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二叔给自己提了这个问题,为什么当年的老三要带走一具女人皮俑?
    “没有带走。”我心中暗自说,如果这具女人皮俑就是我们在水道中发现的那一具,那这具女人皮俑只是被丢在了水道中。
    而三叔他们把整个壁画中的人皮俑全部都临摹了一遍,这种临摹从我的看法,是为了记录细节。我手抖了抖,给二叔拨了一个电话。
    二叔的声音永远听不出在做啥,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提供点情报总没有问题吧。”
    二叔说你说,我说道:“二叔,我有一个很有跳跃性的想法,你觉得,会不会有两个南海王墓?”
    二叔顿了顿:“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确实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突发的想法,我说道:“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三叔临摹过壁画,临摹壁画是为了记录细节,记录细节,肯定有另外一个’东西’,需要和临摹下来的细节做比较,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有另外一幅完全相同的壁画,只有其中的细节有一些不同,三叔才需要临摹去对比,如果有完全相同的壁画,我想是不是来自于一个完全相同的古墓,那就是有两个南海王墓。”
    二叔沉默了一会,说道:“并不是这样,但和你说的有点相似,是有另外一个墓,壁画和南海王墓的壁画非常相似,但是这另一个墓和南海王墓之间,时间差了好几个朝代。”
    “宋代。”我说道。二叔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第八十九章
    二叔说完之后,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哦了一声:“你和我说过。”我叹了口气,二叔在那头似乎泡了茶说道:“你再仔细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再打来给我吧。”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手机在我手里旋转了一圈,心中顶的难受,这件事情和我以往查的事情不一样,十年前的事情,抽丝剥茧,我能看到清晰的脉络,缺失了什么,别人想隐藏什么,在巨大的谜团和扑朔迷离之中,你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我在面对十年前的事件的时候,最大的恐惧是无法想象到这个谜团是如此的巨大,但实际在前进的过程中,从西沙的核心事件开始,到闷油瓶在整件事情里各种线索穿插,我能看到一个一个清晰的节点。
    我整个十年,一直在把这些节点编织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我已经习惯这样思考问题了,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不是清晰的节点。
    所有我发现的痕迹和线索,带出来的事情毫不相关,如果我要写成小说,不得不像古人某些小说一样,写成好几个楔子。
    我往后随便翻了翻,后面的壁画有些非常重要,在后面的事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些则完全是当时的画匠描绘的南海王一些无关紧要的功绩,比如在地下水域治水,捕捞巨大的河蚌采集珍珠。但是在此时虽然二叔认证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做了大量注释,我的思绪还是飘走了。
    我首先想的是,进到南海王墓中的是几个人?从目前的手法分析,最起码是三十人以上的队伍,否则不可能从墓室底部爆破进去,我打电话给之前伙计里的一个高手,他说他做不用三十个人那么多,只要挂点选的好,懂基本力学,六个人就能搞定。
    到底是几个也不好说,但至少是六个以上,在这个简单的盗窃棺椁的过程——我把他称为主线事件——之外,还发生了三件事情。
    a事件是,齐家的后人,在里面设置了一个风水局。
    这个风水局我几乎肯定是用“复来衣”做文章,但除非齐羽死后想让自己的魂魄回到这个古墓里,否则这个风水格局莫名其妙。
    当然,后来我仔细一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件衣服虽然写着是齐羽的名字,但是并不是齐羽穿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羽就是要害人了。这是一个阴毒的风水局,风水局能害人是肯定的,但是见效特别慢,他要害谁呢?为什么不能在生前就杀死他,反而是在对方死后害他?
    b事件是,在这个古墓的修建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洞,这个洞口写着进去就一定出不来。洞里面有很多奇怪的刻尺,这个洞是天然产生的,但是我们进去了,并且在另一端出来了。虽然爬了很久很久。
    这个警告是虚假的么?我一直在想,好几次醒来,我都以为自己会在洞穴中醒来,我们根本没有出去,而是已经被困到精神崩溃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洞非常特别,当时修建的时候,南海国的人为此废弃了一条墓道,为什么?
