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见淑兰。”华雍城抓起车钥匙下楼。
    汽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穿梭,仿佛一只发狂的狮子,横冲直撞,一个小时后便抵达临湘镇外的山坡。
    华雍城下车,走上山坡,沿途没有紫菀花,他只好采了几根野草编成两只蚱蜢。
    墓园里有几片落叶,华雍城将落叶拾起扔到墓园外,然后蹲下身准备将口袋里那两只蚱蜢放在墓碑下面,可是他却看见墓碑下早有两只蚱蜢。
    华雍城拾起那两只蚱蜢,这两只明显比他编得要好,栩栩如生。“淑兰,是碧落来看过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凄凄的山风。
    他仰起头,月光湿润了眼睛和面庞。
    坐在墓碑前很久,华雍城才想起去服装厂,门房老葛在正门前打瞌睡,看样子是有人加班,华雍城莫名心中一喜,厂里只有冯碧落加班。
    他走向厂长办公室,但等他走近,厂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里面没有灯光。
    “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黄副厂长诧异地看着他。
    “老黄,原来是你在加班,我还以为是碧落。”
    “冯厂长去了省城,她说可能要去好几天,临行前交待我几件事,我这人做事慢,一点小事做到现在才做完。华先生,冯厂长去省城没找过你吗?”
    “没有,我不知道她去了省城。”
    黄副厂长摸着脑袋,笑道:“可能是她想悄悄把事情办成吧,然后给华先生一个意外惊喜。”
    “可能就是这样。老黄,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好。华先生,你也别太晚了。”黄副厂长接连打呵欠,大步走出厂房。
    华雍城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按开灯走进去,办公桌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在椅子坐下来。
    抽屉锁上了,华雍城拉不开,他想了想,在办公室找到一根小铁丝插进锁孔中来回转动,此时他竟然感到一丝兴奋,好像少年时的洒脱和随兴又回来了。
    只听咔地一响,卡销被弹开,抽屉被拉开。
    这是冯碧落的抽屉,里面同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华雍城在里面翻着,在最下面发现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簿子。
    他取了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我不害怕任何失去,唯惧失去自我。
    翻开第二页,写道:在绝境中不能退缩,冒险是唯一出路。
    第三页写道:世上最难攀登的是自己。
    ……
    华雍城一直看,每页都写着简短的一句话,但每句话都很启发人生。
    翻到一半时,那页纸上的内容和前面不同,风格突变。
    “我爱上一个可以做我爷爷的男人,却是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华雍城念出来,但是一头雾水,他看着纸上的字,这是冯碧落的笔迹。
    冯碧落爱上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那这个男人至少要比她大五六十岁,可后面却为何说是在彼此最年轻的时刻。
    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华雍城感到一阵万箭穿心的疼痛,原来冯碧落并不爱自己,那比自己原以为的不深爱还要可笑。
    105 多半是他们两个掰了
    早上冯碧落先去报社找骆琪,在路上她买了一份《吴越日报》,果然看到自己要求刊登的那篇广告,广告词词藻华丽,琅琅上口,深得冯碧落的心。
    “今天非得请骆琪吃饭不可。”冯碧落喜不自胜。
    到了报社,骆琪正在等她,甚至放弃了一位要人的采访。骆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冯碧落拉到报社对面的西餐厅。“碧落,你和华雍城怎么搞的,他说你们分开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真快啊!”冯碧落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华雍城这样对你,你不气愤吗?”
    “气愤什么?气愤能挽回什么?”
    “就算不能挽回什么,你好歹打他一顿吧,你还拼死拼活地为他的服装厂跑来跑去,想想都为你不值。”
    “我不想打他,这样没意思,其实,我心底是感谢他的,他在我最贫穷的时候帮了我。”
    骆琪凑过头,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没什么恨不恨的,这些无聊事我冯碧落不想做,我只想开开心心过日子,不想愁眉苦脸。”
    “到底是什么原因?华雍城他说是感觉不对了,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感觉不对了。”骆琪仍是一脸怒气。
    冯碧落笑了笑,道:“事实就是,他发现他并不爱我,只是我的性格像他的太太,所以他误以为爱上我了,现在他清醒了,明白了。”
    “这就是他的感觉不对了,简直太混帐了,碧落,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忍的。”
    “我并没有忍啊!我无法强迫他爱我,他有不爱我的权利。现在我只想把爱华的冬款时装展览办好,其他的事我没空想,也没精力想。”
    骆琪盯着冯碧落使劲地看,道:“那你告诉我,你爱华雍城吗?如果你爱他,你会不悲伤吗?”
    “就算是失恋了,也不用做出自怨自艾的怨妇形象吧,人活着的意义并不只有爱情,还赋予了我们为社会贡献的任务,我不想白来这个年代一遭。”
    骆琪沉默了,半晌道:“你不是一般人。”
    “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普通人。”
    “那你昨天住在哪里?”
