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萧阮将信将疑。
    “对,”蔺北行说得连自己都信了,“这一日,没有成亲的女子和闺中密友祈求有个好郎君,而结为夫妻的两个人,要一起对着这一片银河祈求婚姻美满。”
    萧阮不想求证了,他说是就是吧。
    七夕的夜晚太过美丽,多一句废话,便浪费了一瞬。
    宽阔的江面毫无遮拦,银河漫天的星光洒落在两个人身上,美不胜收;画舫轻轻摇曳,江风徐徐,温柔地轻抚着两个人的肌肤。萧阮牵着蔺北行的手,两人依偎着靠在软榻上,轻声许下了彼此的期盼。
    愿长长久久同此情,愿年年岁岁如此时,
    这一晚,萧阮和蔺北行宿在了画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地方,蔺北行分外不知餍足,迟迟不肯放过萧阮,一直耐心地哄着她,听着她从软语恳求到泪光盈盈,又听着她低吟轻啜,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蔺哥哥”……最后萧阮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咬在了他的喉咙上,他这才闷哼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子,倾泻了所有的爱意。
    一早起来,蔺北行神清气爽,萧阮却双腿有些打软。今日的江水不及昨日平稳,画舫也稍稍有些摇摆,蔺北行下令船靠了岸,两人一起去了江畔十分有名的小和山,赏花吃素斋,又过了悠闲的一日,一直到傍晚才回到了府中。
    萧阮稍稍收拾了一下,便有嬷嬷上前回禀今日府中之事,“表姑娘来了一趟,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说是本来想邀请王妃一起去过七夕的。”
    萧阮哑然失笑。
    这姑娘至今对她没个好脸色,居然会想起来和她一起过七夕,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
    “还有,阿卓姑娘也来过了,等了王妃一个下午,后来听说王爷带王妃出去玩了,这才走了。”
    “阿卓也来了?什么事?”萧阮纳闷了,在她的记忆中,七夕在西南十六洞中也算是未出嫁姑娘们的大节日,阿卓怎么还有空来找她?难道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我问她了,不过她没说。”嬷嬷回忆了一下,“也没见她心情不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萧阮稍稍放心了一些。
    “王妃……”旁边的禾蕙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阮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要吞吞吐吐的了?”
    禾蕙迟疑了一下:“王妃,你心肠好,一直记得照拂阿卓姑娘,可是也不能太过热情了,小心些,别像大长公主一样引狼入室了,毕竟阿卓姑娘一开始是觊觎王爷的。”
    萧阮愣了一下:“怎么,难道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禾蕙想了想:“倒也不是有什么端倪,她见了王爷总是避开的。但王妃不觉得她来得太勤快了吗?我怕她步步为营,先博得王妃的好感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然后再徐徐图之。”
    萧阮的心情有些郁郁了起来。
    许是阿卓的声音和何茗之的有几分相像,她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个姑娘很是亲切,后来得知了阿卓的身世,更是心存怜惜,把把这个可怜的女子当成了妹妹一样看待。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阿卓心性良善,并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应当不会还对蔺北行抱有什么期待。
    但禾蕙的提醒也没有错,想当年周荇宜也是把萧秦氏当成妹妹一样照顾,谁能想到她会这样狼子野心想要取而代之?
    若是阿卓真的抱有什么其他的心思,那她必定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的。
    “应当不会,”她思忖了片刻,“不过日后我会多留意的,你别担心了。”
    翌日午后,阿卓果然又来了。
    她昨晚回家过七夕了,带了一些诺罗部的特产回来,一股脑儿都拿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件诺罗族人在盛大节日才穿的传统七彩衣。
    “王妃姐姐,”阿卓献宝似的把七彩衣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你看,好不好看?”
