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劫云的中心正是善清观,早在三天前,观内的宫人就被萧函下令出去,不得进观。
    丹室内,萧函仿佛对外面的动静置若罔闻,不过,和她曾经经历过的,这算是小打小闹了,自然没什么可惧怕。
    她一心专注在丹炉之中。
    对炉内的变化她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双手结印掐诀,灵气随之化入丹炉中,与真火一起融化淬炼,渐渐的炉内出现乳白色的先天灵液,最后变成淡淡的金色。
    外面惊心可怖的雷霆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降落而至,却仿佛穿过屋顶,毫发无损,简直不可思议。
    就在丹成的那一刻,这方天地的灵气都发生了异变,像是破开了某个小口子一般。
    风云雷霆也荡然无存,天空如云消雨霁一般,虹光显现。
    一切都仿佛只是刹那间的事。
    而看见这一幕的岂止是皇宫内的人,甚至是满京城的人。而早先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方向正是陛下亲封清源真人的善清观。
    求仙问道,炼丹长生,这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但薛真人炼丹所引起的天地异象,简直前所未闻,无异于证实了这世上仙人的迹象。
    若说法会那日只是让人们知道薛叶是位真正的世外道家高人,那么这一次,所有人都相信她或许真的是神仙,或者说离仙人最近的存在。
    萧函看着手心间散着淡淡光晕的筑基丹,无论是劫云,还是此丹本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但有道是,这世间本无仙,
    自我来了以后,便有了。
    ……
    炼丹成功后,不止皇帝亲自来善清观,外面求见的帖子也是如雪花一般。
    萧函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深居简出,不仅见了皇帝,还有玄诚和云濂两位道人,另外那些勋贵世家的人,萧函虽没有见,但他们在许多拜帖中所求的一事,却是应允了。
    在知道能以炼丹便引起天地异象,风云雷霆之变后,薛真人乃是真正的神仙人物已经是毋庸置疑了。错过了薛真人的三问,不能再错过这样抱大腿的机会。
    他们或许有爵位官职在身,但他们还有子女。最好的机缘莫过于能跟随薛真人身边求仙问道。
    萧函自言不收弟子,但若是愿意,也可以送一些人到善清观中,但要求七岁以上,十四岁以下,且条件清苦,日后也难有机会与亲人见面。
    此事一出,引发京中狂热。要知道就之前就连参与给薛真人锻造丹炉的工匠也被权贵纷纷请上门来,奉为上宾。何况是能跟随薛真人修行。
    那些勋贵世家当然不会在意什么条件,即便现在做不了真传弟子也没关系,就是做个打扫的道童,也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像玄诚和云濂道人在见萧函的时候,有意无意道,道教内有不少好苗子,不仅天资聪颖钟灵毓秀,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耐得住修道清苦,比那些高门出身的子弟好多了。
    但他们也只敢拐弯抹角说一两句,而不敢干预萧函的决定。
    和萧函在道法修行上的造诣相比,他们几乎微不足道,如牙牙学语的孩子。所以比起一般人只看到外表的神仙风光,他们更知道这个机会的珍贵。早早就传消息回道家内部,将资质出众年龄又符合要求的弟子带来。
    即便不能占了全部名额,总能得到一些吧。
    萧函扔出了一个‘饼’后,只等他们自己行事,其他诸事不管。
    等到挑选的日子,送到善清观的人远远超过了萧函给出的名额,萧函也不在意,反正只会要十二人,多了反倒累赘。对年龄要求在七岁以上,十四岁以下也是有原因的,年岁太幼,还需要人照顾,年纪大了,只怕心思也比较杂,耐不住清净。
    这些孩子有的目光纯净,有的天生自信,有的略带紧张不安。
    萧函扫了一眼,稍稍意外的是其中一个女孩。
    因为知道这机会的珍贵但也有不舍得的,送来的多是嫡出幼子,女孩只有寥寥几人,尤其是这位,萧函还认识。
    康国公老夫人寻回的外孙女。
    萧函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你外祖母竟也舍得将你送来。”
