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心里暗暗称奇。
    “柳柳姑娘,”她客气地问,“不知道你和家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打听他的消息?”
    柳柳咬住了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我仰慕萧公子的英名,听说他去了江南,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便过来问一问……”
    “劳烦柳柳姑娘挂牵了,”萧阮轻叹了一声,“家兄已经走了两个月了,眼看着连过年都回不来了。这一次他的差事十分凶险,一不留神只怕连性命都要没了,他走的时候我们都劝他不要领这个差事,可他却对我们说,此去江南,他不仅要为陛下分忧解难,还要为了心上人搏一把,只是我担心,他这一搏,只怕是要把自己的性命都搏进去了……”
    柳柳呆怔在原地,眼角渐渐浮起了一层泪光。
    半晌,她慌乱地垂下眼睑,躬身行礼:“萧二姑娘,打扰了。”
    柳柳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要不是萧阮见过她从杏林酒楼一跃而下殉情的场面,只怕真的会以为这个女子是个铁石心肠的。
    江南的消息没有这么快能打听得到,萧阮只好再三叮嘱了周卫哲,回公主府等消息了。
    蔺北行回京的消息,也在公主府上下传开了,周荇宜一直很欣赏蔺北行,倒也对此乐见其成,得闲了还开萧阮的玩笑:“阮儿,看来你当初真的是慧眼识英雄,要不是蔺北行,只怕我们现在还和西戎王胶着着,哪能这么快就收复西南?这次他进京,必定是替你带了一箩筐的好东西,来好好谢谢你了。”
    好东西倒没有,气倒是收了一箩筐。
    萧阮在心里默默腹诽。
    “咦,怎么不说话了?”周荇宜奇了,“是太高兴了吗?”
    “才没有呢,”萧阮轻哼了一声,“谁稀罕他的好东西了?”
    话音刚落,有下人乐呵呵地进来了:“大长公主,靖安王府送年礼来了,他们世子等在门外,说是要求见大长公主和二姑娘。”
    萧阮推说头疼,不等蔺北行到就自顾自地回了房。
    蔺北行以为他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人敬仰他靖安军的威名,她可不稀罕。
    只是人虽然躲开了,这礼却躲不开,没一会儿,靖安王府的年礼就送到了她的院子里,她还偏偏不能不收:跟着年礼一起来的,是她的老熟人,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段琪安。
    端砚、宣纸、狼毫,贝子翁写的的《北亭山序》、年迂叟的孤本珍品……这一件件都是萧阮的心头好,也不知道蔺北行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段琪安摸了摸胡须,笑吟吟地道:“二姑娘,我家世子这些年越发老成无趣了,唯有在你这里破了无数次的例外,有了几分少年慕艾的可爱。”
    萧阮的耳根不自觉地有点发烫,她定了定神,正色道:“段大夫说笑了。”
    “二姑娘啊,我不同你说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段琪安一脸的神秘。
    萧阮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什么秘密?”
    “这些年我家世子得了一种绝症,”段琪安压低了声音,“我替他看了许多次,都束手无策,差点把我这个神医的招牌给砸了。”
    “绝症?”萧阮的心陡然被提了起来。
    “药石无医的相思病,一想起某个人,心口这里就疼得厉害,”段琪安煞有介事地道,“听说还特意派人在京城里捣了好几回蛋,把某个人的亲事硬生生地搅黄了,夭寿啊。”
    萧阮呆怔了片刻,抿着唇笑了:“段大夫,你真是会说笑话。今日不比往时,世子殿下年纪轻轻便是西南之主,只等陛下的旨意一下,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安王,我可听说,送往靖安王府里的美人那可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呢,这还能治不了什么劳什子的相思病?”
