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她,这样一段病态的关系?
    眼睛红红的。
    可她没有哭,死咬着唇,把眼泪逼了回去。
    “顾煦——”
    阮星沉心里犹如刀割,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变得从容起来,比任何时候还要来得冷静从容,她坐直了身子,然后从一旁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顾煦,迎向他诧异的目光,轻声说道,“这是很久以前,你给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
    她的指腹轻柔又缓慢的抚着照片。
    这是她这十年里最珍贵的东西,视若珍宝的藏在钱包深处,在她最灰暗的那段日子里,她只有抱着这张照片才能睡得安稳。
    而如今。
    她握着这张照片,递给了它原本的主人。
    顾煦接过相片的那一刹那是有些诧异的,这是他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看这个相片的样子,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当初他以玩票的兴致进入这个娱乐圈,没太把这个当回事,爆红之后有了一群粉丝,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他演员忙着维持粉丝,拍完电影后就去各地做宣传。
    他却从来没去过。
    甚至于出道这么多年,连一张签名照都没有签过,可这照片上的名字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微变,立马把照片转了个面,果然看见上面有一段话,“这个世界有很多恶,但也有很多善。”
    “你要相信,这个世上总有你期待的东西,睁开眼,推开窗,去拥抱太阳,你会发现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发现。”
    “愿你笑靥如花,愿你不被岁月辜负,愿你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
    十年前,电影上映。
    他作为男主角,名气暴涨,他虽然把这事当做玩票,但经纪人和公司还是有的,粉丝时不时会给他寄信或者送礼物,诉说对他的喜欢,这些东西,都是由他的助理收着。可有一次,大概是闲来无聊,他倒是让人把东西都送了过来。
    玩具、衣服、信,应有尽有,他看了几眼也就没兴趣了。
    可这世上大概真的是有机缘这么一说,他在没兴趣的时候拆了最后一封信,就是阮星沉寄给她的信。
    那个时候的阮星沉应该也才15,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诉说对他的喜欢,而是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故事,那个小姑娘像是把他当做了树洞,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从小生活的那个圈子,善恶好坏看得多了,心里也早就没了什么怜悯,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信,看到她文字背后隐藏的痛苦和悲伤时,他竟然忍不住提笔回复了。
    认认真真的回复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甚至还亲笔签名了一张照片,在背后写了一段美好的祝福,然后让助理把这封信按着寄过来的地址送过去,甚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记着这件事。
    原来。
    那个小姑娘,那个在15岁经历了家暴、猥亵的小姑娘,竟是她,顾煦呆呆地看着阮星沉,他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十分复杂,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涌在一起。
    “顾煦。”
    阮星沉看着顾煦,很轻的说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信,我可能很难撑下来,是因为你的信,你的祝福,我才可以挺到现在……”她面带微笑,双目却显得有些苍凉,就连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挺下去的。”
    “我原本以为我的病会好的。”
    “可是——”阮星沉的声音又低了些,“我试过了,我没办法,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跟你上床,跟你发生关系。”
    “我可能永远都不能给你一段健康的情感关系。”
    她说这些的时候,红唇微颤,声音也变得更低了,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永远永远地跟顾煦在一起,甚至也曾自私的想过,就这样绑着顾煦一辈子。
    可是她做不到,相比让顾煦和他一起承担这一份痛苦,她宁可和他分开。
    他这样好的人,理应有更好的人和他在一起。
    而不是被她这个累赘所拖累。
    垂下眼睑。
    阴影投射在脸上。
    过了很久,她才哑着嗓音,继续说道:“顾煦,我们分手吧。”
    这是她今日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
    “你问过我的意思吗?”顾煦此时已经回过神了,他捏着那张照片,看着阮星沉,刚才留在脸上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已经尽数消散了,此刻的他又恢复成了原本的面貌,冷静、从容、强大。
    他把照片放到桌子上,然后看着阮星沉,“阮星沉,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这是顾煦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隐含的怒气,他伸手握住阮星沉的手腕,握着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目光,冷着声,沉着脸,“我不同意。”
    “顾煦……”
    阮星沉的声音有些无奈,她看着顾煦,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顾煦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也知道现在他们两人还在热恋期,他不同意很正常,但是以后呢,一日复一日,他终究会腻会烦。
    真到那个时候。
    还不如现在就此了结。
    还能给他们两人保留最美好的一面。
    她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还不等她出声,就被顾煦拉起身往外走去。
    “星沉?”
    “顾影帝?”
    坐在客厅里的苏沫看着两人出来,惊讶的站起了身,想迎过来的时候被顾煦喝止了,“站在那,别过来。”说完,他也没再理会,径直拉着阮星沉往外头走去,他的力气很大,脚步也很快。
    阮星沉只能被人带着往楼下走,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顾煦要做什么,等坐在车上,被人系上安全带,她才怔怔地问道,“顾煦,我们要去哪?”