    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人对那个女孩的羡慕,毕竟谁都知道,不会是所有人都能留下,那么能引起薛真人注意的人,进入善清观的机会也会大些。
    在国公养的这一个多月,原本瘦弱蜡黄的脸蛋也红润白嫩了些,但仍能看得出微微的怯弱,和以前过苦日子的经历。但眉间一颗红痣,还是显出了她的几分好颜色。
    过去日子过得穷苦,等接回国公府后,老夫人特地为她取了一个名字,木怀锦。
    木怀锦只怕是这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了,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外祖母同我说,薛真人与我有大恩,如果不是薛真人,外祖母也寻不到我和我娘。”
    其他有些心思机敏伶俐的少年少女听了,只暗叹老国公夫人用心良苦。
    萧函轻笑了一声,却不只是因为这句话,康国公老夫人用心岂止是这一点,京中的勋贵人家为了这些名额几乎争破了脑袋。而康国公府却不止有木怀锦一个适龄的孩子,甚至还有她的嫡亲孙子素女。
    这个机会是康国公老夫人压下了所有的非议,唯一一次独断专行的决定。
    老夫人也不后悔,在知道幼女英年早逝一生孤苦后,就对这个外孙女爱若珍宝,想将所有的愧疚都弥补在她身上。但长年在贫苦人家长大的木怀锦与国公府也是格格不入。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进行贵女教养,日后也好为她寻个好归宿。
    想的虽然好,但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究竟还能再活几年都不知道,她若一去,国公府上下待木怀锦又能几分真情实意。老夫人看多了人心,也不会去赌。
    这时正好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老夫人也是真正相信薛叶是神仙,外孙女若跟随在她身边,她即便撒手去了,也不用担忧外孙女的未来。
    老夫人做下这个决定就知道儿女孙子孙女会对她生怨。但她一生为老国公为国公府尽心尽力,倾尽所有,就这么唯一一次的自私。
    看着眼前这个忐忑不安的女孩,萧函微微一叹,“你留下吧。”
    萧函也没花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挑选。
    其中还有皇帝送来的一名年幼的皇子,好像还是某个宠妃的孩子,倒也是舍得,毕竟在她这真的就是做个道童,以后还没什么机会见面。
    没被选中的人有着明显的失落,来之前家中长辈就有告诉他们今日被选中的重要性。
    他们也感觉似乎错失了一个攸关人生的际遇。
    ……
    炼丹成功后,萧函就提出不宜在居住于宫内。皇帝虽舍不得,但想起那一日雷云汹涌,也有些畏惧,于是吩咐另外新建了一处。
    道门来人对萧函示好,她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
    慢慢收拢着天下道门势力,利用这份资源。
    在半年后提出了洛河一事,迁洛阳等州城三十万人,有皇帝和道门支持,此举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被下令推行。
    等到第三年之时,才真正万事俱备,
    萧函坐在修筑的高台之上,看着平静无波的秀丽洛河。
    筑基的那一刻势必要在灵气浓厚之地,为了增加筑基的可能性,她不仅准备了足够的筑基丹,还借助道门力量选择最为合适的山川,筑基之地——洛河,并提前三年布置了法阵,还有大量的玉石精粹。
    绝对是称得上是倾一国之力在修仙了。
    甚至放在修真界,她这也不算是什么正途。
    毕竟她用的可是速成之法。
    但在这种灵气稀薄的世界,无论修炼,还是筑基入道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既然都这样了,不如不破不立。
    当天空出现提前测算过的月食之时,萧函便开始运转法决。
    布置了重重法阵的洛河受到月食影响,轻易被萧函的灵气所牵引,河面上翻涌起冲天的浪潮,所爆发的巨大威力瞬间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任何东西,但此时却成了萧函筑基的最好屏障。
    夜空中也同样不平静,比起以往炼丹形成的劫云都要大,雷动四方,似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在震怒。
    巨大的灵气裹挟着浪潮形成惊天动地的景象。
