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同林摆了摆手,“咱们都是实诚人,要真是亏本,你也不能接我这单生意。”
    老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扭头找纸笔写单子了。
    等他写完,许同林也不急着给钱,“人家床都是慢工出细活,你得给我做好了。可别用那种烂木头。要不然我能找上门来。”
    老板点头,“放心吧。我在百货大楼这么大的摊位,有什么问题,你直管来找我。”
    许同林交了定金,收下收据,“那成。你就按照上面写的地址给我送过来。”
    “行。”
    到了家,许同林就把这事跟李盼娣说了。
    李盼娣抚了抚额,“这么多孩子挤在一间屋,估计晚上得过去催他们才行。”
    许同林点头,“肯定的。”
    第59章
    夏夜繁星璀璨,像一粒粒细沙洒落天际,给深蓝的幕布上添了几分神秘。
    刘春芳轻拍小玉总算将她哄睡了。末了自己也睡着了。
    张德强在她身后,碰了碰她的胳膊,“哎,哎,别睡啊。”
    刘春芳困得睁不开眼睛,“别烦我,困死了。”
    张德强却不听,“我听前进说,他媳妇又怀孕了。咱俩也提抓紧了。”
    刘春芳瞌睡虫飞了一半,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怀孕了又不代表一定是男孩。生男生女得看命,我怀不了,活该你们张家断子绝孙。”
    张德强气得嘴都歪了,捏着她的下巴,沉着张脸,“刘春芳,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总挂在嘴边。你不嫌烦吗?”
    刘春芳打掉他的手,“我不烦。不是我不能生男孩,是你妈自己作孽把你儿子弄死的。我就是不生,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找别的女人生去。”
    张德强气得从床上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行!这话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气得一甩门走了。刘春芳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见女儿神色松动了几下,忙上前拍打她的背,轻轻哄她入睡。
    张德强坐在沙发,擦了根火柴,点了根烟。
    听到动静的花婶从屋里出来,“怎么不睡啊?”
    张德强心里烦,“您怎么不睡啊?”
    花婶声音很冷,带着叹息,“强子,你都三十四还没儿子,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张德强赤红双眼直直望着他,“我怎么想的?如果当初不是你去推她,我会没有儿子吗?”
    窗外夜光晃动,透进一点微光,照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
    花婶抬眼去看儿子,他侧对着她坐在沙发里,半垂着头,一动不动,她瞧着一阵心悸,“强子,你怪妈的,对吗?”
    张德强右手抚住半边脸,声音哽咽,“是!我原先以为我不怪你的。可是现在呢?我和春芳再也回不去了。七年了,她一天都忘不掉那个孩子,也不肯再接受我。她可以随口就说跟我离婚的话。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婶不是不后悔的,这也是她能忍耐刘春芳这些年的原因。她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任由儿子数落自己,一声也不吭。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解释,“你爸临走的时候,抓住我的手,他让我一定督促你早点娶妻生子。他是为了这个家才早早就没的。看到刘春芳跟个男人那么亲密,我心里急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强子,你相信妈。”
    张德强双手撑在沙发两侧,表情幽深难辩,好半天才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人要往前看。春芳陷在过去,我们却不行。”
    花婶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提高了些,“什么意思?”
    张德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仿佛被突然堵住了似的,“妈,我是你儿子。”
    花婶怔怔地望着他,一阵狂风从窗口吹进来,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大颗大颗的雨落了下来,一声惊雷炸了开来,大雨如瓢泼一般,顷刻间稀里哗啦砸了下来,天地间一片苍茫。
    一阵冷意席卷裹到花婶裸露的皮肤,冷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二日,大雨不曾停歇,花婶抱着孙女敲响了刘婶家的门。
    “我要出去办点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着小玉?”
    刘婶点头,朝坐在一旁帮着择菜的大孙女道,“春春,你带小玉去你们那屋玩吧。”
    小玉松开奶奶的手,乖巧进屋。
    刘婶回头望着花婶,“雨下这么大,你干啥去啊?”
    花婶笑笑,“我去做祷告。”
    刘婶眼睛亮了亮,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你也带我去呗。你也知道我儿媳妇快生了,我也去帮她祷告。兴许这胎是个孙子呢。”
    花婶面露心虚,她刚刚只是找了个借口,又不是真的去做祷告。
    她忙拦住刘婶的胳膊,“下回吧。我这回有事请人帮忙,你在场不合适。”
    说完,也不等刘婶反应,撑开雨伞,脚踩进泥坑,很快消失不见。
    刘婶撇了撇嘴,嘴里咕哝一声,“什么事啊?还特地瞒着我。”
    花婶跑出家属区就往南走,不能离得太近。她得到城南找。
    她到旁边的公交站台,坐了公交车。
    按照记忆,到了一处民房,敲响木门。
    来人是个年轻小媳妇,看到花婶,“你找谁?”
