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身后拖着的那三只瘫鬼。
    蔡警官一步步后退:“我不太会玩。”
    男鬼跟着她不放:“你水平应该跟我差不多,这样玩起来过瘾,就玩两局!”
    蔡警官往哪后退,男鬼就追着往哪凑,蜘蛛一样手脚并爬,身后拖着三只沉重瘫躺的鬼,速度却不见被拖慢。
    男鬼眼神炯炯,看蔡警官跟看猎物似的,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精神精明,也更加有攻击性。
    蔡警官瞥了眼张活柔,张活柔严阵以待,握剑的手没松开过半秒,她身后的张活刚和顾跃,神情并不友好,尤其顾跃。
    蔡警官自是明白她做了一件招人厌的事,假如她若无其事退回去他们的阵形,等同将男鬼惹了过去,增加大家的危险。
    犯众怒一次,她再来一次的话,以后再与他们打交道很难。
    蔡警官不着痕迹地脚跟一拐,调了个方向,变成面朝张活柔,再往后移退。
    她跟男鬼说:“可以啊,我要做庄。”
    男鬼果然跟着她调头,留了个后背给张活柔,他跟蔡警官讨价还价:“这庄怎么说做就做,必须轮流掷骰!”
    张活柔秒懂蔡警官的套路,立即点燃符纸。
    这几只鬼死得冤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于情于理,该给一条生路。
    白光环不太顶用,张活柔烧的这张符是网,威力比光环强,到时候将他们连同那五只小鬼一口气送去冥界,省时省力。
    符纸燃烧产生微弱的火束与火光,男鬼拖在身后的那三只鬼之中,最老的那只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如死尸复活,瞪眼突眉地指着张活柔,怒骂:“你烧什么!要放火吗!”
    他们没反应过来,那只老鬼就仰起长长的细脖,嘶喉尖叫:“着火了!着火了!快逃命啊!”
    另外两只年轻的瘫鬼醒了醒,满脸惊慌坐了起来,跟着嘶叫:“着火了!着火了!……”
    仍是复读机模式,没完没了。
    追着蔡警官的男鬼回头看了看状况,骂道:“人家着火关我们屁事!快过来玩天九,我做庄!”
    张活柔面不改容,他们嘶破喉咙,对她的计划也没有影响。
    符纸燃尽,半空腾现一张银网,铺天盖地投落下去,将四只大鬼一网打尽,全部套住。
    张活柔火速再烧一张启界符,冥桥出现,踢两脚,四只大鬼与五只小鬼,全滚了过去。
    顾跃叫住她:“等等,死者里只有三个小孩,多出来两个……”
    张活柔:“应该是附近的小野鬼,小孩招小孩玩,聚一起了。”
    那只男鬼不甘心,冲着蔡警官喊:“诶!回去!我要玩天九!”
    蔡警官一度担心他会挣脱银网冲回来。
    其余三只鬼一直喊“着火了”,鬼影消失在桥的尽头后,喊声仍在四周回响,笼罩了整条商业街,久久不散,还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刺耳阴深。
    张活刚听得汗毛竖起,搂紧粉红豹问堂妹冥桥安不安全,那三只鬼会不会从另一端苟延残存地爬回来。
    若非冥桥已经消失,张活柔不会质疑堂哥的推测。
    后来张活柔惊觉,四面八方在回响的一声声“着火了”,不是那三只鬼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更新时间的尿性……(?_?)妈蛋
    第68章
    商业街两旁黑漆漆的店铺, 忽尔在门口屋檐虚浮了一根短短的白蜡烛, 从街头第一户到街尾最后一户, 迅速伸延。
    白蜡烛舞动着青白的火苗,整条商业街蒙上一片惨亮的苍白色, 盖过了开光符留下的暗红微光。
    “着——火了!着——火了!”
    如此的呼喊声没有断过,此起彼伏,似万人齐嚎, 夹杂着锣鼓声, 弄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 却越来越清晰。
    张活刚怕鬼, 也怕这些白蜡烛。
    依这里的习俗,家里若发生丧事, 会在家门口点上一根告知邻里。
    他小时候不懂事, 嬉皮笑脸把白蜡烛“顺走”, 偷偷藏起来当玩具玩。
    结果出事了,他连做三天噩梦, 梦里被白蜡烛的归主追着折磨。
    西方人喜好浪漫,在餐桌中间点三根白蜡烛制造暧昧气氛。张活刚却认为白蜡烛是恐怖的不祥之物,死人办丧事才会用到。
    所以, 荒废8年, 毫无人影的商业街, 突然亮起这么多根白蜡烛, 是要办谁的丧事?
    张活刚瑟瑟缩到堂妹背后,打着牙颤小声说:“活柔, 我有点尿急,能不能……”
    “能。”他没说完,张活柔就应了。
    她爽快地掏出“随意门”符,打算只留从心,其余的全部送走。
    顾跃额外的两千万她不要了,堂哥的鼠胆她也不逼着练了,蔡警官要是不肯走,她用暴力解决也罢,总之,这些人统统要撤离。
    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气正浩浩荡荡地接近,此地出乎意料的危险,不宜逗留。
    张活柔始料不及,惊疑不安,点符的手却依然灵活。
    只是,之前一划即燃的朱砂火柴,这一刻屡划屡灭,连火星都划不出来。
    妈蛋!三老头这批火柴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风高物燥,不许点火!”
