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萧阮一边喝茶一边安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蔺北行掰过她的脸来仔细瞧了一下她的唇瓣,的确没有烫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尔沅弟,你不懂这里的习俗,吃个菜都能吃出个事情来,要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让我怎么和祖母交代?”蔺北行一脸严肃地道,“不许再动手了,乖乖坐着,我来教你怎么吃。”
    “是是,小公子,你别动了,”小二赶紧附和,“大公子懂,让大公子伺候就是了。”
    蔺北行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摆手让小二出去了。
    他夹了一块鱼,吹得稍稍凉了些,小心翼翼地挑出了鱼刺,将它送到了萧阮的嘴边:“尝尝,味道如何。”
    萧阮的脸一红,别扭地道:“知道了就不会再烫到了,我自己来……”
    蔺北行的手一动不动,固执地看着她。
    她只好张开嘴来听凭蔺北行喂了一口鱼。
    鱼肉的确香滑鲜嫩,带着一丝一丝的韧劲,十分好吃;心里更好像被什么充盈了似的,脸唇角齿间都泛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甜意……
    这一顿午膳吃得悠闲无比,蔺北行真的成了服侍萧阮的小厮,除了剔骨喂鱼之外,上来的红烧肉被他用银刀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河蚬和河虾也被他去壳剥出了肉放进了碗里。
    最后酒足饭饱,一看时间,也已经快过末时了,再不走庙会都要散场了,蔺北行这才起身叫人端水上来净手。
    “尔沅弟,刚才我伺候得你可满意?”蔺北行很是斯文地问了一句。
    萧阮的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后避了一避,试图脱离蔺北行戏弄的范畴,正色道:“辛苦蔺大哥了。”
    “那尔沅弟不奖励我一下吗?”蔺北行锲而不舍。
    萧阮的脸一红,装作没有听见。
    蔺北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今日的服侍不够尽心,尔沅弟并不满意……”
    萧阮脸上像火烧了似的,忍不住瞟了旁边目不斜视的小二一眼。
    也不知道小二是怎么在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左右这里的人也不认识她和蔺北行,贵女的矜持和颜面也就别再端着了。她的心一横,轻声道:“蔺大哥,今日辛苦你了,不如……我替你净手吧。”
    温香软玉在侧,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粗糙的掌心薄茧上轻柔地划过。
    蔺北行一阵心摇神驰,目不转睛地看着半蹲在他腿边的萧阮,脑中的旖念一个接着一个,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在这祯州浪费时间停留上一日。
    要知道,晚到西南一日,便意味着成亲的日子要晚一日。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蔺北行从旖念中被拽了出来,恼火地问:“谁?”
    “王爷,”贺平宁的声音响起,“是我。”
    “何事?”
    “有王府的密件送到。”
    萧阮起了身,把手巾放回了盆中,坐到了离蔺北行最远的椅子上。
    温香软玉倏然远离,一丝遗憾从蔺北行心里升起。
    刚才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他能再次找个借口一亲芳泽呢,这下被贺平宁给搅黄了。
    “进来。”他沉声道。
    贺平宁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蔺北行的身旁,递上了信笺。
    蔺北行扫了两眼:“阿讫部出事了?”
    “是,送信过来的人说,那里闹得很凶,阿讫部杀了好几个和他们冲突的汉民,头领领着族人进了山,说是要和我们势不两立。”贺平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蛮人真是不识好歹,去年我们杀了西戎王时投降讨好我们的是他,现在你不在西南便又重新抖起了威风。”
    蔺北行若有所思地问,“谁在那一片管辖?”
    “郑平,小罗将军的姑父。”贺平宁道。
    “还有两天就到家了,到时候了解一下情况再看。”蔺北行转头一看,萧阮正凝神听得认真,不由得乐了,“都是些西南无聊的事情,你也有兴趣听吗?”
    萧阮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道:“我知道阿讫部,是西南十六洞中排行老三的部落,他们的民风彪悍,但人数不多,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名字,父子连名,从先祖开始好像九连环似的,一个串着一个,对不对?”
    蔺北行大感意外:“你居然知道这些?”