    这下轮到段琪安愣住了:“不是,萧二姑娘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萧阮笑吟吟地道,“世子殿下此番算是扬眉吐气了,不过,万事总有个度,还要让他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了才好。”
    段琪安有点懵。
    他第一反应是萧阮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美人们吃醋了,可仔细一看她的表情,却是不像,倒像是在挖苦蔺北行此次入京的排场和傲慢。
    这两年,段琪安跟在蔺北行身旁,眼睁睁地看着蔺北行从一个冷厉却不失赤诚的青年变成了铁血狠戾的复仇者,心里极其惋惜。
    幸好,这位靖安王世子的心中,还有残存着的一片净土,这片净土的名字,就叫做萧阮。
    此次回京,别人不知道蔺北行的心思,他却一清二楚。他很喜欢萧阮这个聪慧温柔、娇柔美丽的姑娘,对此乐见其成。
    可现在和萧阮这么一说,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啊?
    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段琪安有心想要再刺探一下,旁边传来了一阵轻咳,转头一看,蔺北行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们。
    “世子殿下,你来了,”段琪安立刻招呼,“你和二姑娘聊,我去那边清点一下年礼。”
    “不用了,我和蔺世子也没什么好聊的,”萧阮客气地道,“蔺世子烦请稍候我片刻,我正要遣人去王府呢,这下正好,省得多跑一趟。”
    她转身对对禾蕙道:“去,把黄毛小儿提过来。”
    禾蕙应声去了。
    “蔺世子,”萧阮淡淡的道,“你想必今日又是来接黄毛小儿的,我就不留它了,以前我怕它在王府一只鸟儿孤零零的,不留神被人拔了鸟毛炖了汤喝,就接过来照顾几日,现在物归原主。”
    蔺北行语塞了片刻,也不想旁敲侧击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问:“昨日我看你和周小王爷在杏林酒楼,这是在做什么?”
    萧阮挑了挑眉,一脸的纳闷:“我找周大哥有事情,难道也要向你汇报不成?蔺世子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自从昨天见到萧阮和周卫哲在酒楼的场景之后,胸口的闷气已经憋了一天一夜了,此刻被萧阮这一句话一堵,更是快要炸了。
    他虽然远在西南,也知道周卫哲这小子对萧阮不怀好意,向萧家提了三四回亲,被婉拒了还不死心,放话说非萧阮不娶。
    他咬了咬牙:“我看他是太空了,得给京兆府多找点事情做做。”
    萧阮瞪了他一眼:“你敢!你要是找周大哥的麻烦,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蔺北行脱口而出:“那你以后别理他了,我就不找他麻烦。”
    萧阮生气地道:“你……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蔺北行微微晃了一下神。
    娇嫩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生气而染上了一层红晕,那小脸板了起来,眼神含嗔带恼……胸口的憋闷忽然好像变了味道,变成了一种难耐的渴望,汹涌而来。
    他想要抱住萧阮,倾诉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他更想把她占为己有,再也不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的娇嗔笑语。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急匆匆地推开了院门:“萧二姑娘!”
    萧阮转头一看,居然是云珛。
    “云公公,你怎么来了?”她顾不得和蔺北行生气了,连忙迎了上去。
    大冬天的,云珛的鼻尖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显然是走得太急了:“萧二姑娘,陛下有急事召你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醋哥:啧啧,认命吧柿子。
    醋哥:你不是阮妹妹的对手。
    蔺北行:……
    蔺北行:我本来就不是,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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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启元帝鲜少会单独召见萧阮,这一次不仅派了云珛前来,而且是即刻进宫,显然事情非同寻常。
    一路上,萧阮旁敲侧击了云珛几句,云珛叹了一口气:“二姑娘,的确是关于太傅和你哥哥的事情,等到了让陛下和你说吧。”
    萧阮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一路提心吊胆地到了南书房,萧阮候在门口,云珛进去了,周卫熹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萧阮,他原本有些阴郁的眼神一亮:“阮妹妹,你来了。”
