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长清哼了一声,就转回到榻上,继续翻着奏疏。一身洁白的寝衣,墨发如绸,盘腿坐在榻上,一双水眸灵透,似冰雪盈盈,卫凌词忍不住多看一眼,才走过去,坐在她一旁,低声道:“此事是我不好,我们说和成吗?”
    “不成。”旬长清将那些奏疏往她身上砸过去,自己往内侧移了过去,抱膝望着她,“你说和就和,这些日子我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出不得宫去,这么多的委屈,你一句你不好就盖过去了,那我算什么……”
    明明不想哭,可几句话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旬长清用手背抹去眼泪,四目相对,如火如冰,让卫凌词蓦地痛心,她将奏疏一一理好放置在案几上。
    千秋殿的床榻比之宫外的要大上一倍,旬长清躲到了床里,二人之间隔了很远,卫凌词不得不脱了鞋袜,向她走过去,“明日即将登基,怎地还和孩子一样闹脾气。”
    “卫凌词,不要总提这个,我是孩子又怎样,你躲我又算什么。”
    旬长清只有在恼怒伤心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唤她,卫凌词有些懊恼,不知如何哄着眼前这位发脾气的人,她靠着那里坐了会,突然道:“明年你及笄后,就该大婚,我想你……如今局势不稳,或许联姻可以稳固……我相信贤贵妃也会有这个打算。我如今帮了你这么多,我在想……我……”
    话未说,旬长清忽而就扑过来,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眸色似霜月凄冷凉白,冷冷地望着她,指尖掐在她肩膀上,力道之大,指甲似是穿透了她的肌肤,卫凌词忍不住蹙眉,却没推开她,接着道:“长清……别……”
    剩余的话尽被吞尽在卫凌词的口中,旬长清并不是在吻她,而是似是发狠一般咬着她的唇角,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
    旬长清脑中依旧保持着理智,她并不喜欢血腥的味道,舌尖猩甜之后,她就松开了嘴,舔了舔唇上染上的鲜血,恶狠狠道:“我谁都不要,把你那些仁义道德给我吞下去,卫凌词,你下次再提,我真的会让你后悔……我纳了那些公子郎君,你就回你郡主府哭去,头疼,无药可治。”
    卫凌词被她压着的身子豁然一僵,继而自嘲一笑:“你抵得住那些诱惑吗?如今你为帝王,就算你喜欢女子,也无人敢置喙,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人儿,你为了我值得吗?”
    殿内烛火高燃,让旬长清看清了卫凌词的每一个神色,她手上动作有些粗鲁,扯开卫凌词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香肩,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绝秀玉致的容颜,出了这道宫门,指不定多少人想娶她回家。
    她不再看卫凌词一眼,俯首咬上了她的锁骨。
    卫凌词放置在两旁的手蓦地攥紧,终是忍不住想推开她,可是旬长清自己发了狠劲,用力之猛,似要将她的骨头咬碎,她忍不住道:“长清,你该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都不想看见……”
    闻言,旬长清抬眸望着她,眼目微怅,额间渗出颗颗汗珠,桃花眼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滴泪珠落在卫凌词冰凉的长睫之上,染了白雾的眼睛稍稍颤动,珠泪便滚进她的眼睛里。
    卫凌词觉得眼睛酸涩难忍,却又不知如何来回复,当她赶回帝京时,贤贵妃却告知她,陛下改立旬长清为新帝。
    那一刻,她不知是喜是忧,女子为帝,是盛事,可是旬长清为帝后,免不了有很多人,不再属于她一人,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可是让旬长清只有她一人,却又是万万不能。
    就算在平南王府得到了她的亲口保证,她还是觉得前方世事难料,帝王无情,又怎会信守承诺。
    但此时见到她哭,卫凌词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的境地。
    卫凌词不语,只悄然落泪。旬长清握紧她的手,望着她被冷雪浇灌的苍白容颜,唇角上的一抹血迹如花开般炫目,显得她整个人在烛火下更加柔美,道:“卫凌词,你喜欢我吗?不要那么多话,只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可以。”
    卫凌词抿了抿唇,虚浮地笑了,她轻声道:“自然喜欢。”
    旬长清凝望着她,又道:“是喜欢,还是很喜欢?”
    你若是一般喜欢,我便如你愿,放你走!
