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听到了吗?你旁边的宗大少要跟我们没完呢,你要是真带了人,就别光藏着掖着呀。”他说着话,眼神却下流地直往秦姒身上瞟,等看到她包裹在薄绒线外套的高耸,手便不老实地想往前伸。
    揩揩油也好。
    然而,手还没完全伸过去,身形就被隔了两步走上前的傅承兮隔开。
    红毛刚才没怎么注意那里还站着个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东子和秦姒身上,一时不留意,傅承兮突然出现,他手被别了一下,登时愤怒起来。
    道上混的人习惯拿拳头说话,他一晚上又被宗仲南搞的心浮气躁,因此想也没想,拳头就朝面前的傅承兮招呼过去。
    预料中拳头碰到肉的触感没有到来,红毛怔愣了瞬间,才后知后觉面前这看着温文尔雅的小子竟然敢还手,此刻自己的伸出去的手腕正被对方牢牢钳制在手掌中,动弹不得。
    他恼羞成怒,朝面前的傅承兮直瞪眼。
    视线里的年轻男人一身简约的衬衫长裤,握着他手腕的手干净修长,头发是清爽利落的黑色短发,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红毛眼神渐渐轻蔑起来。
    宗仲南在a大念书他是知道的。
    豪门里的大少爷,就算家族背景沾染了黑道,也跟他们这些命里注定在道上混生活的人不一样。
    最后还是会按照普通的人生轨迹读书、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不用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他不满地叫嚷了一声,“这他妈谁啊?难道是一起读书的同学都给叫来帮忙了?”
    说着,手就要挥开傅承兮的手。
    没料到,挥了两下,竟然没挥开,他僵在原地,半晌尴尬地骂了句操。
    “这他妈是谁,敢跟老子动手?毛长齐了没呀,小子?”像是自我缓解尴尬,在短暂地静默之后,他气势又强撑起来,身形也逼近握着他手腕的傅承兮。
    傅承兮没抬眼看他,只是低低哂笑一声,随意地瞟了眼他身后想过来帮忙的喽啰,态度好整以暇,“法治社会,想动手啊。”
    语气漫不经心地让人感觉到被轻视。
    另一侧秦姒就没那么放松了,她慌张地扶着宗仲南往门边走,等把他安稳扶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回过头去就发现背后已经起了冲突,看着傅承兮挡在那个红毛身前,她手指攥紧,又担忧又庆幸。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一个人过来,担忧地是,她把傅承兮也连累到这种境地。
    眼看着红毛的人还在打电话,应该是想再叫人过来。
    宗家近几年往内地发展,一直想洗白黑道背景,现在道上的兄弟根本就不多,加上海城毕竟不是他们家的势力中心,不比香港,眼下她根本就不清楚,宗仲南手下的人到底能不能解决掉这群喽啰。
    “法治社会?小弟弟,你跟我开法律讲座呢?”红毛带着头嗤笑,脸上嚣张显露无疑,旁边一众兄弟立刻了然地跟着嘻嘻哈哈,都对面前的白衬衫男生不屑一顾,像是笃定了他只是个战斗力不值得一提的大学生。
    红毛看着傅承兮不说话,此时只有他知道自己被钳制住的手腕处有多么酸痛。
    虽然如此,但道上规矩气势不能丢,他还是强忍着叫出声的冲动,另一只手不慌不忙伸到背后去,后面立马有小弟识相地递过来一支酒瓶。
    他咧开一嘴黄牙,轻薄地朝傅承兮脸上吹了口气,“想跟我讲法呀,小弟弟?可你拧疼我了,让我在你头上敲个酒瓶,我就跟你讲呀。”
    后面一众人跟着笑的东倒西歪。
    秦姒着急地看着傅承兮,不敢贸然上前,却看到往日里好学生模样的他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斜睨红毛,“酒瓶?不怕进监狱?”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监狱?”红毛笑得止不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边笑边拍胸脯,“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还进监狱?公安局就是我家开的,知不知道?”
    他看着面前的人不言不语,越发气势上来,身形一直逼近到他眼前,踮着脚凑到他跟前,声音低下来,“我干爹就是公安局局长,你觉得他会抓干儿子我?”
    “小弟弟,这里是社会,你当还是读大学呢啊?社会规则懂不懂?”
    “是么?”傅承兮被他靠近,蹙着眉,“但你们聚众闹事,现在还想搞出人命,公安局副局长,也要遵从法律吧?”