    “是啊,自从知道我要去靖安王府,我便找了很多和西南有关的民俗书籍来看,挺有意思的。”萧阮笑着道。
    蔺北行心花怒放。
    萧阮居然这么有心主动去了解西南的风土人情,这是不是说明她远嫁西南并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是不是也能说明,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嘴角开始上扬,又被蔺北行矜持地压下,他朝着萧阮招了招手,萧阮怔了一下,乖乖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蔺北行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这算不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萧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才没有呢。”
    原本高昂的游玩兴致,被这封密件打扰了一下,萧阮建议不如先回驿馆,让蔺北行和几个心腹商量一下应对之策。
    蔺北行却没同意,坚持去了庙会。
    阿讫部虽然在十六洞中颇有影响力,但也撼动不了西南的根本,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进了山,并没有持续和靖安王府辖下的汉民起冲突,不算是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
    萧阮拿他没有办法。
    庙会倒是挺好玩的,除了京城常见的一些摊贩、杂耍,还有秦中一带流行的皮影戏,萧阮以前只在奇谈怪志的书上看到过,这一回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会儿,蔺北行见她喜欢,便留了心了,等皮影戏一结束,便带着她进了戏班子的后台,找到了几个师傅教着萧阮玩了起来。
    这一玩就忘了时间,等萧阮回过神来,庙会都快散了。
    用罢晚膳回到驿馆都已经天黑了,萧阮有点疲乏,但精神却不错,原本昨天苍白的脸色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整,重新恢复了光泽。蔺北行十分满意地左看右看,还有点舍不得走。
    萧阮心里好笑,这明天一早就又见到了,蔺北行怎么还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
    她催促了蔺北行几声,刚要回房,不经意间一转头,刚好瞧见了远远地站在庭院中的贺平宁。
    两人四目相对,贺平宁的脸色不太好看,半晌之后,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视线。
    萧阮心里暗暗叫苦。
    好了,纵容王爷享乐贪玩,迷惑王爷的心志,这下这个妖妃的名号只怕是彻底在贺平宁的心里坐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甜到齁的一章,请问你们蛀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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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启程出了祯州,进入了西南的地界。
    靖安王府设在南昭郡,距离祯州快马加鞭约莫一两天的路程,一入西南,蔺北行便再也不得清闲了,每到一处便和手下一起去微服考察民生,更有地方文武官员络绎不绝前来拜见,
    西南经过了两年的战乱,此时正值修生养息的阶段,靠近祯州的这一片稍好一些,大街上的商铺、行人看起来热热闹闹的,但相比京城的繁华,那几乎是天壤之别。
    萧阮在杨泽冲等人的陪伴下,在外面转了一圈,见到了好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当地土著,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这些描写,不免有些好奇,借故过去和其中的几位姑娘聊了几句。
    姑娘们很是开朗活泼,萧阮的模样漂亮娇弱,举手投足的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也自然而然地能获得陌生人的好感,大家聊得很是愉快。
    言谈中,这些人也都是西南十六洞的,谈及靖安王府和蔺北行都十分敬畏,其中一个姑娘还神秘地道:“你们不知道吧,我们洞主的女儿马上就要嫁给靖安王了。”
    萧阮愣了一下,忍不住抿唇笑了:“是吗?什么时候?”
    “就等靖安王从京城回来,”姑娘一脸的期待,“我们洞主的女儿长得十分漂亮,歌也唱得特别好,整个西南都没有对手,洞主还特意把她送到了南昭郡去学了他们大乾的礼仪,靖安王一定会迷上她的。”
    禾蕙和木琉在后面听得脸色都变了,木琉忍不住问:“我怎么听说靖安王已经订了亲了?”
