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琉璃不认识林菀,林菀却认识花琉璃。在英王提到“福寿郡主”四个字时,她便知道这位与太子站在一起赏景的女子是谁。
    对方的容貌比她想象中漂亮,尤其是那双水润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她知道早前英王与福寿郡主差点订下婚约的事,心里隐隐有种怪异感,见花琉璃冲她点头,便福了福身。
    也许是因为她刚进京,还对京城十分陌生,所以站在这观景台上,有种手足无措的尴尬感。从她上来到现在,太子与英王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都不存在一般。
    一阵狂风袭来,刮在宫墙上发出呜呜声。
    “冷不冷?”听到英王的声音,林菀抬头准备回答,却发现英王目光看向的不是自己,而是福寿郡主。
    “不冷,太子殿下送给臣女的斗篷很暖和。”花琉璃赶紧摇头,英王带女人来赏景,跑来问她冷不冷干什么?
    这不是替她拉仇恨吗?没想到英王看起来憨厚,宫斗手段还是懂一点的,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皇子,就是比别人有经验。
    但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这要是传出什么谣言,让人怀疑她挑男人的眼光,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花琉璃赶紧往太子身边挪了几步,务必让这位女子看清楚,她是跟太子一起上来的,跟英王没有关系。
    “太子怕是忘了,福寿郡主身体娇弱,吹不得风。”英王冷笑着看向太子,“若是害得郡主生病,你怎么向花将军与卫将军交代?”
    太子点头:“大哥说得对。”他扭头看向花琉璃,“郡主,孤送你回去。”
    太子难得听一次话,但英王就是觉得有些憋屈。
    “好。”花琉璃不想留在这里影响英王与女子幽会,赶紧点头答应。
    “小心。”太子仍旧放了块手帕放在掌心,等花琉璃把手递了过来,便把她手握在了掌心,牵着她慢慢往下走。
    宽大的斗篷拖在地上,在宫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金光,那是绣在斗篷里的金线光芒。
    林菀看着在暗夜中闪烁着星辰光芒的斗篷,扭头看了眼英王,冷得打了个寒颤。
    “那是未来的英王妃,林家姑娘。”走下观景台,太子告诉了花琉璃那个陌生女子的身份。身边的小姑娘差点就成了英王妃,听到这事的反应倒是很平静。
    “哦。”花琉璃点头,她之前听嘉敏提起过有关英王妃的事,现在已经不太好奇了。她脱下身上的斗篷,“殿下,这个还你。”
    “披着吧。”太子站在原地,“夜已深,让宫女送你回去。”
    花琉璃点头,她福身行礼后转身走远。待走到转角处,回头见太子还站在原处,背着手仰头望天上的月亮。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她早就察觉到太子今夜心情不佳,但身为外臣女,不好管太多皇子的闲事,所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美色惑人,她忽然觉得就这么扔下心情不佳的太子,良心会不安。
    “殿下。”花琉璃转身走到太子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宫外这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太子怔怔地看着花琉璃,忽然就笑了:“好。”
    “郡主……”鸢尾见自家主子为了美色,深夜不睡也要出宫,小声道,“您这么久没有回去,要不要派人跟夫人说一声?”
    “玉蓉。”花琉璃对另一个贴身婢女道,“你回去跟娘亲说一声,我跟太子殿下出去买漂亮花灯玩了。”
    说完不等玉蓉拒绝,拖着太子就走。
    宫女送来合身的斗篷给花琉璃换上,太子把花琉璃换下来的斗篷直接披在自己身上,对花琉璃笑道:“走。”
    宫侍们见太子真的把福寿郡主拐出宫玩,叫的叫侍卫,备的备马。倒是鸢尾神情比较淡定,快步跟在了花琉璃身后。
    据说当年大将军看到夫人后惊为天人,挨打挨骂都想求娶夫人。她家郡主看到这么好看的太子,只是陪他出去看看花灯已经算做得含蓄。
    花家祖传的爱美色,改不了了。
    走出皇宫,仿佛连外面的风都多了几分烟火气。两人来到一条最热闹的街上,街上成双成对的恋人有说有笑,花琉璃叹息道:“今天晚上,充满了对没有伴侣的人的恶意。”
    她见很多铺子都在举办猜谜语送花灯活动,觉得自己猜谜语虽然不行,花钱买灯还是可以的。于是花钱买了盏最漂亮的花灯,把灯送到太子面前:“殿下,送给你。”
    太子哑然失笑:“送给孤?”
    “花灯赠美人,这盏灯殿下提着最合适。”花琉璃用手帕捂着嘴角轻咳,“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太子把这盏灯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是盏狐狸拜月灯,憨态可掬的狐狸眼中带着几分灵动。
    狐狸?
    作为花应庭的女儿,花琉璃耳濡目染下,从小就学会了花应庭哄美人开心的手段。
    说好听的话,陪看景看月色,最重要的就是买买买。
    可惜青寒州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没有让她想哄的美人,太子她练手的第一人。
    露天的台子上,有各大美人坊举办的美人灯会,台子下挤满了神情激动的男人,为了自己喜欢的美人叫好呐喊。
    不远处有卖吃食的摊贩,桌边坐满了人,时不时有衙差巡逻,喧闹又热闹。
    走到河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岸边放灯许愿,河面漂浮着很多花灯,像是银河中闪烁的星星。
    花琉璃给鸢尾使了一个眼色,鸢尾立刻买了两盏河灯过来。
    “殿下要不要也许一个愿?”花琉璃把河灯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过灯,抬头望向闪烁着灯光的河面:“孤从不相信这些。”
    “没关系,臣女其实也不信。”花琉璃走到河边,朝站在河堤边的太子招手道,“殿下,您信不信没关系,但仪式感很重要。”
    太子把狐狸望月灯递给身后的侍卫,拿着河灯走到花琉璃旁边:“郡主今夜有什么愿望?”
