:“你便是邵唐,帝京邵家的嫡长子吗?”
    第45章 吃肉
    冷冷的风声几乎淹没了旬长清悠慢和缓的声音, 赵阳身在其中, 听得清楚, 未免旬长清认错人,故而提醒她,“错了, 这是邵家长子邵兰衡,是太学博士。”
    旬长清面色不解,樱色粉唇撇了撇,怪道:“邵大公子, 我没听过罢,不过,师兄, 还是先进山为好。”
    邵兰衡向旬长清望去, 满目尽是笑意,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下了这么大的脸面,竟还可以笑语相对,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都不简单,尤其是有才的庶子,旬长清玩弄着手中的马鞭,道:“我刚回来几日,如今到这里玩玩罢了, 何须非要报出名讳。”
    刚回来几日, 又是锦衣宝马, 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 邵兰衡再傻也该猜出了她的身份,忙退出了一条道路,父亲不喜平南王府的人,他自是不会破了父亲的规矩,惹他不悦。
    邵唐如果有这般聪明,岂会在牢里关着,旬长清望他一眼,低眉顺眼之态,可终究是假象,但邵成历来是嫡庶分明,邵兰衡又比嫡子年长,只怕也不如邵成之意,不然为何还是小小的太学博士,那可是不起眼的文官。
    一行人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她忽喝马停下,招手示意紫缙上前,后者听了吩咐后转身而去。赵阳不知她想做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在他左顾右盼之时,又看见了一匹惹眼的宝马,与他送予旬长清的很像,他驱马近观时,旬长清拦住了他,“师兄,你不觉得你购置的那两匹马很奇怪吗?那般的良匹骏马应该不归商户所卖,就算卖一两匹也是稀奇,可方才你又看到了,同时出现这么良驹,不觉奇怪吗?”
    赵阳买马时,没有想到这么多,如今被旬长清一问,顿时觉得不对,“我是在帝京周边城镇买的,都是乡下之地,并未有不妥之处,可如今这么多马出现只能说明有人在贩卖。”
    山风依旧在耳畔肆虐,更多是隐隐的人声和马蹄踏步之声,无人在意旬长清和赵阳,旬长清刚入京不久,无人认识,赵阳在帝京人缘不太好,也无人上前搭话。
    旬长清见那匹马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道:“师兄,其实大齐的马大多被征用为战马,很少有百姓家拥有马来代步,就算是帝京也不过是普通的马,而你所购置的乃是上好的良驹,日行千里,乡下之地,怎会有这么多马,我们所见不过三匹,可能还有更多。”
    赵阳左顾右盼,看看是否会出现第四匹同样的马,可是望了半晌都没再看到,“那要查一查吗?”
    “你应该去问问你的父亲才是,他是鸿胪寺中的人,应该管这些。”
    赵阳轻声应下,“那我回去告知父亲就是。”
    二人并未因着这些插曲而扫了兴致,山中动物本就稀少,加之来此地的世家公子太多,别说麋鹿,连只野兔都未看见。不过山中雪景不错,旬长清下马坐在山中的凉亭之内。
    凉亭建在了缓坡之上,需下马步行数步方可上来,旬长清与赵阳先占了凉亭歇脚,其他人只好去了他处。
    邵兰衡与旬长清搭话后,晚进山半刻钟,落于众人之后,与旬长清一样,到此刻都是两只空手,不免有些急躁,他文武皆在行,此次若是空手而归,只怕会被同行的人笑话。
    他下马往偏僻之处而行,山林深处,多是积雪,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一只鹿似是从眼前蹿过,他立即搭弓射箭,冬日出来觅食的动物体力不济,走了两步,没有躲过弓箭,应声落地。
    不枉此行,幽深林处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外面那些怕死的书呆子就只会在人多之处寻找,粥少僧多,还是找不到猎物,他走过去抓住了鹿角,回身看到了两位少年。
    目光盯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他所得,自是不会让,淡淡一笑后,往外走去。
    其中一位紫衣少年抑郁不平,“这是你我追了半个时辰才将鹿赶来这里,他倒好直接夺人所好,真不是君子所为。”
    另一人只好宽慰他,拉着他往前走,一面劝说,“有何可气,庶子罢了,右相都不待见他,嫡子邵唐如此平庸之人,都想办法安插进六部,这厮如今不过还是不起眼的六品文官罢了,庶子,你这侯府嫡子有何可计较,我们去前面看看。”
    两人拉拉扯扯地往深处走去,邵兰衡手中的鹿角早已被他捏得紧紧的,眸色凛凛,胸中悲愤难平,庶子又如何,他的能力比只会玩乐的邵唐强了不知多少,可父亲为了嫡子风光,数次打压他,让他至今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人人见到他,都脱离不了庶子二字。
    他不再往深处走去,而是回了头,将鹿置在马身上,抬眸就看到了远处凉亭内歇脚的旬长清,赵阳的父亲不过是鸿胪寺少卿罢了,可旬长清待他就好了很多,不似众人总唤他庶子。
    邵唐如今身在天牢,父亲与嫡母无暇顾及他,他才会有时间来这里狩猎。
    将鹿安顿好后,他抬脚往凉亭走去。
    旬长清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嘴角扯了扯,冰霜般的眼波微微流转,在人踏入凉亭后,先开口,“邵公子,可有收获?”
    与方才不同,旬长清识得他的名字后,竟先行打招呼,他唇角含笑,指了指平地的马身上的鹿,挑高了双眉,笑道:“一只鹿罢了,人多了动物都躲起来了,在下去了密林深处才得此鹿。”
    旬长清看着远处的鹿角,眉眼笑开,悠悠道:“是啊,人多了自然就不好找,下次再来时定换个日子,再说这里比不得邙山,不过些许野兔罢了,物以稀为贵,在此山自然会让人觉得珍贵。”
    赵阳在一旁也插嘴道:“是啊,其实我刚刚在山中也觉得如此,这里动物少,得到者甚少,故而人人觉得珍贵,若在凌云山,这些都算不得,师兄弟更不会看一眼。”
    珍贵者,不是因为其本质如何,而是在某处稀少,人人争求,哄抬追捧,使得名声大噪,才会让没有得到者望而兴叹。
    日落西山,夕阳映射而来,旬长清动了动腿脚,站起来望着犹自不语的邵兰衡,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邵公子,时辰不早,我先回了。”
    邵兰衡后知后觉地侧身避让,俯身作揖,道:“公主慢走。”
    人生就是如此,不经意间会让人茅塞顿开,旬长清一句笑言,竟让他有所感悟,他不被父亲重视,那是他的儿子众多,自己庶子的身份终会让父亲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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