    “那是皇帝赐的王妃,靖安王又不会喜欢,”姑娘满不在意地道,“靖安王宠爱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的路上,木琉一路都气鼓鼓的,就连杨泽冲也有些不快。
    他们本来就对蔺北行并不信任,这下心里更是怀疑。
    这王妃还没娶进门呢,就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觊觎蔺北行的女人,以后漫长的日子还能少得了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给萧阮出主意,都觉得萧阮应该好好和蔺北行说一说,就算蔺北行此时没有要纳了这位洞主女儿的心思,也要防微杜渐,把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的状态,就连素来行事稳妥的禾蕙,也觉得应该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给蔺北行提个醒,让他自觉杜绝这些送上门来的莺莺燕燕。
    萧阮却不以为意。
    蔺北行在祖母面前的誓言还言犹在耳,而且两人此时正在情热之际,她相信蔺北行不可能也没必要这么快就会背誓违诺。
    就算日后情浓转薄,她难道还真的能用这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威逼蔺北行不成?妻管严之类的男子,本质里也只不过是因为深爱妻子罢了,男人若是变了心,她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只能徒增笑柄而已,她身为大长公主和太傅的孙女,自然不能做出此种贻笑大方之事。
    “休要胡言,”萧阮正色道,“蔺大哥对我很好,你们不要对他胡乱揣测,免得横生枝节。这位洞主的女儿,一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耐心等待蔺大哥的安排就是,何必自降身份和她一般见识?”
    木琉嘟着嘴,小声问:“那以后要是还有别人怎么办?西南可有十六洞呢,这一个个洞主的女儿送过来,一不留神让人钻了空子了……”
    萧阮哑然失笑:“哪那么多操心的事。我自做好我的本分,他若是薄情,我也自然知道保护自己,再不济,还有萧家和公主府为我撑腰,我还能过得怎么凄惨不成?”
    木琉不说话了。
    禾蕙却暗自有些忧心。自家主子冷静自持,对未来的事情打算得一清二楚,却少了几分女子对心爱之人的热切和独占之情。
    这样固然洒脱,但总觉得有些欠缺。只盼着成亲后,自家姑娘懂得了鱼水之欢,知道男女之情的美好,而王爷也能信守承诺,两个人真正琴瑟和鸣才好。
    行程放缓之后又过了两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南昭郡。
    南昭郡身为西南的中心,又是靖安王府的所在,自然比别处繁华了很多,经过大半年的修生养息,此时的城墙屋舍已经看不出从前战事激烈时的残败模样,。
    萧阮一行下榻在靖安王府在城北的别院,然后在成亲当日从别院迎往王府,蔺北行亲自把人安顿好了,又里里外外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吩咐了一遍,这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回靖安王府。
    “这几日我不在你身旁,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他有点不太放心,“你就别出门了,黄道吉日就在五日后,你且忍忍,等我们俩成了亲,我再带你出去玩。”
    萧阮忍着笑道:“能出什么岔子?这里可是蔺王爷的天下了。”
    “那倒也是。”蔺北行一想也对,傲然道,“谁敢在南昭郡找事,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五日的时间过得飞快,萧阮和陪嫁过来的婢女、嬷嬷们整理着嫁妆,杨泽冲身为侍卫队之首,特意去熟悉了整个南昭郡和靖安王府的环境地形,也把从街角巷边听来的事情一一和萧阮说了一遍。
    蔺北行的父亲重伤而死之后,母亲跟着自尽,当时蔺北行痛失双亲,原来的西南诸将又对他并不服气,是蔺北行的祖母挺身而出,联络了几个从前老王爷的旧部,在军事上给了蔺北行最有力的支持;此后,老王妃号召西南的百姓织布耕田,为靖安军筹措军粮、安顿后方,自己也在王府以身作则,纺纱织布、生活简朴,成为了蔺北行平定西南的坚强后盾。战事过后,无论在民间还是军中,老王妃都赢得了很高的威望。
    “看起来这位老王妃很是厉害,在王府中只怕是说一不二的,王爷也必定对她尊敬有加,”杨泽冲有些担忧,“她会不会因为太傅的原因来找姑娘你的麻烦?姑娘你不可大意,还是先拟出个对策来为上。”
    萧阮摇了摇头:“听起来,她是一位睿智果决的老人家,既然能在危难中挺身而出,协助蔺大哥力挽狂澜,想必在后宅中也不会是个不明理的。你们不要担心了,我自有主张,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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