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又回家里住了,保险话务员的工作也辞了。
    下一步干什么,还没想好,趁此好好儿休息一阵。
    这一次失恋,也不像曾经痛哭流涕,伤感是有的,但不到伤心欲绝,更多的是解脱。
    每天跟家里陪周丽萍,和以前一样懒,吃完饭就上网,要么看电视,也不干活。
    周丽萍还说她:“你就不能干点活儿?”
    “我都干了你干什么?”
    “你就不能关爱父母照顾老人?”
    “我也是为你好啊,老人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不理她了,带上小狗出去遛弯了。
    再回来,人还跟沙发上躺着呢。看不惯,又是一顿抱怨,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两样。但有一点不同,再也不说比较她和郑雷的话。
    一礼拜过去,郑雪脑门的包消得差不多了。
    这天天气不错,主动提出遛狗。
    下楼后拍一张蓝天拍一张狗。
    发朋友圈:“重获新生。”
    第七条赞后有人留言:“沈涛找你呢。”
    又有人附言:“也找我这儿了,还哭了,你俩到底怎么了?”
    还有人说:“你怎么把他拉黑了,什么事儿都好商量啊。”
    再多的也不看了。
    自己留一条:“统一回复,过去的事已经完全过去,谁再跟我提沈涛我就把谁拉黑。”
    那会儿三千多公里外的西藏万里无云,天空湛蓝似能滴下水。
    宽阔的路边有一木屋,屋里烧着炭火,靠墙一张窄床,床上一张羊毛毡子。
    老破椅上坐着个人,灰头土脸正调试一把吉他。
    三分钟后有人敲门。
    “进。”
    那人便进去了,是一穿着藏服的姑娘。
    “普布让我过来看看你修好了没。”
    “快了。”
    乐呵着一笑,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
    普布是路口小酒吧的老板,请了人每晚在店里唱歌,那人会谱曲,余山常帮他写词,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去的路上姑娘问他:“你怎么不唱?”
    “我不会唱。”
    “我不信,扎西的歌都是你写的。”
    “我只写了词,不会谱曲也不会唱歌。”
    “那你也很有才华。”
    他咧嘴一笑:“才华有什么用。”
    姑娘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用,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到时普布已经替他调好了酒。
    他惊:“大白天就喝?”
    “新作品,马奶调的,尝尝看好不好喝,好喝了就卖,不好喝了就不卖。”
    “我也不会品啊。”
    边说边喝一口:“不错!”
    普布便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新品,欢迎新老顾客前来品尝。
    问他:“中午一起吃饭?”
    “必须的啊,氽灌肠再蒸个牛舌,陪你喝几杯!”
    普布笑,头上一顶毡帽,露出镶银的牙。
    他还坐那儿喝着酒。
    先前那姑娘坐一旁玩手机,脖子压得很低。
    “现在的年轻人,都被手机迫害了。”
    姑娘笑:“你不玩手机吗?”
    “玩的少。”
    也掏出来,看了几条新闻,随手打开朋友圈。
    下滑了几条,忽然愣住。放了酒杯站起来,高脚凳磕地哧溜一响。
    姑娘抬头:“你怎么了?”
    他收了手机装进旧棉袄的口袋里,一言不发往外走。
    掀开棉絮做的门帘,想起什么,又退回去。
    去后厨找普布:“借我点儿钱。”
    “借多少?”
    “一千五。”想了想,“两千吧,两千。”
    “你干什么?”
    “买机票,回家。”
    普布愣住:“这么突然?”
    他笑:“不突然,等很久了。”
    拿上钱又往外走。
    “还回来吗?”
    “不知道。”边走边说,“那车给你了,当我还你的钱。”
    “谁要你的破车。”
    “好着呢,新换的轮胎,发动机也改了,你要不用就转手卖了,能卖不少钱。”
    普布:“剩下的钱我再给你转过去。”
    “留着花吧,当我交的饭钱。”
    走了。
    和来时一样干脆。
    起飞时间下午三点半,经西安转机时停了两个半小时,真正落地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半,走出机场十二点。
    凛冬时节,冷风灌脖子,冻得人出气都喷白雾。
    他打了辆车去了一路边摊。
    那摊子四周包了蓝色尼龙布,中间俩长桌,圆凳围起来,中央两口锅,冒着热气煮着菜。靠里坐了俩学生,喝着汽水吃着面。
    余山到时近一点,掀了帘子往里走,边走边笑。
    郑雪穿着长款羽绒服,缩着脖子打着盹儿,跟前两瓶啤酒一碟菜。
    “老板!加菜!”
    打着盹儿的人一激灵。
    抬头一看,他穿着辨不出颜色的旧棉袄,腿上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登山靴,登机前已特地打理过,仍然盖不全雪后泥点。还戴着金边窄框眼镜,瘦了许多,镜片遮了半张脸,眼睛本来就小,笑起来全没了,露出不整齐的牙。
    招呼她:“新年好!”
    郑雪看了他半天:“你怎么黑成这样?”
    “紫外线强,晒的。”
    挨着她坐下,搓搓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废话,说到做到是我的人生信仰!”
    吃东西,涮了牛肚和青菜。
    问她:“要辣椒吗?”
    “多来点儿!”
    边吃边喝酒。
    郑雪打量他:“出去这么久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是不怎么样,一分钱不带走的,一分钱不带回来,路费还是借的。
    掏出手机给她看相册。
    头一张是郎朗星空,剪影是雪山大树和狗。
    郑雪哇了一声。
    第二张是行跪拜礼的信徒,紧闭双眼双手合十。
    第三张是餐馆照。
    “去的路上没钱了,在这儿打了一阵工。”
    再翻一张。
    “这是在加油站打工,走的时候没要钱,让人给我加满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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