    天下降下的雷霆带着淡淡的紫色,朝向浪潮如劈开虚空一般,但那一瞬间,爆发出庞大而精粹的灵气散向空中,并令天地不断发生异变。
    洛河万物能侥幸避过浪潮雷劫的,都受到这份恩泽。
    金光立现,萧函不仅在雷劫中毫发无损,且凭风御虚,飘然落在潮面至上。
    ……
    太子褚贤曾想过,要成为大梁开朝以来最出色的君王,创下不世基业,开拓最为辽阔的疆域,令四方臣服,万国来朝,让天下人包括后世史书都铭记他。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失败呢,是从薛叶重生的那一刻开始,还是她竟真的得道成仙了,而自己却是谋逆未遂被废黜幽禁的太子。
    背叛他的还是他的手下,而曾经想拉拢的白丞相竟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敌对立场,只因他将女儿许配给了六皇子。
    自从被废后,褚贤开始了整日的醉酒,梦中有时是前世的景象,有时是他刚重生回来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实与梦境,前世与今生交织在一起,令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一日酒后醉言,稍稍醒转后就见太子妃赵云裳,揪着他的衣服捶打,跟疯了一般。
    荣安郡主赵云裳如愿成了太子妃,尽管太子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也没关系,反正她重获了高高在上的地位,比昔日更盛的风光,但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太子就被废黜,她也跟着被幽禁在这宫苑里,不仅荣华富贵烟消云散,连自由也失去了。
    她与太子互相厌恶,互相折磨,原以为日子就是这样过下去,等着新帝继位就会被赐毒酒。
    直到她听到了褚贤的醉言,他是重生的,薛叶也是重生的。
    “是你害了我,我应该当皇后,我应该母仪天下的,都是你害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褚贤,她母亲长公主也会好好的,她也不必沦落成这个样子。如果褚贤没有重生,还当上太子,她就不会一心想着嫁给他。一切都是因为褚贤,是他害了她,毁了她一生。
    褚贤冷眼瞧着她,厌恶地一把将她推开,冷冷道,“你本就不该嫁于我。”
    她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现在重生不重生的,还重要么。
    若他娶得不是赵云裳,是薛叶或是白娉婷,哪怕任何一个也比她好。
    褚贤懒得理会一个令人厌恶的疯女人,起身仍带着些醉意想要离开。
    忽然下一刻脖颈间钻心的痛楚,继而是鲜血沾满了衣襟。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褚贤,手握着尖锐烛台的赵云裳笑得疯疯癫癫,失魂落魄。
    ……
    谢安瑾这些年一直待在临安伯府里,在数次的失望后,他也已放弃了征战沙场,开拓疆域的追求。
    临安伯府的爵位已经决定好了,由父亲的一个庶子继承谢安瑾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不可能继承爵位。
    只是母亲近日一直操劳着他的婚事。
    谢安瑾有些反感,不愿意拖累好人家的姑娘,提出此生不婚的想法,却被母亲断然拒绝了。她宁愿找几个好生养的姑娘,也要给她的儿子留下子嗣,而且怎么说,那也算是嫡孙。
    谢安瑾也知道,母亲因为父亲将爵位留给一个庶子继承的事,有些魔怔了。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已经让母亲很失望了。
    即便没有爵位,当个富家翁也是绰绰有余,不想让母亲继续魔怔,也免得府里其他人多心思,谢安瑾住到了自己名下的一个庄子。
    在某个雨后,见到了一位熟人,宋庭章。
    谢安瑾对他当年离去之事仍有些介怀,若非他的离开,太子殿下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你可想错了,我若不走,就同太子一样了。”
    “而且我对太子可没有什么情谊,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忠君二字了。”后半句似是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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