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什么?菩萨下聘?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喜服和瓜枣我不是已经接过来了吗?宴席也比你们还上心,这要是还怀疑我的诚意,就有点寒人心了吧?”
    “那你在梦里怎么不上轿?还把菩萨——”村长差点说漏嘴,把剩下那半拦了回来。
    可祝央却不会给菩萨留面子,她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哦~,你说我没上花轿又把菩萨打了一顿,生抠了他满脑袋眼珠子的事啊?”
    在场村民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听祝央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梦里的事,我又不清醒,那哪儿是我能控制的?”
    “看到个丑逼邀我同行,那我这么个美女,怎么可能让丑逼近我身,他自取其辱还不够,第二天又拿眼珠子吓唬人,我这激动之下出手重了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像你们在自个儿家里打了婆娘,那外人调解的时候不也说是激情打人吗?我当时哪儿反应过来那是菩萨?”
    又怀疑的看着村长:“村长你对这套流程这么清楚,该不会自己经过这回事吧?”
    村长一抖,对这丫头的牙尖嘴利是又气又怕,这人菩萨面前胡说八道,自己要死了不打紧,可别连累全村人被菩萨置气。
    也不和她掰扯,使了个眼色,就有一妇人上前来,从碗里挑了几块肉出来,端到祝央面前——
    “闺女,既然梦里不识数,开罪了菩萨,那这会儿清醒着,你要真有那诚意,就接了这聘吧?”
    说着眼睛往王嫂和几个玩家那儿扫了扫:“也省得大伙儿高高兴兴过来吃饭,闹出啥身体不舒服的扫兴事儿。”
    这意思就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祝央看了眼面前的碗,慢悠悠的端了过来,果然这几块肉又碎又杂,不像是羊肉。
    八成就是鬼菩萨自己身上的肉了,上了它的轿或者吃了它的肉,女子也就受它控制了。
    当初的女玩家就是梦里着了道,所以怎么也跑不出去,自己被抓了回去,最后连累得队友们也团灭了。
    这肉特意混着羊肉烹煮,又重油重盐,被羊肉本身的膻味所盖,要不注意还真就被误食了。
    祝央笑了笑,端碗站起来就往祠堂里面走。
    几个青壮忙拦住她,村长忙道:“你干什么?到现在就别想耍花招了,乖乖受聘吧,放心,这滋味应该不会差,就当吃了口肉。”
    祝央道:“既然是菩萨下的聘,自然得当着它的面接,没得一群外人自说自话的道理。”
    “怎么?明天就是菩萨的喜事,你们还不让我见菩萨不成?”
    说着也不顾阻拦,推开一人就直走了进去。
    她这一挥,好几个人被她单手推得一趔趄,更见识了这人的本事,在她没甚动作之前,也不想就这么上来送死。
    就这么一下的犹豫,祝央便进了祠堂,手里的碗对着菩萨兜头就是一砸。
    然后提脚一踹就踹塌了供桌,菩萨向整个栽倒在地上,头和身子顿时断成两截。
    众人见她这是真的发难了,忙一哄而上,几个玩家那边也是近了人。
    就听祝央忙大喊道:“别激动别激动,我又不是想挑事,既然是受聘,现在都知道女儿娇贵,自然是按照我的规矩来啰。”
    村长气得鼻孔都在颤抖:“哦?哪家规矩是掀人祠堂的?”
    “我家的啰!”祝央理所当然道:“我爸说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要做我家女婿,首先第一条就是我站着他得跪着。”
    “那我现在站着,就没有下聘的还高高在上坐着的道理,我爸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菩萨跪一下又怎么了?想必它是能理解的。”
    说完才抬腿在佛头上踩了一脚,生生将其碾碎:“哦,也是我爸说的,正经场合别不要逼脸的傻笑,既然它做不出别的表情,我就只好帮帮它了,咱俩不存在的。”
    村长也懒得听她颠倒黑白了,沉着脸大吼一声:“全都抓起来,其他人绑了丢去喂水鬼,这个喂了肉捆祠堂里等明天的喜事。”
    众村民就要动作,祝央却满不在乎道:“嗯?与其在这里跟我们闹不痛快,你们还不如回去清点一下家里的孩子回来没有。”
    “这会儿天也黑了,小孩儿回来路上贪玩耽搁了不打紧,可这么半天一个都没回来,总家里担心是吧?”
    众人脸色一变,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从开席到现在,平常村子里到了这会儿时间到处是男娃子淘气的动静,今天却静悄悄没听到一个小孩儿声音。
    因为神经绷紧专注对付几个外乡人,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
    这时候村长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那两个没来的。”
    祝央打了个响指:“可不就是能当村长的人呢,就是一群猪,但凡能做猪头的,也略有两分本事的。”
    她一把推开懵在那儿的村民:“滚远点,满身的穷酸味堵着我的鼻子,还让不让人透气了?”