    萧阮心神不宁地上前见了礼。
    周卫熹已经和崔茱儿成婚一年多了,后来又纳了一名良娣,韩七姑娘也被他收入东宫,左拥右抱十分惬意。但自从萧阮重新得了圣宠之后,他的心思好像又活络了起来,各种小恩小惠不断,萧阮也没法和他撕破脸皮,只好虚应上两句。
    周卫熹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几个小太监离得远,便压低声音道:“阮妹妹,太傅他们出了事了。”
    仿佛凭空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萧阮的脚下踉跄了一步,扶住了墙壁:“你……你说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能细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父皇请命,领军前去江南解救太傅和亦珩,”周卫熹一脸的凝重,“有我在,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太傅他们平安带回京城。”
    萧阮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多谢太子殿下,陛下一定会有他的安排,我一切都听从陛下旨意。”
    周卫熹有些失望。
    他以为萧阮会哭得梨花带雨,然后哀哀地恳求他一定要伸以援手,这样他就可以趁机在美人面前表表功劳,关键时刻,萧阮还不得指望他这个太子才能解救萧钊?等到了江南救出萧钊和萧亦珩,萧阮就会欠下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再想把她收入东宫就易如反掌了。
    可现在萧阮的模样,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这不免让他大男人的虚荣心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周卫熹只好安慰了她几句,怏怏地走了。
    没一会儿,云珛把萧阮请进了南书房。
    启元帝坐在书案后,旁边站着萧翊和萧涵,两个人都面色凝重,一见萧阮进来,连忙招呼了一声“阮儿”。
    事情和萧阮猜想的差不多,萧钊和萧亦珩将邠州刺史革职之后囚禁了起来,然而那邠州刺史在江南一带根深叶茂,垂死挣扎,越狱纠集同伙,伙同原本就已经在沿海一带利用灾民造反的李玉成一同叛乱,将萧钊和萧亦珩困在了邠州城。
    原本这些匪乱不足为惧,但昨日启元帝接到前线战报,李玉和竟然和沿海的倭寇勾结,三面围城,邠州城岌岌可危,原本应当前往救援的郴州、定州等郡的折冲府也以担忧倭寇前往攻城的理由按兵不发,萧钊和萧亦珩孤军作战,被围困在城内,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些叛贼如此胆大妄为,罪无可赦,”启元帝满面愠色,“朕已经下令秦中各折冲府前往邠州支援,京城这边已经在调兵,五日后便将集结十万兵马前往江南平叛,你们不必担心你,太傅他们必定能平安归来。”
    “多谢陛下恩典。”萧翊和萧涵齐声应了一句。
    启元帝摆了摆手,萧翊和萧涵退了出去,出门前,萧翊面带忧色地看了萧阮一眼。
    书房里只剩下了启元帝、云珛和萧阮三个人。
    启元帝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显然是心中有难决之事。
    萧阮偷偷瞧了启元帝几眼,果然和周卫哲说的那样,启元帝耳边的鬓发已经有了几绺银丝,脸色也有些蜡黄,看起来精神不佳。
    她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可能是周荇宜健在的缘故,这一世启元帝和她比前世亲近了很多,她也渐渐开始了解这位君王的所思所想。启元帝性格沉郁多疑、优柔寡断,但优点也很显而易见。他愿意采纳臣下的谏言、政令宽和,厌恶骄奢淫逸的贵族之风,喜好简朴、勤政的生活。
    因此,在他为帝的早期,大乾延续了先帝时期的国富民安,一派海晏河清。
    只是到了后期,世家官僚势力渐渐扩大,天灾**不断,他为帝的弊端便出来了,就算他整日在南书房呆到深更半夜,也阻止不了大乾的颓败,反而累垮了自己的身体,不得不把军政大事交给了周卫熹,最后眼看着就要断送大乾的江山。
    江南的叛乱一旦处置不好,只怕启元帝和大乾,就要和前世一样,步入不归之路了。
    “陛下,江南的事情虽然十万火急,但你也不要太过劳心了,还是要保重龙体。”萧阮劝慰了一句。
    启元帝停下了脚步,轻叹了一声:“阮儿,朕就不该让太傅去江南,他这一去,朝廷中的大事,朕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了。”
    萧阮迟疑了片刻问:“陛下这是有什么难决之事吗?”
    启元帝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问:“你觉得这十万大军,由谁统帅前往邠州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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