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英王一走,太子停下脚步:“孤忽然想起,这些瓷器也没甚好看的,我们换个地方。”
    “好。”花琉璃隐隐觉得,太子刚才是故意坑英王的。
    但她是谁,是温柔善良又弱小的花琉璃,只需要默默跟在后面捡太子坑人的战利品就好。
    太子是真的会玩,不仅带她去尝了美食,还带她去湖上听美人弹琴,杂耍的逗猴的,一个比一个有意思,等到夜幕渐渐降临时,太子把花琉璃送回了家。
    “以后有机会,孤再带你去几个地方玩。”太子对站在门口的花琉璃道,“夜里凉,郡主回去休息吧。”
    “殿下,马儿还你。”花琉璃把白马缰绳递给太子,太子笑,“先放在贵府养几日,等冬天郡主不能骑马的时候,再还给孤。”
    花琉璃正准备拒绝,就见太子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殿下。”花琉璃叫住太子。
    太子回头看她,不等花琉璃说话,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多谢郡主陪孤渡过了一个有意思的上元灯节。”
    这个笑容太好看,好看到等太子走远,花琉璃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这匹马的名字。
    “算了。”花琉璃摸了摸马儿的毛,“走,我带你回去。”
    卫明月见女儿牵了一匹马回来,仔细打量一番:“这是北面乌虎国进贡的御马,是十分难得的千里良驹,只有陛下才有,你……”她语气微顿,“闺女,你去盗御马了?”
    “娘亲,我脑子还是正常的。”花琉璃爱惜地摸了摸马儿,“这马是太子借给我玩的。”
    “闺女,你应该知道马跟美人不外借的道理。”卫明月神情严肃道,“说吧,你对太子干什么?娘亲看能不能保不保得下你,保不下的话,好提前给大理寺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安排个好床位。”
    花琉璃:“大概是因为太子好马太多,借给我一匹也没关系?”
    “夫人,这马真是太子送给郡主的。”鸢尾赶紧道,“自从回京后,郡主可乖了,从没有惹过事。不仅如此,还顺手收拾了几个在大街上纵马的纨绔子弟,近来京城大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在大街上纵马了。”
    “低调些好,我听说那个阿瓦刚进京那几天,吵着闹着要见你,被大理寺饿了几天才老实。”卫明月道,“陛下要在下个月举办国宴,邀请周边列国前来参宴,到时候你少出门,我怕金珀国的人在阿瓦那里听了事情经过后,会套麻袋敲你闷棍。”
    “那也不能怪我。”花琉璃理直气壮道,“当初他潜入我们青寒州,想对我用美男计套军情,我当然只能投桃报李。”
    “所以把人抓住后,你把他鞋子上嵌的宝石都抠下来了?”
    “那不是我干的,是鸢尾干的。”出卖奴仆出卖得干净又利索。
    鸢尾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郡主,您看这个月亮,又大又圆,像不像一口锅?”
    “今天是弯月。”花琉璃头也不抬。
    鸢尾一脸麻木,是啊,月亮虽然不圆,但她背的锅却是又大又圆啊。
    “鸢尾对你向来忠诚,她做哪件事不是你的意思?”卫明月从不跟花琉璃打嘴皮子仗,因为打不赢,“左右你小心些,别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您且放心吧,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我为人善良,温柔,身体娇弱,受不得气,受不得凉。”花琉璃伸手去抱卫明月的胳膊,被卫明月躲开。
    “一身马味儿,别往我身上蹭。”
    刚说完,就被花琉璃抱个满怀。
    眼见夫人对郡主严肃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哄得眉开眼笑,鸢尾见怪不怪地把马儿牵到马厩,点了两个马夫来特意照料。
    花琉璃沐浴更衣后,盘腿坐到床上,把今天得来的各色珠宝摆了满满一床,朝与她最亲近的鸢尾跟玉蓉招手。
    “鸢尾,玉蓉,来。”
    鸢尾与玉蓉被璀璨的珠宝光芒闪花了眼睛,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给你们。”花琉璃分了几样首饰给两人,两人从小跟在花琉璃身后,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也不假做推辞,坦然地收了起来。
    越看这些珠宝越喜欢,花琉璃觉得连给她送礼物的太子都可爱起来。
    没有哪个女人会嫌弃自己珠宝首饰多,没有!