    衣服一展开,萧阮忍不住惊叹了起来,这件七彩衣用红黄蓝各色面料相拼而成,金银丝线绣的孔雀栩栩如生,整件衣服工艺精湛,艳而不俗,十分华美。
    “好看,阿卓,你的手真巧。”萧阮夸赞了一句。
    阿卓的眼里闪闪发光,骄傲地道:“我祖母从小就夸我手巧,她说了,手巧的人心善,织女娘娘一定会保佑我遇上贵人的。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我不就遇上了王妃姐姐吗?王妃姐姐,你换上看看好不好?一定会很漂亮。”
    萧阮心痒痒的,也想试试这异族风情,便点头应了。
    这七彩衣穿起来很是繁复,几个婢女都无从着手,阿卓亲自到了卧房,替萧阮穿衣,她的眼里满是仰慕,一边忙碌一边小声嘟囔。
    “王妃姐姐,你的皮肤真好,这么细腻,一点瑕疵都没有。”
    “王妃姐姐,你的腰真细啊,我要是也能有这么细的腰就好了。”
    “王妃姐姐,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怪不得王爷这么喜欢你。”
    ……
    萧阮听着听着,有些乐了:“阿卓,我在你眼里怎么成了仙女了?”
    “王妃姐姐本来就是仙女啊,”阿卓一脸憧憬地道,“我还以为那次我真的要死了,就算不被自己刺死也要被我父亲打死,是王妃姐姐救了我。”
    “等一等,”萧阮听着有些不对劲,“那不是王爷救了你吗?”
    阿卓愣了一下,小声地反驳:“王爷他……又不是真心要救我的,他是怕我死在这里脏了姐姐的房间,要不是姐姐把我留下来,他这么凶,一定当场就会把我拖出去,我一定会被我父亲打死的。”
    萧阮哭笑不得。
    蔺北行真是冤,救了人没落着好,功劳全被记在她的头上了。
    衣服换好了,萧阮站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迷惑了,眼前这个俏丽的姑娘,真的是自己吗?
    平常她的服饰都以素色淡雅为主,而今天这一身鲜艳的七彩衣,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映衬得越发面若桃花,明艳动人。
    “王妃姐姐,你转个圈试试。”阿卓示意道。
    萧阮转了一圈,戴在头上和胸口的银饰叮当作响、清脆动听,更为她那妖娆的身姿增添了几分意趣和俏皮。
    “王妃姐姐,你太漂亮了,怪不得王爷他……”阿卓的声音戛然而止,本能地躲到了萧阮的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来看着门口。
    蔺北行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萧阮身上,仿佛燃着一团火。
    萧阮不免有些羞涩,连忙道:“你怎么来了?我和阿卓穿着玩呢,你出去我换下来。”
    “不用。”蔺北行的声音有些喑哑,“阿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阿卓咬了咬唇,有些不太甘心地道:“我……才来没一会儿呢……而且我还要……”
    “嗯?”蔺北行挑了挑眉。
    阿卓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我还要给王妃姐姐看我写的字。”
    “你去练了字了?”萧阮有些意外了。
    “是,王妃姐姐上次教我了以后,我特意练了好几天,”阿卓有些骄傲地道,“现在我会写王妃姐姐、我和我弟弟的名字了,靖安王府四个字我也会写了。我还教了我家里的族人,他们都很喜欢学。”
    萧阮听了很高兴,立刻把蔺北行抛弃了:“王爷,不如你在这里稍候片刻,喝个茶用个点心,我和阿卓去一下书房,花不了多少时间。”
    还没等蔺北行回过神来,萧阮便拉着阿卓飞一样地走了。
    蔺北行心里颇不是滋味。
    合着他这个丈夫还比不上阿卓写的几个字?
    在原地呆了半晌,他背着手慢慢地踱回了前厅,威严地扫了几眼外头伺候着的下人:“王妃这一天都做了什么?”
    几个嬷嬷一五一十地把从他走后萧阮的衣食住行都汇报了一遍。
    蔺北行一听更气了。
    这阿卓都来了有一两个时辰了,居然还有胆子在他面前说“才来没一会儿”,这是打算和他抢王妃不成?
    又过了好一会儿,萧阮和阿卓的身影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又在门口聊了片刻,阿卓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了。
    萧阮回到了前厅,却有些心不在焉,拿过茶盅一边喝一边沉思着。
    蔺北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萧阮过来和他亲昵,不由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萧阮恍然惊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王爷,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蔺北行瞧着她,心头一热的。
    今天的萧阮,穿着异族的服饰,和从前那种温柔清丽的模样判若两人。
    “什么好主意?这里人多,不如我们去里面细谈?”蔺北行诱哄道。
    萧阮浑然不觉:“用不着去里面吧。刚才阿卓说了,他们的族人都很喜欢学汉字,只可惜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学,我想着,我们是不是可以开设一些学堂,让穷苦的汉人和西南十六洞的人共同学习一些粗浅的东西,慢慢地用我们的诗书礼仪教化他们,这样日后西南十六洞和汉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冲突会不会日渐就少了?”