    卫凌词抬手,指尖穿过她的绵长秀发,探入她的背脊,是柔滑细软的肌肤,她的声音似有微微抖动:“很喜欢……很喜欢。”
    “阿词,我也很喜欢你,在边疆我可以为你挡箭,自是将你珍如至宝,看得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你为何还是不信我,帝王又如何,你那么厉害,自然抵得过那些联姻的。
    ”
    旬长清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疲倦,她低下脑袋,徐徐伏在卫凌词的胸口。
    她的胸口起伏而滚热,如炭火般烫热了她凉了很久的心,旬长清不再似刚刚那般胡搅蛮缠。听了方才卫凌词说很喜欢她,她确实很欢喜,两辈子才听到这个答案,她浅浅笑道:“这些日子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害怕,怕搞砸了这些事,我有时候在想,我做完了这些,真的成了皇帝,我若娶你为后,是不是没有人敢反对了。”
    旬长清的一言一语,都非常清楚地传入了卫凌词的耳朵里,她的眼中波光重影,一滴泪滑入旬长清的如墨秀发中,她轻轻圈住了她的身子,听着旬长清似是睡梦中的话,“我们和好吧,这些日子我好累,又不敢真正入睡,怕睡久了就会发生其他事情,是我无法解决的。”
    她的声音明明若软绵细雨,明明若暖春骄阳,可还是无端还是刺痛了卫凌词的心,她恍若梦中,希望此刻缠绵如一生般悠长,她轻轻道:“你睡吧,我替你看着,有事我替你解决。”
    “待会宫人送冕服过来,你记得唤醒我就好,阿词,我只要你一人,我是皇帝了,可以有选择权……”旬长清低低回了一声,就软下了身子,放松了周身警惕,徐徐阖上了眼睛。
    卫凌词疼惜地望着她,她的呼吸离她这般近,犹疑之间,她小心将旬长清的身子放置在榻上,她的泪水、她的哭诉、她的软绵求和之之声,终是让她瓦解,溃不成军。
    她更是情不自禁吮干了旬长清浓黑眼睫上的泪水,贴着她冰寒的脸颊,希望可以融化她身上因自己而凝结的寒意。
    长清,我不是很喜欢你,而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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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为帝早有先河,冕服凤冠也有例可寻,只需翻阅凝元女帝在位期间的起居录即可查明。
    贤贵妃在先帝立下遗旨时,就已准备这些,一月的时间有些仓促,但还是赶制出新帝的一切用品。
    她亲自将冕服送至千秋殿,望见殿门紧闭,面上却依旧一派淡然,轻轻道:“卫凌词进宫了?”
    紫缙垂首,低低回道:“是,刚来不久,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不等贤贵妃回话,紫缙就回身推开了殿门,卫凌词更是第一时间唤醒了旬长清,自己整理好散乱的衣襟,站在榻边上望着她,吩咐紫缙去外等着,贤贵妃不会闯入内室。
    旬长清只觉得自己刚阖上眼睛,就被人唤醒,眼睛眯开一条缝,翻了身,嘀咕道:“你帮我去看一眼,我不想起来。”
    “别使小性子,娘娘在外面等着,切勿惹恼了她,”卫凌词失笑道,见她真的不起来,自己侧身坐在榻上,将她拉起来,拍拍她的脑袋,“娘娘等着,她如今是你母亲了,你也该改口了,怎地还唤娘娘。”
    “我改,明日就改,成吗?”旬长清顺势靠在她的身上,忽地想起什么,便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胸口雪白的肌肤,凝眉思索,天真道:“我记得我好像咬了你,还疼吗?”
    说着,一只小手将往卫凌词锁骨处伸去,可惜半道上被截住,卫凌词觉得她又天真了些,笑道:“别闹了,先出去看看,我们的事待会再说。”
    “那你今晚不许跑,”得到保证的旬长清听话地下榻,找了件外衣披上,自己先卫凌词往外走去。
    殿内很静,入目便是女帝红色的冕服,旬长清心内顿生忐忑,“为何是红色?”
    “你不喜欢以后再作更改,这是当年凝元女帝定下的,她不喜黄色,便用作到了红色。”贤贵妃拉着她走了一圈,指着裙摆处的丝线钩织的秀丽山河,“虽不曾有龙,但亦比龙更加壮观绚丽。”
    旬长清豁然怔住,总觉得眼前的冕服更像嫁娶用的喜服,不过织造更费心力,经宫中多名绣娘共同织造完工,璀璨夺目,简单一件衣服就如此花费,可想而知,皇帝身边的人力权力有多少了。
    她点头道:“红色便红色,长清无意见,不过这么晚了,劳您走一趟,也辛苦您了。”
    贤贵妃不过是顺路走一趟,千秋殿其实是华清宫至昭仁宫的路上一座宫殿,她又担心宫人的伺候会让她不如意,便自己过来了。如今,她见旬长清并无意见,说起了其他事:“按理再过一段时间,你要搬去华清宫,本宫的意思是想问你,可愿意搬过去?若是不愿,本宫就不动华清宫内的摆设了。”
    华清宫是历代君王寝宫,但没有规矩一定要新帝搬过去,贤贵妃想得也是常理,毕竟新帝是女子,华清宫内的摆设大多是为男子而造,妙龄少女住进去,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便不去了,住在千秋殿就好,只是长乐宫内需大改,您是后宫之主,这些需劳您费心了,”旬长清的目光从冕服上移开,落在卫凌词的脸颊上,温柔一笑。
    卫凌词垂首,并不插言,此时她仅仅是臣下了,没有资格在贵妃与皇帝之间发表自己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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