    他似乎是不适应一个陌生人靠自己这么近,连带着手下力道也松了下来,因此被红毛趁势摆脱。
    红毛以为是自己的威胁终于起效果了,气焰登时嚣张起来。
    秦姒站在一旁看着红毛手上的酒瓶在晃,酒吧的灯光穿透过取,瓶身泛着七彩的乱影,然后,一瞬间,酒瓶倏然一动,朝着傅承兮的方向。
    秦姒想也没想向前跨过去一步,着急地去扯傅承兮,“我们走吧。”
    反正宗仲南已经被带了出去,现在也安分下去不闹事了,正被东子照顾着,她不能看着傅承兮被人揍。
    他们人多势众,宗仲南这一边的人看着没几个顶用的,还要带着他一个醉鬼,傅承兮的身手,她根本不清楚。
    红毛身后的兄弟注意到刚才的小妞又走了过来,登时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红毛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转手上假惺惺佩戴的佛珠,猥琐的眼神晃过秦姒周身,而后慢条斯理开口:“小子,怕了吧?今天你把这妞给我们留下,你就可以走人了,你得罪爷的那些事,爷也可以不计较。”
    秦姒眯着眼朝红毛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继续轻扯傅承兮袖口,“我们走吧,别的以后再说。”
    ——别的,以后再说。
    她虽然平时气焰嚣张、在海城上流圈子算的上横行无忌,但跟这种下三滥的人过招,他们今天还明显处于下风,硬碰硬肯定是要吃亏的,她又不傻。
    来日方长。
    不说有宗家在轮不轮的上她来动手还是未知数,就算真要轮到她,也不过是一两个电话的事情,她爸爸虽然只是经商,但多少还是有些人情关系在,打个招呼的事,无非靠的就是钱。
    傅承兮看着面前轻拽自己衣袖的小女人,眼睛里的冷意有所收敛。
    两人刚转过身,秦姒眼角余光瞟见东子正扶着宗仲南往门外走,她去轻扯傅承兮衣袖。
    身形往他那侧错了两分,就在两人正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间,一股湿意伴着哗啦啦冰块落地的声响。
    ——秦姒被淋了一身的酒。
    第二十七章  秦姒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秦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没等她转身, 身后的人已经笑闹成一片。
    显然红毛手下的人都没将他们两个放在心上。
    因为是临时决定出来,秦姒衣服穿得非常舒适休闲,没什么气场在, 加上她刚才一副着急拽傅承兮走的模样,更让红毛一众人笃定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厉害货色, 因此下起手便无所顾忌起来。
    一众古惑仔笑着笑着, 便有不知轻重的上前想拽秦姒的衣服, 一个矮胖子手最快,他刚才就打量上秦姒身材娇俏, 比他们平日里会所发廊玩的那些小姐妹不知道好多少,这下眼前的美人被老大浇过去的酒水淋透了衣衫,更是身材毕现,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于是色心骤起, 没等想清楚后果,手就斜喇喇地伸了出来。
    秦姒本来就没走出去两步,因为被酒泼到,此时正蹙眉回头看, 正好给了胖子可乘之机, 他一把拽上她那件薄外套的一角,先咧开了一个放肆淫邪的笑, 手下就想用力拽。
    然而这个笑还没达到眼角,就被“啊——”的一声痛苦凄厉的惨叫代替。
    胖子脸皱成一团抬头看, 不期然撞进方才他一直不怎么在意的少年深邃的眼。
    他惊讶地瞪大眼,像是完全没预料到对方力道会这么大。
    傅承兮身高够高,但皮肤较白,眉眼看着也比他们混社会的年轻了不止一点,因为他刚才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半大小子。
    ——谁能想到半大小子出起手来这么快!