    如今她也是有房有田产有铺子还有珠宝的人,养面首这种事,可以着手准备了。
    “玉蓉,鸢尾,你们去打听打听,京城哪些乐坊、梨园比较有意思。”花琉璃拨弄着一枚玉珠,“尤其是有美人的地方,不可错过。”
    玉蓉道:“何不看看京城哪些贵族公子有合心意的?”
    “那个不妥,这些公子郎君都是要与贵女成亲的,日后让那些贵女知道,我染指过她们夫君,伤不伤感情?”花琉璃摇头,“那种就太讨人厌了,还是养面首好。”
    夜凉如水,林菀却无法安睡。她坐在小院里,听到了母亲的叹息声。
    京城的房屋价贵,父亲为官多年,一直非常廉洁,平时也不喜欢家人过得太过奢华。回到京城后,他们就住在这个三进小院子里,就连这个小院,都是四皇子掏钱替他们准备的。
    原本四皇子要给他们准备一个舒适的大院,父亲却说他们家若是住那么好的房子,百姓会怀疑他们家不够清廉,所以拒绝了。
    父亲总是说,人活着不可太重外物,留得清名最重要。可她不明白,大宅子是四皇子送的,为什么也不能住。
    又不是贪墨得来的,就算是住了又能如何,问心无愧啊。
    “小菀,怎么还没睡?”林夫人走到院子里,见女儿坐在石凳上,“夜里凉,快回屋里去。”
    “母亲。”林菀起身扶着林夫人坐下,“女儿睡不着。”
    “怎么了?”见女儿面带忧色,林夫人担忧道,“我们家刚来京城,是不是其他家的姑娘欺负你了?”
    林菀勉强笑着摇头:“没事,我就是还没适应京城的天气,夜里有些难以入眠而已。”
    林夫人却没有相信她的话:“是不是花朝节快到了,你没有合适的衣裳首饰?”林家祖上贫寒,直到娘娘进宫做了妃嫔,老爷考上状元以后,才勉强好过起来。
    如今老爷被调任回京,原本听英王的意思,是让老爷到大理寺任职,可现在等了这么些天,任命一直没有下来,也不知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事情,林夫人没有讲给女儿听,不想给她徒添烦恼:“明日母亲陪你出去好好挑一挑。”
    林菀摇头:“去年做的那些也挺好,京城里什么东西都贵,不需要浪费这些不必要的钱。”
    林夫人犹豫了一下,起身回了屋子,没过一会儿取出几张银票放到林菀手里:“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些钱拿去花着。”
    林菀推辞了两下,想到那些漂亮的衣衫首饰,还是收了下来。
    等她成了英王妃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把母亲送回房里休息,林菀看着手里这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再想起今日挥金如土的姚姑娘,以及那些半点都不在意银钱的贵女们,双手微微颤抖。
    等她成为英王妃,什么都会拥有。
    若是陛下厌弃了太子……
    那就更好了。
    “请殿下恕罪!”整理床铺的宫女突然跪了下来,神情惊惶。
    太子走进内室,看到床上已经散成一团杂草的草编蝴蝶,眉头皱了皱。弯腰拿起这团枯草,花家小姑娘编东西的手艺,实在不怎么行。
    “无碍,退下吧。”他转身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个丑丑的陶人。
    拿出陶人,把枯草垫在盒子下面,再把陶人放了进去。到底是小姑娘的一番心意,他总不能随手扔了。
    不过花家那丫头,跟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倒是挺有意思。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多聪明机灵的小姑娘。
    他抹着小陶人的脑袋,叹了口气。
    若人在他面前,真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金玲苑,听起来像是卖铃铛的铺子,实际上却是京城有名的乐园之一。里面乐师舞女皆有,有部分是家境贫寒,才入了卖艺这一行,有些是家里犯了事,被打为了贱籍。