    c事件是,三叔临摹了南海王主墓室中的一副壁画,这幅壁画标示出了一个奇怪的女人皮俑,三叔把这个女人皮俑从主墓室中带了出去,却丢弃在了排水道里,而这个女人皮俑,真的非常奇怪。似乎是有鬼魂附身。
    我想了想,决定去会会事件c的这个主角。批上衣服,我就往二叔的库房去了。
    第九十章
    开着金杯,二叔有好几个库房,一个在艮山门,一个在西溪,一个在半山,表面上,这几个大的都是二叔做石料生意的仓库,里面都是一些低价的玉石,有昆仑玉、俄罗斯玉、青海石,当年最便宜的时候都是一车皮一车皮的运进来,现在已经值一些钱了,只是通路不是很好,一直放在那儿。
    事实上这些仓库都大有来头。石头只是遮掩。
    因为仓库都非常大,所以二叔的杂物也堆在里面,我没有打电话去问,怕二叔敏感,自己一个仓库一个仓库的去找。
    守门的人都认识我,在西溪那边的仓库外面,我就看到了一大堆还没有整理入库的装备,都是二叔当时带到平潭的东西。我就知道是这儿了。
    走进仓库,里面巨大无比,外面天色暗的很,打亮了日光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用白色的无纺布包的非常严实。摆的那个整齐,大大小小,看的我头皮发麻。
    所有的石头下面,都有墨线,不知道是为了辟邪的,还是为了让摆放更加的整齐的辅助线。
    我在一排排的无纺布包的缝隙中间行走,看到无纺布上面用毛笔写着编号和一些无法看懂的注释文件。毛笔字写的非常漂亮,都是瘦金体。
    我虽然来过这些仓库,但是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这些瘦金体,因为无纺布不适合写毛笔字,笔锋上这些字都相对比较随意。我仔细去看笔触,是有几分像我的,但细节处又有一些问题。
    在这些无纺布包里,一部分是石头,还有很大一部分,有一些特殊标记的,里面包的是二叔藏在这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有故事,很多都是九门中人无法处理的冥器物品,存放在此。有些是无主的遗体,大多都是枉死,因为这一行没有人主持公道,二叔会代为查验,很多人死因未明,查不出来,放满11年,就会火化倒入江河。
    所以之前九门的人把这几个仓库,称呼为十一仓。
    十一仓非常巨大,乱七八糟,什么年代的东西都有,二叔接收十一仓之前,仓库的前身在湖南,所以里面还有一些特别老的老东西,都是上几代人留下的。十一仓有自己非常独特的存放管理方法,外人是找不到特定东西的。二叔独特的审美,让这个其实是储藏间杂物室的仓库,变得十分有仪式感和美感,现在唯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当年九门的庞大和秩序。
    但十一仓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我看着无纺布上的灰尘,干找那个女人皮俑,找了起码三个小时,才找到了那个无纺布包。
    包上面的灰尘最少,布也和其他的无纺布一样,所以还挺明显的。
    我剪开上面固定的铁丝,把这个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女人皮俑。那个瞬间我吓的几乎摔了出去,往后爬了几步才停下来。
    女人皮俑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的无比的狰狞,我已经不太可能在灯光下被什么东西吓到,但这张脸太可怕了,整张脸的眉毛和眼睛的部分几乎是扭曲的像笑脸,但脸的下半部份狰狞的像鬼一样。
    和我之前在墓中看到的,几乎不是同一个表情。
    看似是因为缩水,才让表情变成这样,但乍一看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实在不想凑近看她,但来都来了,没有办法,我爬起来打起手电,去照她的皮,人皮俑的皮被照穿了,我看到了里面的金丝,也看到了在人皮俑里面,悬挂着一个东西。我看了看四周,没有缝隙,我得从人皮俑的嘴巴里伸手进去才能把那东西拿出来。
    第九十一章
    我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女人皮俑狰狞的大嘴,心中恐慌。但那嘴中没有牙齿,从物理学上我把手伸进去,肯定是没有危险的。我上前作揖,口中默念:“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就把手从女俑的嘴巴里,一点一点的伸进去。
    伸进去半个胳膊还够不着,能摸到里面是中空的,就像个羊皮筏子一样,手机一直照着,能照出我手在皮里面的影子。
    我只好用力把整条手臂都伸进去,那样子稍微有些难看,摸到那东西,就感觉那东西像一个茧一样,好像是被很多丝挂在女人皮俑的空腔内,我一碰竟然掉了。一下就掉到腿管里去了。
    我把手伸出来,用手机去照,腿管,就发现那个茧卡在膝盖的地方了。那从嘴巴伸进去够肯定够不着了。我抬头看了看哪儿还有可以伸进去的地方。
    看了看我就尴尬了,站起来看女人皮俑的表情,嘴巴被我撑的像王大陆似的,一点也看不出狰狞了。
    我长叹了一声,看了看女人皮俑的下半身,心想我难道得做那么不堪的事情么?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只能把皮俑剪破了,这皮俑非常罕见,如果贸然破坏实在有点可惜。
    我撩起我的袖子,蹲在女人皮俑面前做各种角度的模拟,不停的变换我手的角度、手势,分别作出了金刚狼、蜘蛛侠等一系列动作,都不得要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就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我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库管衣服的小年轻站在我身后,指了指头顶上的摄像头。
