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随不想让他误会,正想解释自己要傅行此号码背后的缘由,脑袋里却灵光一现,想到了傅行此手机进来的那条微信。
    如果她没猜错,那是祝凯旋发来的。
    如果她继续没猜错,祝凯旋那厮一定把她要傅行此号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傅行此说了一遍。
    这没什么,可以解释,反正是为了报傅明灼的平安。
    可问题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在祝凯旋没有回复的情况下就给傅行此打了电话。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问宴连要的号码吧。
    靠之。
    宴随火速回复祝凯旋:「撤回。」
    千里之外的祝凯旋:???
    不过还是依言将消息给撤了。
    当然,撤的是和宴随的聊天。
    宴随:“……”
    她咬牙:「撤傅行此的。」
    祝凯旋那边可以后期周旋,虽说祝凯旋不跟傅行此告密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最大的隐患。
    祝凯旋当时就惊了,消息像雨后春笋地给她发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发了?」
    「你们在一块?」
    「晶晶说你也在日本。」
    两分钟已过,撤回的时效过期。
    宴随回头看一眼傅行此,他还在和店员鸡同鸭讲。
    经历三秒钟的天人交战后,她火速将他的手机拿了过来。
    比不得从前知晓傅行此所有账号密码,畅通无阻登录他所有账号和电子设备,现如今他的手机,face id宴随当然是通不过的,她只能从密码下手。
    傅明灼的生日是他母亲的忌日,她还牢牢记着,最先试了这个,不对。
    他从前在改成和她有关的密码之前惯用的密码,不对。
    他自己的生日,不对。
    时间紧迫,不容浪费,尽管宴随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但她还是在手机又一次提示密码错误后立刻输了宴连的生日。
    不对。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是越发心急如焚,可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都不对,然后呢?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再错手机就会被锁定一分钟。
    接下来输的密码几乎用尽了宴随毕生的脸皮,她输了他们交往的日子,也就是从前她非要傅行此改的密码。
    她和傅行此在他高考的前一天确定的关系,她当天就要他改密码,傅行此一边改一边半开玩笑地抱怨她太霸道,原来的密码他用了好多年。
    他问:“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嗯。”宴随抱着他的手臂看着他改完,满意了,又伸手点开他手机的自带相机,镜头换成前置,“新官第二把火,秀恩爱。”
    拍完照,傅行此看着她继续点开他的校内,选中照片,没有只言片语直接发表——无需多言,合照中依偎的姿势足够证明关系。
    无视接踵而来的校内消息弹屏,他勾了唇问道:“第三把?”
    宴随也笑,两人嘴角弧度如出一辙:“今天晚上,去你梦里烧。”
    “……060……”最后一个数字“6”,宴随的指尖在屏幕上空悬了一瞬,才下定决定点下去。
    揭晓答案的瞬间像被无线拉长——
    第18章
    就在那等待解锁的零点几秒的时间内, 宴随后悔了。
    她向来是一个厌恶拖泥带水、拒绝自欺欺人, 擅于快刀斩乱麻、信奉长痛不如短痛的人。
    但是,傅行此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她这件事情困扰了她好多好多年,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 她一遍遍从头梳理那短短数月的始末, 寻找他确实爱她的证明,然后又一遍遍全盘否定,说服自己他不爱她。
    甚至, 直到如今这困扰仍在某些场合隐隐作祟。
    不管纪念日可不可以解开他的手机, 都会引发这一点隐隐作祟的心梗变成失控的山洪。
    她不想再一次体验心脏过山车, 不想再一次患得患失,不想再一次变成那个不受控制钻牛角尖的自己。
    好不容易走出的迷雾,如若再次返回,岂不是置前面那些年所有的挣扎于死地。
    可惜为时已晚,那零点几秒够她经历一遍百转千回, 可也短暂到没有返回的余地。
    通过验证发生在顷刻之间。
    锁屏界面退去, 罗列整齐的桌面图标取而代之,他手机里的一切都向她敞开了畅通无阻的大门。
    这一刻的感觉复杂到难以描述,是怎会如此,更是果然如此。
    密码用惯了懒得改?
    不是不可能, 完全说得通,他先前用的那组密码也用了相当长的年月。
    但要说牵强, 也绝不算委屈。
    微信的图标就在屏幕左下角, 唾手可得。
    宴随却没了点开的心思, 重新把他手机锁了推回原地。
    久远的回忆像一潭厚重的几近凝固的泥浆被用力搅拌,起初略显勉强,可是很快便由缓至急地流动起来。
    不多时,满盘复苏。
    最初,是怎样的呢?