    被推的人这才醒过神来,急忙道:“你还我家娃子。”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我家娃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我家三个男娃一起放学的啊~~”
    当然,显而易见心疼的都是男娃。
    祝央慢悠悠的踱步道:“哟!原来刚刚你们那架势还不是要跟我拼命啊?把我吓得,这也就只能不好意思的告诉你们坏消息了。”
    接着嗤笑道:“别说,这村里就是这点好,大伙儿都在同个学校,回来也是同一条路。”
    “我让人在搬两箱零食在路上一拦,简直比逮竹鼠容易多了。”
    说完回头,见村民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看着自己。
    祝央又道:“看看!本来这你情我愿,欢欢喜喜的事,非得搞得这么僵,既然你们想扔我的人喂水鬼,那我也只好上点保险了。”
    村长听到这里就知道今天这着是不能成事了,全村这么多孩子,家家户户的命根子都在里边。
    他的孙子也在,就算他舍得下孙子,其他人也不见得能舍了孩子又拼着性命硬上。
    村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变了一张脸道:“误会误会!菩萨大喜,我们岂能坏了规矩?既然祝小姐诚意足,那明天咱们就恭候了,今晚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吧,可别到明天没了精神。”
    祝央点了点头:“村长能明理那就太好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吓人了,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闹得不好看这尴尬的。”
    村长连连称是,又问:“那孩子——”
    “呵呵!急什么?”祝央笑:“明天的喜事,村里人自然个个都有份享,小孩儿十天半个月才盼到一顿肉,自然不会让他们错过。”
    “放心吧,宴席上包你们能见着人。”
    说着就带着人离开了祠堂,有人想拦着追问孩子,却被村长呵斥了下来。
    这婆娘早做好准备,刚刚又到了刀头见血的阵仗,岂能轻飘飘几句话就放人?
    一群人头都大了,又是心颤菩萨的交代的事没办成,又是忧心家里的小孩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又怕惹急了全村小孩儿和不少壮年都得把命填进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菩萨身上。
    等菩萨晚上来收了她,自然什么都迎刃而解。
    祝央他们回到家没多久,就听到村里到处是婆娘媳妇唤孩子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如杜鹃血泣,听着又是忧心又是凄凉。
    可他们一行人却铁石心肠没有半点感觉,这份对自家男娃的惦记和心疼,但凡能分点给家里的女孩子,或者别人家的女儿,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多悲剧了。
    没多久齐琪和方志远回了来,对祝央道:“人都交给水鬼藏好了。”
    还别说,要是没有水鬼,一口气还藏不了这么多孩子。
    齐琪嗤笑道:“那些人知道自己家命根子不见了的时候什么表情?”
    方志远也道:“藏了这些孩子,算是绊住村民了,没了他们助纣为虐,那鬼菩萨也不至于能连连害人。”
    祝央这法子虽然比坏人还像坏人,但胜在实用,管用。
    不过眼看明天就是活祭了,那菩萨还是没能成功控制祝央,为免那边狗急跳墙,也实在不能大意。
    因着祝央他们在那边没吃饱,齐琪和方志远更是还没吃晚饭,王嫂便给他们几个一人下了碗面。
    她本来还担心得要死,但见他们有这番手段,应付村子里的人也是时时信手拈来,这会儿倒是放下了点心。
    至于村里那些孩子,她现在对村里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儿,心里已经没多少热乎血了。
    今晚两个孩子没有闹着要看电影,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孩子天性对氛围的敏感,让他们懂事的早早回了房。
    这最后一天晚上,祝央再次入了梦。
    还是那片竹林,这次来的却不是秀秀,而是那个金发女玩家。
    她自己拿下了盖头,除了脸上苍白布满死气,不难看出生前是个漂亮又时髦的姑娘。
    她伸出一只手,上面是个鲜红的草莓:“菩萨让我无论如何得骗你吃下去。”
    “又是它的眼珠子?”祝央挑眉。
    金发女玩家僵硬的笑了笑:“是啊,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栽这么蠢的陷阱里的。”
    祝央道:“大概你不颜控吧。”
    金发姑娘一噎,又叹道:“本来那蛤蟆打算派别人来的,我告诉它,同样处境我死了你却还好好的没事,我很嫉妒,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骗你把东西吃下去。所以它才同意我过来的。”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聪明有本事多了,现在那鬼玩意儿被你弄得伤上加伤,只要控制不了你,你就有可趁之机。弄死它!”
    听这金发姑娘断然决绝的话,可想而知对方对那控制她灵魂,让她困在这座倒霉村庄里不得超生是有多怨恨。
    祝央却突然道:“可你接了这军令状,就这么回去会没命吧?”
    金发姑娘一愣,惊讶于她的敏锐,随即想也是,不这么聪明的,哪儿能让那鬼蛤蟆吃这么大的亏。
    她无所谓道:“要真能选,我倒希望一开始就和另外几个玩家一样,魂飞魄散。”
    祝央啧啧道:“能活干嘛去死?做鬼就是换种活法嘛,更何况给癞蛤蟆陪葬,也不嫌掉价。”
    接着就问:“你既能入我的梦,也能入别人的梦吧?”
    金发姑娘点点头,讶异的看着她。
    祝央咧嘴一笑:“你去把这玩意儿喂给村长他娘。”
    金发姑娘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被这缺德主意乐得找不着北,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然后上一秒还觉得大不了回去就是一死的她乐颠颠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为什么不呢?这会儿鬼蛤蟆法力虚弱,不一定能知道她做的手脚。
    要是暴露了也就事态回到她一开始做好的最坏打算,要是没有暴露,那明天那场面想想都畅快。
    金发姑娘离了祝央的梦境,她便醒了过来,不过这才半夜,没一会儿她又沉沉的睡了去,这之后没有做梦。
    第二天天刚擦亮祝央便起了床,推醒一旁的章欣,不待她洗脸就让她出门办了件事。
    等章欣回来没多久,村里便开始吹吹打打放起了鞭炮,一副喜庆的气氛。
    祝央他们漫不经心的吃完早餐,把想来帮忙梳洗打扮的妇人撵了出去,让她们下午来接人就好。
    撵之前还道:“对了,拿套喜服过来,总不能穿这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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