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何处惹到卫凌词了,难不成是那日冲她发脾气的缘故,可是后面她写信道歉了,她也答应进宫,为何变卦了……
    旬长清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门,关得严实,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她叹了一口气,心里的阴霾未曾少一些。接过纤云手中的雨伞,她从后门上了马车,返回宫中。
    路过平南王府的大门时,她掀开了车帘,这座王府带给了她很多快乐,也同样存着很多不幸,这里的人都曾敌视她,连她的马都不曾放过,死了之后,连带着送予卫凌词的那匹马也绝食而亡。
    那时,她就在想,马都那般有情,为何人就不可以。她只想活着,也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为何还要那样对她。
    直到登基后,她才明白了,权势会让所有人疯狂,后院之争,只因她掌握着王府太多的东西,让人心生妒忌。
    放下车帘,马车回了宫里。
    她进殿后,就被宫人簇拥着换下潮湿的衣裳,青木备下了驱寒的姜茶,她喝了一碗后,反觉得头重脚轻,屏退了所有人,自己靠着软榻欲小憩片刻。
    熟料,小憩变成了熟睡。
    外面雷雨大作,风声似狂,而她仿佛去了一个很久远之地,她处于混沌之中,拨开云雾,她好像看到了凌云山。她住了很多年的阁楼里还存着那株让人讨厌的梅花,她止步在梅花跟前,隐约听到书房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第106章 梦境
    紫英阁内草木皆是绿色, 青翠欲滴,旬长清站在树下望了很久,一阵风吹过,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风走近了门旁,她伸手想打开门, 可是指尖穿过了门,她碰不到实物。
    这是梦境, 她穿过了门,站在了书房里,屋内起争执的是卫凌词与徐恪。
    一个已死之人, 为何出现在她的梦里,而那棵早已不存在的梅花树为何还存在, 莫非这是前世的凌云山。
    她走近了卫凌词,感受到了她极力压制的怒意,拧眉不语,压迫的锐意与今生有着微微相似, 她听着徐恪发话:“为师说过,不许你插手旬长清的事情,她是叛逆之后, 人人得而诛之。”
    “她是否是叛逆之后, 徒儿管不得,但是她是我的徒弟, 我便管, 师父放心, 我不会牵连凌云山。”
    旬长清望着清冷隐忍的人,莫名红了眼眶,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徐恪的叹息声:“既已如此,你将她逐出师门,待她出了凌云山的地界后,为师派人助你去劫囚,只要不牵连凌云弟子,随你怎么做。”
    话中带了妥协与无奈之意,卫凌词紧蹙的眉头微微缓解,屈下双膝,行礼叩首,“徒儿明白了,保她一命即可,其他该丢的都可丢。”
    徐恪望着倔强的小弟子,摇首离去。
    而此时,卫凌词改跪为坐,旬长清走过去,目光落在她的眼角,那里似有明亮的东西滑过,原来卫凌词也会哭。
    她蹲在了卫凌词的跟前,伸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痕,可还是落空了,她叹息道:“徐恪是骗你的,你怎么可以信他,真是傻子。”
    卫凌词不是暗自伤心的个性,她起身理好衣裳,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忙打开门,看到了紫英阁里陡然出现的禁卫军,光袖中的双手死死捏紧,她看向不哭不闹的旬长清,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梦境里的事实是前世之事,旬长清感受到了曾经的自己那股淡淡的恨意,她也明白了卫凌词心里的挣扎,那个时候卫凌词不是无情,而是无奈,她想做的无非是保命。
    厌恶的神色从不曾出现在卫凌词的眼中,旬长清看着梦里的自己被人带走,而卫凌词没有伸出一只手指头,连喝止的声音都没有。
    而在那个人影消失后,卫凌词眼角的泪水继而滑下,旬长清没有见过她哭,不是撕心裂肺的哭,而是绵绵细雨的那种,她似是感到了那种想救无法救的痛苦。
    她不懂,为何自己会做这种梦,曾经的恨意早已如流水,今日的梦境到底预示着什么?