    转学到嘉蓝两天,宴随跟一题数学几何函数题死磕完毕再去食堂,食堂一片门可罗雀,饭菜收了个七七八八。
    她没忘记第一天转学过来的时候班主任在办公室和她说过什么,老班对她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还和她科普了嘉蓝的规矩,除了要穿校服要佩戴徽章不许谈恋爱之类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学校都老生常谈的规定,还有一点就是学校严禁学生点外卖,违者给处分,因为嘉蓝之前出过一起学生食物中毒的意外,而那个学生那天刚好点了外卖。
    于是,食物中毒的锅名至实归地压到了外卖头上。
    当时宴随答应得有多爽快,那一刻她定外卖就有多利索。
    取外卖肯定是不能堂而皇之去校门口取的,班里同学说得去西墙边的狗洞那,宴随过去的时候,碰到拿着外卖往回走的傅行此。
    高一和高三的楼层不一样,作息也不太一样,这是宴随继“也就那样吧”之后第一次见他。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并非宴连,而是个留着齐刘海的漂亮姑娘,根据校服判断也是高三生。
    他注意力全在齐刘海那,无暇顾及旁人。
    无关风月,那张脸上每一处都在诉说着不耐。
    擦肩而过的时候,宴随听到他对齐刘海说:“就开个瓶盖这点破事,你还有完没完了?”
    那声音那口吻,要多薄情寡义就有多薄情寡义。
    齐刘海被他的态度气到,停下来发火:“傅行此!”
    她那时才知道他就是傅行此。
    宴随来到学校以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懒得刻意关心什么嘉蓝的风云人物,倒不是她高岭之花生性淡泊,而是她毋容置疑一定会成为其中的一员。转学过来两天,每节下课高一八班门口前都有慕名而来的男同学推推搡搡探头探脑。
    而傅行此这个名字,宴随在周围女同学的口中听到过几次。当时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他的脸,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对了。
    拧瓶盖,事关宴连,宴随前行脚步虽未放缓,但她竖起了耳朵。
    宴随没等到傅行此搭齐刘海的腔。
    她刚转学来,还没有分到校服,是全校唯一一个可以进行自由服装搭配的人,当天她穿了件长及膝盖的黑色连帽衫,细白直的小腿不惧春天未散尽的寒意暴露在空气中,一路吸睛无数。
    结果她的帽子被一股蛮力从后扯住了。
    搞什么?宴随莫名其妙地回头去看罪魁祸首,过程中帽子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个圈,跟条麻花似的,等到她的脑袋转够角度停下来,她的脸贴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度微凉。
    宴随下意识侧头躲避的同时,傅行此缓缓松开了手,他脸上的不耐还在持续,向陌生人解释自己唐突行为也只能说勉强收敛了一点,聊胜于无:“拿外卖?”
    宴随颔首,帽子还皱皱巴巴搭在肩头。
    “别拿了,教导主任来了。”
    远处,果然是逮到了违规学生准备大展身手的教导主任,肥胖的身躯正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度冲着他们疾速而来。
    宴随先发制人,言之凿凿非说自己只是路过。
    教导主任当然不信,但是苦于没有证据。
    傅行此手里的外卖盒是实锤,他说两份都是他要吃的,给齐刘海也脱了罪。
    教导主任不肯善罢甘休,点外卖的罪名无法成立就给安男女生交往过密的罪名:“男女同学单独到这里来干什么?”
    傅行此一指宴随:“三个人,哪里单独?”
    最后他被教导主任叫走了,宴随和齐刘海得以放行。
    齐刘海瞪了宴随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宴随嗤笑一声,跟她又没有关系,冲她发的哪门子邪火?
    真是陈醋成精酸出天际。
    等教导主任走远了,宴随顶风作案,把外卖从狗洞拿了过来。
    当晚,嘉蓝在第一节 晚自修播报的奖罚事宜中播报了对傅行此点外卖的处分——下周一升旗仪式上进行公开检讨。
    班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宴随未参与讨论,只有刷题的笔有了微不可察的停顿,既然不是宴连的人,没了厌屋及乌的滤镜,他戴着金丝框眼镜的样子好像又好看起来了。
    后来,他和她自然还是有很长很多的过往,只是那头交流困难的两人终于成功达成了共识,女店员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连续说了三声"ok",打断了宴随的回忆。
    傅行此道了声谢,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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