    “我住在黄宛如家中,这些天我都会住在她家里。”
    骆琪大吃一惊,道:“你住在她家里真不可思议,她脾气古怪得很,没想到你居然能与她相处,看来你们关系也不错了。”
    “算不上关系不错吧,可能我比较了解她。唉!人在失去一个朋友时,也可能在遇到另一个朋友。”
    “哼,华雍城那小子太混帐了,这次广告我就不打折了,按全价收。”
    “别这样嘛,看我的面子打个折,厂里的钱不多,我还要省着用。”
    “这个时候你还为他着想,也真是够难为你了。不行,我要林之书晚上去他家骂他一顿。”
    “算了吧,让这件事过去,我们不要再提他好不好?”冯碧落摇晃骆琪的手臂。
    “好吧,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当然了。”
    聊了一会,两人回到报社,骆琪带冯碧落去缴纳广告费用,直到冯碧落告辞离去,骆琪仍是依依不舍,冯碧落的处事让她佩服。
    冯碧落骑自行车赶回飞霞路,黄宛如家里的纪妈便告诉她赶紧去新天地歌舞厅,说黄宛如在那里等她。冯碧落又匆匆赶往新天地歌舞厅,看样子是找的20个年轻女子凑到数了。
    按照冯碧落的构想,这20名舞蹈演员充当时装模特,首先演员体形气质好,相貌身材出众,年轻靓丽,只稍加训练便可以胜任模特工作。
    到时20名模特从生生大商场的台阶走下来,那不知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呢。
    冯碧落骑得飞快,每一分钟都争分夺秒,当她大汗淋漓赶到时,一部黑色汽车正好从她身畔经过,冯碧落没有注意,停好自行车便直接进入新天地歌舞厅。
    华雍城在车里看到冯碧落,但冯碧落并没有看见他。
    “碧落来这里做什么?”他从车窗探出头,看着新天地歌舞厅的招牌。
    他想要跟进去看看,但昨夜看见的那张纸上的内容令他心如刀割。“算了,我进去会令她尴尬,也许她并不希望见到我。”华雍城摇头,发动车。
    回到家中,白咏梅正在陪两个孩子玩耍,见到华雍城进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爸爸。”两个孩子扑到华雍城的怀中。
    白咏梅给华雍城冲了一杯咖啡,最近她学会冲咖啡、榨果汁、做蛋糕,还会熨烫衣服,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华先生,你歇一会吧。”白咏梅满脸红晕。
    华雍城接过咖啡只饮了一小口,便放在茶几上。
    白咏梅侍立一侧,道:“华先生,你回厂里见到碧落没有?”
    “没有。”
    “她不在厂里吗?”
    “碧落去外地办事,这几天都不在厂里。”
    白咏梅哦了一声,道:“碧落越来越忙了,她好像只对工作有兴趣。”
    “嗯,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对了,华先生,今天的报纸送来了,我给你去拿。”
    白咏梅拿来了《吴越日报》,华雍城坐在沙发上看,翻到第二页便看到了爱华服装厂的广告,广告的内容大意是爱华服装厂将会携旗下品牌“兰城”于9月30日在生生大商场前,举办第一届冬季时装博览会,并将会有一代歌后黄宛如亲临现场献唱。
    “兰城”这个名字包含了他的名字中的“城”字,和林淑兰名字中的“兰”字,这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事,可此时华雍城却又感觉难受。
    直到这时,冯碧落还在让,把他让给白咏梅,把品牌名让给林淑兰。
    “华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白咏梅发觉他神色不对劲。
    “没什么,咏梅,你帮我照看孩子,我进去休息一会。”华雍城起了身。
    中午过后,两个孩子去午睡,白咏梅在房间里织毛衣,这是给两个孩子织的,小玉在一旁学习。
    白咏梅只了一会便发起呆,半晌道:“小玉,你有没觉得华先生很久都没笑过了?”
    “嗯,我发觉了,他还一直不开心。”
    “是我们做了什么事让他不开心吗?”白咏梅惶恐了。
    “你瞎想什么,和我们无关,是冯小姐很久没来了。我问过李嫂,那次冯小姐来后,没呆上半个小时便匆匆走了,甚至都没让华先生送她,我估计是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矛盾,所以冯小姐没来了。”
    “不会吧,碧落还在厂里上班呢,如果真发生矛盾,依碧落的性格还不辞职啊!”
    “我猜的嘛,不过冯小姐真的很久没来了,而且你有没发现,华先生也很少去临湘镇,以往他都是隔天去的,最近也就是昨天去了一次。”
    白咏梅沉默了,难道真是华雍城和冯碧落之间出了问题。
    “以前华先生经常提起冯小姐的,你看现在都没主动提起过,整天闷闷不乐的,我看多半是他们两个掰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安慰华先生,他这样下去会伤身的。”
    小玉瞅了她一眼,道:“安慰有什么用,除非你能把冯小姐给他请来家中,他看着冯小姐保准百愁消散,不然你说一百句安慰的话都和放屁一样,他只会嫌烦的。”
    白咏梅咬着嘴唇,想要让华雍城快乐起来,就只能去找冯碧落,可是她好不情愿。
    “什么我都可以和碧落分享,但是华先生不行。”她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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