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压着嗓子说话了,扬声说道,“你刚刚没把手套取下来……??你……戴着呢??”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但又带着点急于求证的迫切。
    贺云醒懒洋洋的,“怎么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倒是验证了边梨心里猜测的那个事实。
    贺云醒,用满是泥巴的手套,动作轻柔地拍她头了。
    边梨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强劲抱怨,“你那上面满是泥,还摸我头!”
    她的头!估计现在满满的!!都是泥!!!
    说一句千疮百孔也不为过了。
    边梨欲哭无泪,怎么能这么惨呢。
    她这句近乎控诉的话一出,就成了满屏全场的焦点,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边梨的头发。
    从远处都能看出边梨秀发上裹着的一星半点的木色,范围虽小,但是分布却很均匀。
    一旁已经有人在狂笑了,导播更是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镜头表现机会,给边梨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贺云醒也知道自己错了,略显尴尬地咳了咳,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缓缓开口,“礼尚往来,要不你摸回来?”
    礼尚往来什么啊,边梨觉得自己气到要打鸣了。
    最关键的是,好好说话就行。
    他……他单膝下跪又是弄得哪一出啊。
    边梨暗地里偷偷瞅了贺云醒两眼,一副秋后再算账的模样。
    而后她学着他的动作,也单膝下跪,手里装模作样地去捉泥鳅。
    这就是她不常见的一面,狐假虎威的小奶猫,只嗷嗷地小声叫,将别人的魂都勾去了也不自知。
    啧。
    贺云醒还真就吃准了她不会在镜头面前造次的小绵羊模样,突然来了一句,“不怪前辈吧?”
    好久没听到他自称前辈了,边梨哼哼两声,答非所问,“我们还是挖泥鳅吧。”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也无影无踪。话音刚落,瞥到游书他们颇丰的收获,来了劲儿,“我们暗地里偷偷和他们比吧,我特别想赢。”
    边梨觉得他们硬件设施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
    巨响的彩虹屁,轮到自己,才是最狂野的。
    贺云醒神色闲散,眉眼带了点笑意,“好,赢给你看。”
    他们在田埂里劳作有一段时间了,此时此刻夕阳西下,层层梯田弯绕中的水渠倒影,记载了整整一个下午。
    残留的余晖映到贺云醒脸上,竟无端沾染了几点媚色。这样的形容用在男子身上,当真衬得上惊艳绝才这四个字。
    边梨愣了会儿,耳畔回绕的都是他刚刚那句话,她长长地应了一声“……嗯”,而后低头继续慢慢捞泥鳅。
    两人就一起窝在这个小田埂里,无声无息地放着甜甜的泡泡儿。
    不过泡泡儿没能飞多久就被戳破了。
    开绍老师闲来无事,忙活了一会儿以后,来视察验收各个小年轻的成果,
    踱到边梨和贺云醒这儿,两人还都无知无觉的,不说话,挨得倒是挺近。
    开绍老师研究了一会儿,见两人还不说话交流,刚想提点提点,一眼就看到了此时此地两人的姿势。
    好家伙,不走近不知道,一凑近就格外辣眼睛。
    “你们俩杵在这儿,咋是这样跪的,还单膝下跪,玩闹洞房呢,夫妻对拜?”
    边梨耳朵竖了竖,突然觉得这田里的土都变可爱了起来。
    因为她现在尴尬到,甚至想,把脸给埋进去。
    开绍老师见边梨眼神躲闪,心下只感慨女孩儿到底还是长大了啊。
    当初骑在他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直嚷嚷买糖吃的那个小女孩,经过时光的洗礼,都学会害羞了。
    可不是吗,这小脸蛋儿都红成苹果了。
    他复又看了看一旁的贺云醒,当真如翠竹挺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伙子靠谱,长得又俊。
    以前觉得冷,眼下看小伙子对边梨,也不算是一张完完全全的冰块脸嘛。
    这样看来,其实冷也有冷的好处。
    他随口便开始吟诗作对,道尽无限感慨了似的,“月色当空,喝酒人停杯作对。”
    贺云醒朝着开绍老师微微颔首,轻描淡写道,“现在没有月亮。”
    开绍老师下意识朝天边望过去,一轮月亮也无,更别说是啥喝酒人了,暗喻的意思无从一一比照。
    他罕见地沉默了。
    瞅见开老师离去的潇洒背影,边梨凑了过来,“厉害诶,还是你有办法,能把话多的开老师气走。”
    贺云醒低眼睇过来,眉目舒展开来,竟有几分和煦,“也仅限于此了。”
    边梨屏息,耳边有树间的蝉鸣声卷过,她听了会儿,小声回应他,“为什么啊?”