    我老脸一红,站起来,挺了挺腰,对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要误会。”拿手电照给他看,和他说我的意图。小年青看了看我,过去把女人皮俑倒了过来,用力摇了两下,一个茧一样的毛球就从膝盖处一路掉到了女人皮俑的喉咙里。
    他再用力一抖,那球掉了出来。小年轻把女人皮俑放了回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里惊叹,我果然已经是个傻逼了。小年轻递给我一张名片,带上手机耳机,听着音乐就回去了。
    我看了看他的名字,名字叫做白昊天,十一仓的值班经理。
    十一仓的仓管祖辈是大朝奉,姓白,白家人丁兴旺,估计现在有上千人,不管是计划生育时代,还是在英雄母亲时代,白家人都至少生上七八个,是一个大家族,二叔说管十一仓积德,所以白家还会兴旺下去。我以前有个伙计是白家人,外号叫做白蛇。据说活特别好,不下墓的时候一直在酒吧混着。
    虽然白家人丁很多,但素质参差不齐,有特别高位的官员和富商,也有手机贴膜的。派来管十一仓的,一般是白家19岁左右,在杭州上大学的孩子。一茬一茬的,韭菜一样。但从来没断过。
    白昊天这个名字有够霸气的,没夭折了算命硬的,不过看性格也不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快要被00后看不起了,也够难过的。
    低头看从人皮俑倒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团发霉的抹布,抹布已经腐烂到像泥一样,上面全是各种菌丝,年代十分久远,应该是三叔他们塞进去的,我翻开这块抹布,抹布各种碎裂,露出了里面包的东西,竟然是一条干瘪的柴肉,我仔细看了看,意识到这是一条风干的人的舌头。
    第九十二章
    舌头就和牛肉干一样,人的舌头其实很长,很大一部分在喉咙里面,如果扯出来就像一条里脊肉。如果不是头部的样子,我会以为只是普通的干肉。
    2000年前的舌头就算风干了也不会保存的那么好,这条舌头被包在完全发霉腐烂的抹布中,布的材质也是现代的材质,没有完全腐烂。一来年代不会太久,应该就是三叔当时进去的时候;二来,抹布上有可能是抹了烧酒特地保存的。
    我看了看女人皮佣的大嘴,看了看舌头,吸了一口冷气,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三叔他们当年进入到墓室之后,拔出了一个活人的舌头,塞入到了一个女人皮佣的内部。
    一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二是这是谁的舌头?
    这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完全毫无头绪,为什么壁画上要特殊标记出一个女人皮俑,为什么三叔要将它从墓室中搬离,为什么又丢弃到水道中,为什么体内会有一根新鲜的舌头。为什么会有复来衣被放在棺椁的上方。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和可推理的情况,我一下躺倒在地上,抓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抓了几下,我又听到了一声咳嗽,抬头一看,又看到白昊天站在了我身后,我立即爬起来,我看到他有些古怪的看着我。我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想不通。”
    白昊天看着我,忽然有些含蓄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小三爷。”
    我心说废话,我不是吴邪你干嘛放我进来。我点头,他道:“刚才一直以为你是二爷的其它亲戚,我在监控里看了半天,才发现你是吴邪。”
    我哦了一声,他忽然拿出一本值班本:“我特别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么?”我愣了一下:“签什么?”
    “签名。”
    “签你个鸡巴。”我怒道。
    “你不签我就给二爷打电话了。”白昊天也不生气,特别诚恳的把值班本递给我。
    我深呼吸冷静了一下,想了想如果让二叔知道我来过,又要各种节外生枝,只好吞了口气,把值班本接了过来,他立即靠过来说道:“你签,送给白昊天,早点找到男朋友。”
    我这才反应过来,以前让我签名的人几乎让我签的都是欠条,这哥们让我签,是因为喜欢我?
    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想了想,歪歪扭扭的签完,他高兴围着我转了两圈,我看着他,看了看签的东西,忽然发现不对。
    丫这小子不是男的,是个女的!
    头发剃的那么短,穿着仓管的衣服,我还以为是男的。
    我把值班本还给她,她仔细的看了两遍,“字真不错。小三爷你来干嘛?为什么躺在地上。”
    人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总是没有太大的立场,我一下怒气也不好意思发了,看着她,忽然灵机一动。
    “你不会告诉我二叔我来过对吧。”
    “不说,但是监控都拍到了。”
    “监控拍到没关系,不会那么勤快查监控的,你不说就行。”我对她道,一边我就抱起女人皮俑,白昊天惊道:“小三爷你干嘛?东西出库不见我就死定了。”
    “三天后还你。保证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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