    胖子一边惨叫,一边费劲想撤回自己的手,没动两下,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就在耳边响起来。
    别看胖子平时人好色爱惹事,其实拼起武力来最怂,他听到这声音立马吓得腿都软了,眼泪都差点滚出来,一百五六十斤的汉子一边嗷嗷嗷地惨叫,一边龇牙咧嘴地跟旁边几个兄弟示意帮忙。
    他身后几个人看到同伴这样,登时互相对视一眼使了个颜色,一同蜂拥而上,在秦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酒瓶摔到地上的碎裂声伴着椅子落地的碰撞传过来,几个个子矮的已经被傅承兮身手利落地撂翻。
    他不像红毛的那些手下们只懂得用蛮力,而是身形非常轻巧,一边利落地闪避过他们的攻击,一边四两拨千斤用差不多七成的力道将人撂倒,内行人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身手。
    此时刚才的矮胖子已经捂着手腕躲到后面吧台嗷嗷直叫,红毛被他叫的心烦,狠狠上去踢了一脚,然后看着傅承兮的眼神发狠起来。
    “一群废物,都他妈给我上,躺地上挺尸呢吗?老子养你们不是让你们白吃干饭的。”
    红毛看着被撂倒的手下没好气地叫骂起来,显然恨铁不成钢,被他骂的小喽啰听见老大的话,费劲瘸着腿从地上爬起来,“老大,这小白脸看着白白净净跟大学生似的,身手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哎呦喂——”他一边汇报一边撑着腰惨叫,样子滑稽地让人想笑。
    红毛此刻却没有能笑出来的好心情,他抬手一把揪起小喽啰的衣领,将人拎到自己面前,一边恶狠狠地开口,“操他妈的,这宗仲南到底哪里找来的小这白脸?这么会装?哄得老子一愣一愣的,还守法,我操他娘的。”
    他一边骂,眼神不经意晃过刚才手腕被掰断了的矮胖子身上,心里出来了个主意。
    此刻宗仲南那个白痴手下早知趣地上去帮忙了,因为有傅承兮这一个顶好几个的在,两方人堪堪打成平手,反而是人多势众的红毛一方眼见着快落败下来。
    红毛眼神由阴狠变成算计,手快速地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
    “喂,陈叔吗,是我啊,张建强啊。”
    “都挺好的,就是嘿嘿,在城东酒吧这边跟人起了点冲突。”
    “对,伤到了俩弟兄,我寻思着还是要知法守法,这才麻烦到陈叔您这儿……”
    “好嘞,我等着咱梁哥来,麻烦您了。”
    “……”
    他讲完电话,脸上阴郁渐消。
    说来也是凑巧,最近执行例行检查的一队公安人马正好在附近,这一个电话过去,估计不消十五分钟就能到,红毛想到对方的人见了局子里来的什么脸色,倒时候再经自己倒打一耙,反正这边伤势都是现成的,打架斗殴最开始是谁惹得谁也不重要。
    还不是凭的一张嘴的事儿。
    他想到此处,越发优哉游哉,吩咐着一个小弟兄将哎呦惨叫的胖子扶起来,好生地在一边高脚凳上坐好,并谨慎叮嘱了两句。
    胖子心眼多,立马明白,叫的更惨烈起来,眼神边叫边往门边瞟。
    警察来的时候,傅承兮刚撂倒一个从背后偷袭他的小喽啰,这人年纪半大不小,耳朵上带着一排金灿灿的劣质耳钉,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像是跟人打架留下的疤。
    来的几个警察因为是外出出任何途中,恰好都有配枪,一声惊呼不许动,傅承兮配合地松开被他钳制着直喊叫的刀疤仔,非常配合地走到指定地点,接受盘问。
    他解释起来条理清晰,奈何红毛不停在对面叫嚣哭惨,一通乱说,带头的梁哥知道这人来头,多少跟局里上头有关系,往深里想,年年孝敬也不能少。
    他一时不好决断,干脆几个人一起带走问话。
    秦姒身上披了东子给她拿过来的外套,跟在一众人的身后,轻声叫他,“傅承兮。”
    他回过头,利落的短发搭在眉骨上,嘴角挂着一丝血痕,被灯光一照,整个人浸在一片暴戾冷冽的气息中,跟平时截然不同。
    秦姒两步跟上,默默跟在他身后,跟随警方一起回去协助调查。
    宗仲南那货自然也没能幸免,他此刻酒已经醒了一小半,瞪着醉眼看押着他走的警察,边走边嚷嚷,想打电话。
    对着他这副样子,秦姒简直没眼看他,不止是丢人,她简直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
    警笛轰鸣回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已近晚上十一点,几个人被留在等候厅,大厅空旷除了他们几个没别的人,只剩下墙上的电子钟在滴答报时,谁都没想到这里还能撞见熟人。
    程越川跟另外俩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坐的最靠外的红毛。
    显然旧相识,他扯唇一笑,“哥们儿你这晚上挺清闲啊,带着这么多兄弟来局子里凑热闹。”
    红毛骂了句操,眼神直往身后瞟,“还他妈不知道哪里跑来个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惹到老子头上,宗仲南不敢动,老子还不敢动他,老子有多厉害,这就让他知道知道……”
    程越川顺着他视线往大厅里看,就看到一身衬衫长裤的傅承兮正靠坐在大厅座椅上,全然没有平日里在学校的禁欲斯文,反而周身都被外露的凌厉气息包裹,衬衫扣子也松散地松开几颗,旁边一个娇俏的身影手正擦过他唇角。
    他眉眼一动,登时笑得贼兮兮地,手撑在红毛座位一侧,低下头,声音放低,“……红毛张,你要让人好看的那个,不会就是那边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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