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听了传话人的话,不由为对面的人捏了一把汗,什么叫丞相大不过陛下的人,她觑了觑小皇帝的神色,后者的视线又落在了一旁的络子身上。
    旬长清没有想得那么多,黑白分明的双眸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算算她和卫凌词分别近两月了。卫凌词喜欢在腰间戴个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她不会绣,又不想让她人经手,便只有学打络子,这个简单又省事,想着今日完成了,见面就可送给她。
    可她好像有点笨,怎么也打不成。
    不懂帝心的林宸觉得这位小皇帝心真大,又与想象中不一样。
    三年来,小皇帝勤政勉励,日夜守在含元殿内,打理各地送来成堆的奏疏,晚间子时才会休息,那时不过十四五岁,可做的一点都不比先帝差,如今的大齐比先帝在时更加繁荣,内忧外患皆不存在了。
    不对,外患解除了,内忧还在。
    其实,林宸年长皇帝五岁,可见识远不如她,或许皇帝便是不是常人可相比的。她握紧了名册,提议道:“陛下,要不要唤禁卫军过来?”
    旬长清惦记着手中的络子,闻言看向日含,“时辰可还来得及?”
    日含不高兴,摇首:“本就掐着时辰出来的,在这里闹了一个多时辰,怕是赶不及了,奴婢先前就已经派人去了。”
    边疆战役结束,如何管辖,加之西番求和,这么多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皇帝自打从边疆赶回来后,身子就有些虚弱。这些日子差点住在了含元殿内,整日忙碌,消瘦了很多,接过卫凌词的书信后掐着时辰出来,谁知还会有人拦着丞相府的马车不让走。
    早知,还不如选个不显眼的马车,路过城门口盘查耽搁些时间也无大碍。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
    听到赶不及的旬长清,莫名有些颓唐,手中的络子也不想再去打,掀开车帘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她真相想知道,旬亦白想搞什么鬼,丞相乃是百官之首,让一让又不会掉一块肉。
    平南王府的人都被旬翼宠坏了,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头上还有皇帝。
    日含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望着盛世凌人盛气凌人?的侍卫,忍了忍心内的一口气,“陛下,奴婢觉得不用给平南王府留面子了,不值得。”
    “朕是在给自己留面子,若是闹起来,丢面子的是朕,然后再是平南王府,你们说那上面坐了西番皇子,旬亦白是想用两国邦交压迫我们退步,若是唐茉,只怕也退了。可是偏偏是朕坐在上面,此时回头,也来不及了。”
    她继续打着络子,反正十里亭那里已经赶不过去了,她就陪旬亦白和那个不省事的皇子耗着,反正袁顷名会赶过来的。
    时间久了,她觉得坐在这里不透气,脑袋有些发晕,她唤来了日含,“想个办法,让外面的百姓退一退,朕被吵得头晕。”
    日含哪有办法唤退百姓,除非是禁卫军过来,她在外面站了会,看到了宫门方向赶来的唐茉,一身官袍,极是耀眼,她望着对面吃惊的侍卫,顺带踢了一脚,才去接唐茉。
    唐茉本在衙门内处理事务,有位同僚看到她很是惊讶,问她是不是有□□术,玩笑着说出了主街上的事情,她记得陛下今日出宫,用得便是她的马车。
    玩笑说过后,她便快马来了这里,对面马车不愿让路,定是耽搁了皇帝的事情,小陛下发火,只怕将火气撒在西番皇子身上,这下名正言顺地不愿要人家进宫了。
    她一眼扫过对面的马车,看到一旁歪眉挤眼的林宸,微微颔首,自己上了皇帝的马车,见小皇帝坐在那里玩着女儿家的玩意,心中松了一口气。
    上前劝道:“陛下,您现在要回宫吗?”