    某把阴柔尖细的男声在哪高呼,呼声于一片“着火了”之中突围而出,清清楚楚。
    张活柔抬头望前,视野的尽头,有一堆白茫茫的鬼影,占满了整条街的宽度,从街头那端汹涌而至,逐渐逼近。
    白色的鬼影,三老头身边就有一只,与九军一样是他得力的左右手,专门帮忙打理财政司的事务。
    可白影是一团真正的白影,吹一吹,影身会歪会散会飘。眼前那堆白色鬼影,却是一大群穿着白色孝服的鬼。
    他们有男有女,老少混杂,无不脸容僵白,眼神僵直,面无表情,身上穿着惨白色的毫无皱褶的崭新孝服。
    他们队伍庞大,看不见队尾,列成几行几排,最前面的那些跳着节拍缓慢,舞姿诡异,仿佛在祭忌的舞步。两边的敲着铁锣铜鼓,拖着音吼一声“着——火了”,敲一下“当——当——当”,一声慢过一声。
    队伍之中,有八只壮鬼抬着一副深黑色的新棺木,棺木上骑了一只男鬼。
    男鬼狐狸眼,尖细鼻,嘴唇又长又薄,身穿孝服,头披孝帽,鬼身前倾,双手撑着棺板。他是整支送葬队伍里唯一有表情的鬼——微微笑着,令人从脚底寒至发顶。
    张活刚吓傻了,急问顾跃:“你不是说死者有7户人家共13个人吗?这些冒出来的是什么?”
    顾跃也懵了,眼睁睁看着那群触目惊心的送葬鬼,慌道:“不,不知道。”
    张活刚低叫:“哥们你这不厚道!7户13人收三千万,但那队伍鬼头涌涌的,收3亿都不够!”
    顾跃解释不了,立即对张活柔说:“现在撤也行,钱我照付,一分不少!”
    张活柔当机立断:“撤!退去街尾!”
    直觉与经验告诉她,这里已经不是寻常的凶宅凶街,她未必应付得了。那群不明来历的送葬鬼,带来不明来历的威胁,她心里悬着。
    整个晚上最踊跃最无畏的从心,这个时候不逞强了,最独断独行的蔡警官也没标新立异了,全听张活柔的话,火速调头。
    跑了一段路,领先的从心刹住了制。
    压后的张活柔大叫:“快跑!”
    从心惶然地转过身,朝她摇了摇头。
    张活柔往街尾看,登时也刹住脚步。
    街尾处,居然也有一群送葬鬼。
    他们与街头那群一模一样,鬼的衣着样貌,神态位置与性别,乃至舞动打锣的方向与动作,如出一辙。同样有8只壮鬼抬着一副深黑色棺木,棺木上同样骑着一只狐狸眼的男鬼,两只男鬼连姿势神情都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他们眼花,那就是街尾竖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而且是会移动的镜子,以相同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我去!这是两倍份量吗?!”张活刚搂紧粉红豹,心想他的豹子与这一堆送葬鬼斗的话,下场到底会是谁撕谁。
    “活柔怎办?!”从心认怂了,这个场面匪夷所思,不是她的柳叶刀片可以处理的。
    张活柔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挑战,一时也没有头绪,心跳得特别快。
    她领着众人站在路中间,商业街两端出口均被送葬鬼堵住,进退两难。
    蔡警官这时说了句:“我听说过,这个地方以前是乱葬岗。”
    其他人震惊。
    “什么时候的以前?”张活柔追问。
    蔡警官尚算冷静,没有表现出太惊慌无措的神情,仍能镇定地说:“好像从古时就是,70年代才压平的。”
    张活刚倒抽口气,“你意思是,这堆跟军队一样数量的送葬鬼,全是攒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鬼??”
    顾跃:“怎么可能!我们接手的时候做过勘测和研究……”
    蔡警官打断他:“相关的书面记载,在压平的那个年代就被烧掉了。至今知道这里的人,也没剩几个。”
    张活柔心想,几百上千年的鬼其实没什么可怕,比如三老头。问题是,眼前这一批看起来很不正常,这阵式气势,像鬼里面的邪/教。
    “他们过来了!过来了!”从心瞪着眼直叫。
    两群送葬鬼抬着两副棺木,夹攻逼至面前。
    张活柔他们围成一团,背贴背,肩叠肩,眼见送葬鬼要从他们身上穿插而过,她准备挥桃木剑时,“当”的一声,全停下来了。
    响了半天的“着火了”,终于悄然了。鬼打的锣鼓声也销声匿迹。
    就停在面前的那些送葬鬼,像被点了穴道,全一动不动,眼眨不眨,连身上的孝服也被定格。若敢去试探他们的鼻息,会发现连一丁点气都不通,无疑是一具具死寂的僵尸。
    鬼堆中能动的,只剩两副棺木上的两只狐狸眼男鬼。
    他俩骑坐在棺木顶,高高在上,动作一致将目光投向张活柔,脸上的微笑不增不减,一只开声说:“风高物燥。”
    另一只开声接:“不许点火。”
    是那道阴柔尖细的声线,张活柔暗暗打了个微颤。
    朱砂火柴是三老头所制,风吹不灭,雨打不熄,只可点符。刚才划火屡试失败,很有可能就是这两只狐狸眼在作祟。
    张活柔屏着息,冷声道:“不点也行,放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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