    花婶收了伞,笑眯眯地道,“我找陈媒婆。她在家吗?”
    “哦,在的,快请进。”小媳妇将人请进屋。
    到了堂屋,小媳妇主动让出位置让两人谈话。
    陈媒婆放下针线,请她坐下,“你来找我说媒?”
    花婶点头。
    城中服装厂,刘春芳从早上开始心里就有点堵,昨晚天那么冷,醒来的时候,被子已经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着凉。
    她抚了抚额,额头有点烫,脑子也是昏昏沉沉,连眼皮也睁不开。
    刚过中午,大家也都打着哈欠,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刘春芳撑着桌子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刚进去没多久,一个年轻小姑娘走了进来,扯着刘春芳的胳膊小声道,“春芳姐,我听说咱们厂来了个香港老板。他们有意收购我们厂呢。”
    她眉稍带了喜意,显然极想促成此事。服装厂已经四个月打白条了,她要断顿了。
    刘春芳兴致也是颇高,“在哪呢?”
    “就在厂办!”说着,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而后猛地一回头,伸手往外面指。
    刘春芳秒懂,那意思香港老板就在外面走廊。
    刘春芳理了理头发,强打起精神往外走。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会计室,没一会儿,科长就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慈眉善目,一点都没有商人该有的奸诈表情。
    刘春芳负责的工作最多,科长就让她作介绍,“这是成辉集团的老板,你叫方老板吧。”
    “是。我叫刘春芳,负责服装厂的财务工作。我们厂现在一共有八十名工人,车间工人一共有六十人,剩下的二十人负责会计,仓库,机器维修和后勤等工作。负责做服装的老师傅都是拥有十年以上制衣经验的老师傅。”
    方老板微微皱眉,“我刚才看了一眼,你们厂的设备很旧,就拿缝纫机来说,都是三十年前的老款了。效率低下,要是真买,这些机器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你们要的价太高了,我不得不考虑。”
    厂长笑着道,“可是我们厂的这些老师傅是龙水县最有名的裁缝。他们的制衣水平跟苏州大师傅也不差什么。最关键的是价格还便宜。”
    方老板捏着下巴,沉吟良久,还是没有吐口。
    厂长和科长对视一眼,皆有些失望。
    为首的老板冲着身后几人道,“我们再去考察别的厂吧。一定要选出性价比最好的厂。”
    “好的!”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从身上掏出记事簿,“厂长,我们可以去鞋厂看看,那边也有意转让。”
    方老板带着几人率先离开会计室。
    厂长和科长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了,刚刚那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向刘春芳打听,“春芳姐,刚刚那个香港老板怎么说?”
    刘春芳坐下来,抚了抚额头上的虚汗,“说是再考虑考虑。”
    小姑娘瞧着她面色不对,关切地问,“春芳姐,你怎么了?”
    刘春芳手捂着肚子,皱紧眉头,“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小姑娘有点慌,在桌子上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药,“那怎么办?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啊?”
    刘春芳摆了摆手,强撑着笑脸,“没事,等下班再去吧。”
    小姑娘担忧地望着她,可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科长走了进来,当即就吩咐刘春芳,“你把这两年业绩表拿给我。”
    刘春芳点头,科长朝还站在旁边的小姑娘道,“你的事情做完了吗?上班时间不要到处乱逛。”
    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往跑回自己位置。
    拿到资料的科长大踏步离开了。
    年长的会计道,“看来科长着急了。”
    有人道,“刚刚那个香港老板不肯买吗?”
    “谁知道呢。他们的心思咱们哪里摸得透。”
    刘春芳手撑额头,一直待到下班时间,才拖着疲软的身份到旁边的医院。
    她挂了号,医生先是给她查了血,又问了些情况后,给她把了脉,眉毛皱成一团,“你应该是怀孕了。但是你现在发烧39度,可能是昨晚着凉了。我看你最好不要用药。”
    刘春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手抚了抚,干巴巴地道,“那还是别用药了。我再坚持坚持。”
    医生嘱咐她,“可以用温水在腋下,耳后,脚心擦拭,采用物理降温也行。”
    刘春芳点头说好。
    她头重脚轻,轻飘飘的,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刚走出诊室,再也支撑不住,找了最近的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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