    梦里的凌云山依旧如此,表面看似清明,实则骨子里早已烂透了,她看着卫凌词去找人,可是没人愿意帮助她,而穆尘早已不知去向。
    一切只有卫凌词自己,她在紫英阁自己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一夜未眠,天亮时她拿着自己的青锋剑下山了,在山脚下被人偷袭,一剑刺破了手臂。
    那个人,旬长清很熟悉,是紫缙。
    许是紫缙为她不平,作为师父,卫凌词不仅不相救,反而在此时做出了最卑鄙的举动,逐出师门。
    旬长清站在树下,看着二人过招,此时的卫凌词武功应该远远胜过于紫缙,或许她心中有亏,并未出全力,反倒是紫缙,招招狠手,不留余地。
    她默默叹息,紫缙死忠,可惜她两世都未陪自己走过完整的人生。
    十数招过后,卫凌词的剑出其不意地指着紫缙的脖子,但她仅仅指着,眉眼不再是清冷之色,而是罕有的颓唐,她说:“你有多少人,平南王府的暗卫有多少,我想去劫囚。”
    她的声音暗哑,眸中带着血丝,曾经傲气清高的卫凌词,已经不在了,旬长清觉得眼前一幕有些讽刺,卫凌词也会求人,周身的傲骨似被活活打散了。
    紫缙对她的话很惊讶,但卫凌词的神色真挚让她不得不屈服,“我的人都是王妃留下来保护郡主的,与平南王府无关,人数不多,都是精锐。”
    旬长清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这个梦境做延续到何时,接下来是否真的是劫囚,紫缙惨死,她捂上了自己的耳朵,耳边是刀剑的声音,她不忍去看那些血腥的场面,这个梦境太过残酷,却也是她前世不知道的事情。
    紫缙死后,她以为会结束,可是她再睁眼还是卫凌词,她一人坐在树林里治疗自己身上的剑伤,其他人大概都已经死了。梦里她的灵魂应该与卫凌词绑在一起,她去何处,自己便去何处。
    她缓步走近,在卫凌词对面坐下,见她白色的衣裳染满了鲜血,拔箭而带出的温热鲜血没有让她呼痛,很想上前帮她,可这是梦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缥缈的幻影。
    卫凌词累得靠在树上睡了很久,她们筹划了很久,还是失败,禁卫军好像知道她们的行动,将计就计,杀了所有人。
    梦境很奇妙,前世她所经历的事情都没有再次看到,或者她现在是以卫凌词的角度看待发生的每一件事。
    进入帝京后,卫凌词依旧是孤身一人,她去了天牢,可是无功而返。
    旬长清知道那个地方,花了银子就可以进去,但狱卒收了卫凌词的银子,却没有让她进去,贪得无厌,欺负无权之人。
    只有四个字来形容,四处碰壁。
    夏中的时候,她看到了卫凌词带人冲进了刑场,又将前世的她带去了邙山,历史发生得一模一样,那个她跳江了。
    卫凌词在江水边等了很久,禁卫军统领催着她回去,她听话地回去了,踏进郡主府的时候,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吓得卫晓忙去延请太医。
    那一觉,卫凌词足足睡了七日,而旬长清在床前等了七日。她感觉出卫凌词没有求生的欲望,她的灵魂早在江水边就随那个自己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个躯壳。
    她问过卫凌词,前世她可做了皇后,每每都是含糊其辞地回答她,真当她看见了又很心疼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因为旬亦然拿卫府的安危威胁她,不嫁,便要卫府的人陪葬。
    卫晓接过圣旨,将之付之一炬,朗然道:“不嫁,阿词不嫁,死了又怎样,阿词,你走吧,切勿留在帝京。”
    卫凌词神色冷漠,看着火中的明黄色的圣旨,苍白的唇角微微抿起,笑道:“母亲,嫁罢,我出嫁那日,你就离开帝京,去西南找旬翼,那里很平安。”
    旬长清看清她眼里的笑意,释然又美好,她不懂,为何卫凌词还要笑。
    直到大婚那夜,她亲眼看到两人喝了合卺酒,心中愤愤不平,可在下一刻钟,卫凌词亲手杀了旬亦然,火烧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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