    贺云醒侧脸转过去,专心致志地寻泥鳅,而后不紧不慢地说,“比如我对你,完全没有办法。”
    边梨脸一红,别开眼。
    其实她喜欢的,就是贺云醒用这种不紧不慢的腔调说话,慵懒到性感,迷人而不自知,也不过分自大吹气,这是她最欣赏的。
    “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还有更厉害的。”贺云醒话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更厉害的?”思绪被拉回来,边梨让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给引出了好奇心。
    “对。”贺云醒嘴角微勾,“当了你的男朋友。”
    ——
    泥鳅收获颇丰,然而边梨心心念念的要赢却没成功。
    两人到后来一直在偷摸互动,不停地在说话,有偷懒的嫌疑。
    边梨是来好好努力表现的,这般情形,显得有点不务正业。
    贺云醒倒是丝毫不在意,按照他的话来讲,要不是有边梨,这档节目他还不一定会接。
    不过两人在最后的期限里抓了不少泥鳅,虽然没能和其他人比,也算是挽回了一点边梨心中的愧疚感。
    师母已经睡醒了,活动活动筋骨正在厨房里备饭,准备烧菜。
    开绍老师看时间还早,让大家一起去洗澡,导演组随后吩咐了每个人,要录分镜头,给了他们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到点记得来集合。
    男女生的浴室是隔开的,四个男生用一间,两个女生用一间,二十分钟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要是能够安排好,便十分得绰绰有余。
    甄夕当初抢着要割草,只是因为不想沾染到泥。奈何野菜收割也是十分艰难的任务,虽没有弄脏,却是满身的草味。
    她当时穿的那件专门用来割草的衣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压根不用洗澡,也不用换衣服。
    然而甄夕抢先进了浴室,边梨只能在门外等。她也没想着和甄夕抢,干脆就抠手指玩儿,以此来消耗打发时间。
    男生浴室那边陆续结束了,甄夕还在继续。
    边梨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猛地一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闹钟。
    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她农作服还没脱,刚才因为挖泥鳅,前前后后用了不少劲儿和力气,此时此刻累到只想用淋浴来缓解和放松。
    边梨凑上前,朝着里面喊了一句,提醒里面的人,语气尽量地抑制住自己的脾气,“甄夕,你好了吗?只剩下八分钟了。”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回应,“我还在洗,你急什么呀,你就等着呗。”
    边梨静默两秒,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听水声,甄夕怕是要一直洗到最后了。
    她独自在这儿丧,面前砸过来一道阴影。
    贺云醒应该是刚洗完,穿着简简单单的休闲服,肤色冷白,眉眼冷寂。
    额前的黑发微湿,滴下来几滴水珠,顺延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挺直的鼻梁,一路没入衣襟中,渗进精致的半截锁骨。
    “怎么还没去洗?”他修长的手里拎着毛巾,开口柔声闻道。
    边梨觉得自己近来真是被哄得有恃无恐,也越来越容易感到憋屈。
    不然为什么贺云醒一问,她就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鼻尖儿狠狠地一酸,边梨带着点儿小埋怨撒娇,“没抢到嘛,她洗得太久了,我估计是来不及洗了,马上又要集合了。”
    浴室附近只有洗漱台有摄像头,而这儿为了保护艺人隐私,是没有放任何拍摄设施的。
    贺云醒没忍,也不想忍。
    他将毛巾挂在一旁,而后走上前,微微弯腰,捏了捏边梨的脸儿,而后在她唇边嘬了嘬,“好了别生气了,你过来,跟着我。”
    边梨被他的手握着,浮躁的心登时安定下来。顺着他的牵引,乖乖地跟着他的步伐。
    贺云醒拉着她在一道帘子前停下,“进去吧,现在开始洗还来得及。”
    边梨看着,露出疑惑来,“啊?不要告诉我这儿就是你们的浴室。”
    节目组够偏心,女生是浴室,不算小。男生就只是简易地搭了个架子,临时挂了一道简易的帘子,就当是做了阻挡和遮蔽。
    贺云醒听了边梨的问话,点点头,“他们都洗完了,没人来,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进去吧。”
    边梨只觉得心尖儿被烘得带了蜜,像是裹了轻盈的棉花糖,拉出来的每一分每一寸糖丝儿,都带着甜。
    “那我进去了?”边梨抬眸望着她。
    贺云醒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迈进去前,边梨踮起脚尖,在他脸侧,“啵”地一声亲了一口。
    趁着贺云醒愣神的档口,边梨直接拉上了那道帘子,同时也遮住了自己鼓鼓作响的心跳声。
    然而边梨实在是高估了贺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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