    “过会你就知道了。”顾煦板着一张脸,沉声回道。
    然后车子往小区外驶出,一路朝最繁华的地段驶去,阮星沉没带手机,透过车子里的仪表器,知道他们已经开了有半个小时了,虽然不知道顾煦要做什么,但她始终确信顾煦不会伤害她。
    等到一家高奢定制店的时候。
    顾煦终于停下了车。
    他解开安全带,然后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把她带了出来,这个点其实有点晚了,店里也正准备打烊。
    几个导购看到他们进来都愣了下,刚要说话,可目光在看到顾煦的时候,又是一惊,忙笑着改口道:“顾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煦:“我订的戒指呢,到了吗?”
    “啊?”
    导购一愣,大概也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忙道:“到了到了,今天刚到的,原本是打算等你有空了再请您过来。”
    “那……”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跟着一句,“那我现在就让人把戒指取出来。”
    “嗯。”
    顾煦冷冷应了一声,就自顾自牵着已经傻了的阮星沉坐到了一旁的休息处。
    等到坐在了沙发上,阮星沉才跟如梦初醒似的,她转过头,脸上还保留着震惊、诧异、不敢置信……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戒指?什么戒指?顾煦他,到底要做什么?
    导购捧着精致的宝蓝色丝绒套盒过来,她原本还想再介绍一番,却被顾煦打发了,那些导购都知道顾煦的脾气,哪里敢置喙什么?忙退到一旁。而顾煦在她们离开后,取过那只丝绒首饰盒握在手里。
    不同他此时冷静的面容,他握着首饰盒的手是有些颤抖的。
    虽然不易察觉。
    “这是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第二日,我找人定制的,原本是打算等求婚的时候用……”顾煦的声音很轻,也很哑,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只璀璨的钻戒,尤其是在头顶吊灯的照映下,更是熠熠生辉。
    “这只钻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love only one person in life’一生只爱一个人,我原本是打算过几日向你求婚,把我们的好友都叫上,给你一个惊喜,可现在这个情形……”他看了一眼四周,大概也察觉出此时并不是一个适合求婚的环境。
    没有鲜花,没有亲朋好友,他所想象好的一切,都没有。
    倒是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在就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煦握着那只首饰盒,单膝跪在了阮星沉的面前,迎着她有些受惊的目光,他想扯嘴唇笑一笑,但此时他自己也紧张的要命,脸都有些绷住了,只能扯扯僵硬的嘴角,然后看着她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日日看着抱着,喜欢到不顾一切想跟她在一起。”
    “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的害怕,你的紧张。”
    “我也知道我现在说再多的承诺,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星沉,你不能因为你的担忧,你设想的一切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甚至连给我一个和你共同抵御困境的机会都不给。”
    顾煦的声音有些干涩,不知道是因为说的话太多了,还是太过紧张了。
    身边也没有水,不过现在就算有水,他也没这个心思去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他吞咽了下口水,然后重新定了下心神,和她继续说道:“我说过,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能克服的。”
    “可是……”
    阮星沉哑着声音说道:“如果,如果克服不了呢?如果我始终……”
    “如果克服不了,那也没关系。”顾煦此刻的表情严肃,目光却十分温柔,那双平日稍显凌厉的凤目,此时就像是藏着一片无尽的温情一样,“我对你是有欲望,甚至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做亲密的事。”
    “可前提是,那个人是你。”
    “因为是你,我才想日日跟你在一起。”
    “不要把我推给别人,也不要跟我分开,和我在一起……”顾煦边说,边握着阮星沉的手,语调温柔,目光缠绵,“你所以为的那些困境,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我三十多岁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早就过够了。”
    “如果没有你,我甚至想过就这样一个人。”
    “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想过结婚,想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会是什么模样。”
    顾煦的膝盖已经跪得发麻了,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包容和安抚的笑容,像是在抚平她的畏惧和担忧。
    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已经没那么紧绷了。
    他握着首饰盒,望着她,面容平静,语气却又透露了一些紧张,“那么,现在你能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他真怕说了这么多。
    他的小姑娘还是油盐不进,一意孤行。
    高奢店里,只有缓缓的轻音乐流淌着,就在顾煦那颗心越来越沉,甚至想着要不要采取非法措施的时候,他的耳边,终于迎来了一声。
    “……好。”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苏沫还在。
    刚才走得时候,阮星沉没带手机,苏沫联系不上她,又没有顾煦的私人电话,只好留在家里等她,这会眼见两个人都平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迎上前,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还在屋子里的顾煦,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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