    “我好像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愿望需要实现。”花琉璃看着水面上的月色倒影,用打火石点燃灯,蹲下身看太子,“那就祝愿殿下的愿望能够实现?”
    河灯在水面轻轻摇曳,太子学着花琉璃的样子,把灯放了上去:“你又不知孤的愿望是什么。”
    “那不重要,重在参与。”花琉璃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太子,“殿下,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结果,开心就好。”
    太子轻笑出声,目送着两盏河灯慢慢漂远,脚下这条河流,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愿望?
    “那孤便多谢郡主了。”
    此时的大理寺内,大理寺卿愁着脸对属下抱怨:“那个金珀国二皇子还不愿意吃饭?”
    “老子都快要卸任了,还有人给老老子找麻烦事。”大理寺卿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都快上中天了。
    “不吃就让他饿着,不死就好。”
    裴济怀见大人面色愁苦,主动开口道:“大人,下官去看看。”
    “本官瞅着这什么二皇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都成阶下囚了,还想着见大将军的女儿。”张硕嗤了一声,“当这里还是金珀国呢,人质就该有个人质的样子!”
    裴济怀劝说了几句,转身去了天牢。
    金珀国二皇子身份特殊,大理寺派了不少人看守。如今人关进大理寺已经近十个时辰,还滴水未进,也不知道在闹什么。
    如果真想死,半路上早就找机会自杀了,哪会到了京城才开始作天作地。
    如果有人问阿瓦饿不饿,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大吼饿。但是身为金珀国最受重视的二皇子,他觉得自己不能无声无息地关在大晋牢房里,这是虐待俘虏。
    闹了整整一天,早就没了力气,加上无人理会他,他再闹也没意思。只想早点睡着,睡着感觉不到饿了。
    当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他赶紧坐起身,睁着大眼睛,努力做出顽强的模样。
    “阿瓦殿下。”裴济怀让属下把食桌抬进来,放到阿瓦面前:“听闻殿下今日滴水未进,本官十分忧心,所以特意让人做了一桌好菜,请殿下品尝。”
    “不吃。”阿瓦咽了咽口水,“在你们把花琉璃叫来之前,我不会吃任何东西。”
    “看来殿下是不饿了。”裴济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阿瓦,当着他的面把一桌美食踢翻,皂靴在上面使劲碾了碾,“是本官的错,忘了殿下除到京城水土不服,需禁食两日。”
    整个牢房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饥肠辘辘地阿瓦瞪着这名晋国官员:“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殿下水土不服,本官若是坚持让你用食,那是害你性命。”裴济怀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等等,本殿下要见花琉璃!”
    “殿下。”隔着牢门,裴济怀语气冷淡道:“您身为一国质子,身份低贱,直呼我朝郡主名讳,实属冒犯。”
    “岂有此理,本殿下是皇子,是金珀未来的王。”
    “殿下是嫌金珀赔偿的城池还不够多?”裴济怀接过属下手里的鞭子把玩着,“若您真有这样的想法,本官可以替您上书给陛下。”
    “你、你……”阿瓦没想到,晋朝一个小官都敢出言讽刺他。
    “殿下不吃就饿着吧。”裴济怀转身朝外走,“等殿下想吃东西的时候,本官再来看您。”
    俘虏不听话多半是吃饱了撑的,饿两顿就好,一天不行就两天。
    质子就该有质子的样子,一个战败国王子跑来晋朝摆谱,真当大理寺没有收拾人的手段?
    “裴大人,您这么对待阿瓦皇子,陛下知道以后,会不会怪罪于你?”手下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裴济怀把鞭子扔给手下,翻身上马道,“陛下若是有心优待他,又怎么会把他关押在大理寺里。”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什么人,陛下能不知道么?
    “今夜街上人多,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闹事。”裴济怀叮嘱道,“十个时辰内不要给那个阿瓦皇子食物跟水,先让他知道什么叫听话。”
    “属下领命。”
    裴济怀拍了拍马儿,消失在夜色中。
    属下暗自嘀咕,这个阿瓦皇子为何总闹着想见花家的那位千金,还一副对她恨得不行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花家千金负了他似的。
    人潮汹涌的街上,花琉璃不敢买街边的东西让太子吃,只带他去凑些街边小热闹,比如套圈、投壶、投飞镖之类。
    两人也不吝惜钱财,得到的小奖品都分给了旁边瞧热闹的孩子们。
    “郡主投飞镖的手法真好。”
    “臣女虽然身体不好,但跟着家人学了些自保的手段。”花琉璃从投飞镖摊子退出来,“这点手法不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玩得开心,太子发现今夜的花琉璃,面色并没有太过苍白,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玩耍中途婢女伺候着她吃了一枚丸药,不知道是什么制成,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月上中天,玩乐的人已经开始散了,太子看着逐渐空旷的街道:“夜已过半,我们该回去了。”
    “好。”花琉璃把买来的花狸猫面具戴在脸上,把脸朝向太子,“殿下,你听说过一个传言吗?”
    “什么?”
    “其实猫跟老虎是近亲,猫的祖辈跟老虎一样厉害,是山中大王。”说着,她张开双手,朝太子“嗷呜”一声。
    “嗯,很凶的一只……老虎。”太子屈起食指,在面具上轻轻一敲,“孤的兽园里正好缺一头老虎,不如就带你回去养着。虽说小了点,娇了点,孤也不嫌弃。”
    “殿下?!”裴济怀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连忙翻身下马,“您怎么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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