    “事情办不了,只能回宫了,还有你命袁顷名拿了对面马车上的人,送去刑部大牢,还有那个西番人直接遣送回宫国,名义就是对皇帝大不敬。”音落,手中的络子成形了,旬长清眉开眼笑,稚嫩的容颜上呈现了春日的生机,丝毫没有因此事而感到不快。
    唐茉觉得皇帝有些任性了,“陛下,旬亦白是平南王世子,直接拿了岂不是打了平南王的脸面,况且世子陪同西番皇子游帝京也是臣与王爷商议出来的,怨不得世子。”
    络子打完了,被束缚的双手解放了,旬长清自己揉揉自己的肩膀,活动筋骨,“旬翼抓走紫缙,也是在打朕的脸,朕都疼那么久了,也该讨回来了。”
    旬翼抓的是旁人也就罢了,紫缙是上辈子为她而死的人,今生不能让她被旬翼这般折磨,她示意日含让马车掉头,在唐茉耳畔低声道:“唐卿去传句话,让王爷不要逼朕将心里最后的情分也忘了,西南军已经威胁不了朕,鱼死网破的结局也是不错。”
    唐茉怔忪,想劝说几句,可是皇帝已经将她赶下马车了,袁顷名此时骑马带人过来,目送着马车向禁宫的方向走去。
    他望着唐茉,唐茉亦望着他,两人都清楚马车内是谁,而对面的马车却不知道,他们见那辆马车让路了,喜不自禁地驱赶着自己的马车往酒楼走去。
    百姓在此时也散了,街上各式吆喝也不绝于耳,旬亦白路过唐茉时,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有些得意,看在袁顷名眼中,又是不落痕迹的厌恶。
    世子旬亦白比起他的哥哥旬亦瑭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唐茉立在街中,看着熙熙攘攘的百姓,动了动嘴:“陛下让你拿下旬亦白,送入刑部大牢,罪名是大不敬。”
    ………………………………
    白间的事情,众人都是云里雾里,看不清方向,西番皇子被囚禁在驿馆,而旬亦白被抓进大牢,这些事情发生得莫名其妙,没有人能想通其中玄机。
    通晓前因后果的太后亲自去找皇帝,进了千秋殿,戳着她的脑门训道:“那可是你的亲哥哥,虽说过继了,可血缘还在,意气用事惹恼了旬翼,你不怕他反了你?”
    太后很少为了前朝之事训她,旬长清只垂首跪在她脚下,不答话,听她训够了才敢抬首,“他打我脸,我不过回击他而已,眼下正好推了西番的婚事,我还可以让王爷放了紫缙,岂不两全其美。”
    “你说的都是人后之事,你若放下身段去找王爷好好谈谈,他或许就会放人,你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他又爱面子,你只会适得其反。还有,你脑子里就惦记着卫凌词,你将人娶入后宫,放着不碰也可以。”太后见她跪得笔直,也不想让她丢了面子,亲自拉她起来。
    “长清心眼小,住不下那么多人,卫凌词知道后宫里多了人,指不定就走了。”旬长清可怜兮兮地回了一句,唇角弯起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卫凌词应该回府了。
    这幅模样是被卫凌词吃得死死的了,太后也知劝不动她,忍不住又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皇帝,不要总被她左右自己的看法,后位给她也就是了,哪有帝王后宫只有一人的。”
    “有的,那个上一任女帝……”
    “不要提上一任女帝,她是有着自己的子嗣,你呢,你若有自己的子嗣,哀家也不管你后宫多少人。”
    太后疾言厉色,堵住了旬长清的话,二人鲜少有争执的时候,旬长清不愿与她计较太多,太后说着,她听就是,至于做不做就是后话了。
    旬长清这些日子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每日近子时才会休息,今日出宫也是她昨夜将奏疏处理完才挤出的时间,无端被旬亦白毁了,心里有火也是常事。
    如今又被太后训斥,她的脸色很白,透着些病容,配上她颓唐之色,太后到嘴的话也舍不得再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带人离去。
    旬长清有一万个理由也不想去和太后争执,她本是过继的子女,比起骨肉至亲,自然不同。那一层隔阂,会发生很多不同的情绪,在太后面前,顶嘴这类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她也不想这么做。
    太后对她有恩,本就该好好孝敬她才是。
    被太后戳着脑门半怪半怨地地训了一顿后,旬长清的情绪多少有受些影响,看着外面的天色,想着卫凌词,她若不进宫,自己也可以出宫的。
    留下日含守着千秋殿,来人就说陛下歇息了。
    旬长清带人从后门溜进了郡主府,府内近三年没有主子,郡主在皇陵还没有回来。她亲自命人日日打扫,更不许一些不长眼的人进去。
    府内精致赏心悦目,旬长清一人穿过开得茂盛几乎遮天蔽月的桃花林,三年,这些花开得愈发好了,站在林中,桃花香极是好闻。
    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于往日,府内下人都是她安排过来的,看到她也不敢阻拦,在外面就听到了潺潺水声,她眨了眨泛着光芒的桃花眼,轻轻推开了屋门。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透过屏风就可看到里面白皙的背影,憧憬的‘春.色’,让旬长清趋步走近,‘光明正大’地歪着脑袋看着里面沐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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