    蔺北行愣了一下。
    半晌之后,他颇为不甘心地道:“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想过了,这事可能一下子没什么成效,你军府出面去办,只怕会引来争议,”萧阮兴致勃勃地道,“不如由我和祖母以王府做善事的名义去做,就算做得不好,也不会有人以此来攻讦你。”
    “你倒是想得很周全。”蔺北行磨了磨牙。
    “我这就去和祖母商量,”萧阮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还没等她迈开步子,腰被环住了,一阵天旋地转,银饰的叮当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蔺北行把她懒腰抱起,目光幽深,声音低哑:“本王也需要王妃教化,比开学堂更紧急些。王妃不如和我一起先去房里仔细商量一番,好好拟个周全的教化法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柿子这吃素的一旦开了荤,就不知道节制了!
    **今天我努力看看能不能双更吧,大家晚上九点来看看~~
    第86章
    蔺北行捉着萧阮,在房里身体力行地接受了王妃的教化,并且用十分了不得的水磨工夫“威逼”着王妃拟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日后必定要先把他放在首位,才可去琢磨其他人、其他事。
    两人耳鬓厮磨时,萧阮怎么也不是蔺北行的对手,情到浓处,她也不知道自己应承了什么,在蔺北行一声又一声缠绵悱恻的“轻轻”中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翌日,萧阮和老王妃一起商量了开建学堂的事情,老王妃很赞同。
    很早以前,西南十六洞和汉人的冲突频发,老王妃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和蔺北行的父母商议过,但之后突发战事,意外迭生,这件事情就彻底被耽搁了。现在西南各地太平,若是能把这学堂建起来,让西南十六洞和汉人们都融为一体,的确是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只是,这件事情如果由王府来办的话,只怕开销不少,”老王妃沉吟着道,“日后府里的吃穿用度就要紧着点了。”
    “祖母不用担心,”萧阮安慰道,“我的嫁妆也有一些,可以取出来备用。”
    “那怎么行?”老王妃连连摇头,正色道,“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靖安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和你姨奶奶房里的用度先减一半就是,只要接下来西南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日子慢慢地都会富裕起来,到时候王府的岁贡多了,就能撑过去了。”
    有了老王妃的支持,萧阮心定了很多,至于开销的事情,老王妃这里开了头,底下就好办多了,萧阮也以身作则,把吃穿用度都省了一省,挪腾出了不少的银两。
    选址、请先生、备学具……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西南人好武轻文,尤其是经过这些年战事的洗礼,更是对文弱书生颇为轻视,王府开学堂这一消息出来了之后,西南权贵都褒贬不一,看笑话的有、说风凉话的有,敬佩的也有。
    第一批学堂在南昭郡设立了三处,分别在城南、城北和城郊,学堂中的学生以十岁前的孩童为主,汉人和土著各占一半,男女皆可。消息一传出,本地一些原本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们都纷纷前来应聘先生的位置,萧阮选了几个秀才,也从外地请来了几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前者负责基本的教学,后者负责开拓学生的眼界。
    阿卓知道萧阮从她这里得了灵感要办学堂,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在部落里宣传了起来,替学堂引来了第一批西南十六洞的学童。她的住处里城南较近,索性便去城南的学堂帮忙照看几个诺罗部的孩童,倒是成了萧阮的得力帮手。
    商易仁得知此事后,喜出望外。他本就是个文官,也是三甲出身,这些年一直呆在西南做个毫无实权的刺史,上有靖安王府,下有西南十六洞的各家洞主,西戎王入侵时差点以身殉国,蔺北行平叛时更是彻底把他忽视,从来不听他的意见,这日子过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现在王妃倡导百姓学文,学习大乾的文化礼仪,正是他的长处,也正中他的下怀。
    只可惜,郡府也没银子,只能出人,他便派了几个文官过来,闲暇时轮流成了客座西席,百姓们对当官的总是敬畏有加,他们一来,立刻为这些学堂镀了一层金,想要来读书的孩童就更多了。
    到了十月的时候,三个学堂都上了正轨,第一批学员都满了,从窗口往里看去,学堂中各族混杂,书声琅琅,孩童之间天真的笑容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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