    最近这家乐园出了一位相貌出众的琴师,引得不少贵族女郎到此处一掷千金,连整个金玲苑都跟着出名起来。
    嘉敏最近心情不好,小姐妹们知道她对英王有意,可惜英王定了林家女为妃,嘉敏便成了失意人。
    小姐妹们担心嘉敏忧思成疾,打听到金玲苑有个十分好看的琴师后,就邀请嘉敏来观赏美人。
    嘉敏想着,花琉璃就算再邪门,也不可能出现在金玲苑,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几人找了一个视觉极佳的包厢坐下,靠围栏而坐,欣赏楼下的舞蹈歌曲。
    “不过如此,还不如宫里的乐人们来得有趣。”嘉敏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
    “宫里乐人弹琴舞曲是比他们好,但这些地方的乐人,也是有几分野趣的。”姚姑娘眨眼笑了笑,指着下面扭着腰肢的男舞郎道,“瞧瞧,多娇媚。”
    嘉敏听着楼下的尖叫声,瞥了一眼,庸脂俗粉,不过如此。
    没过多久,四周的烛火忽然熄灭,只剩下舞台上的光芒。一个穿着白衣,面上戴着恶鬼面具的琴师,抱着琴走了出来。
    “来了。”不知哪个小姐妹提醒了嘉敏一句。
    琴师清冷极了,尽管他刚一坐下,就有无数人往台上扔珠宝玉簪,也不见他有半点越矩的动作。
    一曲弹完,他白皙的手搭在面具上,摘下了凶神恶煞的面具。
    美与恶的极致交换,让在场不少人发出了抽气声。
    片刻过后,舞台上已经铺了满满一层的打赏。
    “多谢。”琴师淡淡一笑,低头捡起掉在衣摆上的玉簪,轻轻在琴弦上一拨。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众人。
    嘉敏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嘉敏,听说只要出价够高,这里的琴师可以到厢房来单独为我们弹奏。”
    “有意思。” 嘉敏招来伺候的人,让他们去楼下把人带上来。
    楼下的观众见琴师离开,顿时有些失望,连后面的表演,看着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嘉敏等了一会儿,见那个琴师还没有带过来,皱眉道:“怎么回事,人呢?”
    恰在此时,伺候的人满脸羞愧地走了进来:“郡主,那个琴师已经被带走了。”
    “带走了?”嘉敏有些不敢置信,整个京城公主郡主加起来也没多少,知道琴师是她要的人,谁还敢跟她抢?
    “谁这么不要脸,竟然跟我抢人?”嘉敏面带怒意,这不是一个琴师的问题,是脸面的问题。
    跟她唱反调的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她姚嘉敏从小到大怕过几个人?
    “不是跟你们特意打过招呼,要把人留给我们?”姚姑娘也有些不高兴,拍着桌子道,“我倒是想看看,是谁面子这么大。”
    伺候的人尴尬地笑:“诸位贵人,那个点走琴师的贵客,说她与贵人们是朋友。”
    “我们几个好友都在这,她是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跟我们攀关系?”姚姑娘用手臂轻轻撞了嘉敏一下,“嘉敏,该不会有人打着我们的旗号招摇撞骗?”
    另一位小姑娘小声道:“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行为,很像话本里即将被人反羞辱回去的路人甲乙丙丁呢。”
    “闭嘴!”嘉敏与姚姑娘齐齐扭头瞪说话的小姑娘。
    上次也是她说她们是路人甲乙丙丁!
    真是好笑,她们出身名门,生来富贵,怎么可能是路人甲乙丙丁?有她们这么高贵美丽的路人吗?
    几人来到抢她们琴师的包厢门外,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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