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号这一天,金美娣休息在家,一大早,同金老太说,宝娣要接她去过几天,叫她打包行李,带她去。金老太表示不信,要看证据,金美娣早有准备,给她看自己的手机短信,她不认识字,金美娣就念给她听:速带母来。
    四字短信写的到底是不是“速带母来”,金老太不得而知,但宝娣二字她却是认得的。
    宝娣自从从二十多岁起就跟着潘宝宝了,为她家做工大半辈子,一生没有结婚,无儿无女,手里有的是钱。前两年凭一己之力,在常德路热闹地段全款购得电梯房一套便是证明。大女宝娣比阿三大十几二十岁,按金老太的想法,大女总归比幺儿阿三头要早走一步,走后,财产肯定要落入阿三头手中,但前阵子听美娣说她休息辰光经常报一些老年旅游团出去四处浪荡,要是被哪个鳏夫爷叔给勾搭上,鬼迷了心窍,这还得了?
    金老太便有些着慌,哪怕不为自己,为阿三头,她也要去跟大女套套近乎,代阿三头与她联络一下感情,奈何华山路潘宝宝家她不得其门而入,平常想见一面,都不可能。
    突然听说宝娣要见自己,金老太又惊又喜,却又怀疑有鬼,思前想后,并没有挑破,真的跟着去了,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万一有诈,再回来就是,又不是找不着二女家。
    金美娣拎着铺盖,领着老娘,一部公交车乘到华山路,走几步,到地方,等半天,宝娣终于姗姗来迟。她见旁人还好,无所谓,唯独见美娣这祸害精,一定要穿戴整齐,向她展示自己的珠光宝气与雍容华贵,否则她这一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特地回房间换了一套潘宝宝给她的过季驴牌时尚连衣裙,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跑出来一看,老娘也在,顿时吓一跳,忙问:“老娘,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金老太一看,心想二女果然在搞鬼,大女宝娣都不知道自己要来的事情。
    金美娣把铺盖往宝娣面前一放,说:“喏,老娘想你了,非要让我带她来找你。我那里老娘住了大半年,现在怎么也该轮到你管一管了。”
    二女满口屁话,金老太却不戳破,就眼巴巴的看着宝娣,等她表态。
    宝娣的反应和她料想的一样,一听,马上跳起来:“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天天吃住在李家,一周做足七天工,哪里有地方招待你老人家!”
    美娣说:“老娘又不是客人,还需要你招待?你把你常德路的房子钥匙给我,我送老娘过去。老娘腿脚好得很,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安心在李家做你的工,不用担心。哪天休息回家,老娘还能伺候伺候你,给你做两个爱吃的小菜呢!”
    宝娣回绝的斩钉截铁,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房子里头有两个外国租客住着,叫老娘住过去,人家租客怎么办?宝宝那里一会儿看不见我就要问,我没时间在外头陪你们瞎讲,老娘,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往这里跑,被别人看到,传到宝宝那里不好!”
    说完这话,宝娣转身要走,却被美娣和老娘一人一条胳膊拽住。金美娣目的没有达到,岂会轻易放她回去,就把她死死拽住。
    宝娣人高马大,脖子肩膀和胸脯连为一体,手臂浑圆,腰肢粗壮有力,哪会将她两个放在眼里,胳膊一挣,两个人一把甩脱。
    宝娣一双老眼瞅着阿妹美娣,作色道:“老娘年纪大了,你们一个两个开始嫌麻烦,就往我这里塞,叫我来替你给老娘养老,算盘打得可真响,想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占尽,面孔还要不要?”
    美娣扯开嗓门喊:“什么叫替我养老娘?你难道不是老娘生,不是老娘养吗!”
    “自从二十多年前,我跨出金家门槛那一天,我就是个没爹没娘没亲人的孤儿了!”
    金老太急忙插话:“宝娣呀,你说这样的话可就没有良心了,你老娘的一颗心都要被伤透了呀!那时候,这小娘皮被我追了几条弄堂,差点砍死在路口,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出一口气?”
    宝娣眼角下垂,眼神却格外犀利,任何人的把戏都休想逃出她的眼睛:“帮帮忙,当我眼瞎么?那是你们两个做戏给我看!”
    金美娣捋胳膊:“放你娘的狗屁,不信你看我胳膊上的伤疤!要不是我把手里一把剪刀扎到老太婆身上,我一条小命老早就断送在她手里了!”
    宝娣对她啐口水,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金老太见状,开始淌眼抹泪,自顾自诉说自己的不易,借此提醒大女勿忘养育之恩以及手足之情:“老娘一辈子生养了七个孩子,只养活了你们三个。你们三个孩子里面,就你是闷嘴葫芦,不会讲话,所以有时候难免吃点亏,但有句老话,叫做吃亏是福。宝娣你是个有福气的,碰着这么好的主人家,找着这样一份工做。你的弟弟却混的连你小手指头都不如,日子过得苦来兮的。你是大姐,得有身为大姐的气度和胸怀。老娘也知道,他们是经济上苦,你是心里苦,老娘都明白,所以心里也难受,就想着过来陪陪你,补偿补偿你。”
    金老太唱山歌似的,把大女宝娣说的泪眼婆娑。宝娣怕被美娣看笑话,硬着心肠喝断老娘:“我在和金美娣说话,要你话多!老太婆又想来骗我讹我,门都没有!”
    金老太还要劝:“宝娣呀——”
    “老太婆走走走,家产给金宝,养老找贱草,我这一次要是再被你骗到,我就把我金宝娣的名字倒着写,去找你的宝贝儿子阿三头去!”一下子没控制住,嗓门太大,引的几个保安向这边张望,她看见,及时闭嘴,收腹,挺胸,学主人潘宝宝一贯的优雅姿态面对老娘与二妹。
    可惜金美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今天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吵架,她的任务就是把老娘给送到华山路来,一看宝娣发疯,懒得跟她吵,丢下一句:“老十三,老年痴呆一样,心理变态。”撇下老娘,转身就走。
    她不想和宝娣多说,但宝娣却被她一句“心理变态”给突然刺激到,气得胸脯起伏,一时控制不住,拿手指头点着金美娣背影骂:“野种贱人烂污比——”
    这话,不杀人,却诛心。当然这对金家女人来说是必备技能,“野种”二字一出口,金老太老脸一红,饶是心黑面皮厚,心肌也差一点点梗塞住。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休息哈~
    爱你们,么么哒~~
    下一章:两朵金花
    第114章 paradise
    宝娣继续对着阿妹脊背骂:“你这个野种!坏的冒黑水!不过我不急,人在做,天在看,一切都是命注定,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是你的,抢去了也守不住!抢了别人的男人,到头来也被人抢了男人,所以人家说,天道好轮回!金美娣你等着,有老天来收了你的那一天!”
    金美娣刚刚任务完成,丢下老娘与她的铺盖,转脸便走,却因为她姐宝娣的这一番话给骂了回来。她回身,一头冲过来,把宝娣给撞倒在地,骑到她身上,趁她懵逼之际,左右轮流打耳光:“金宝娣!我都忍到你现在了,要不是看着潘小姐的面子,我能放过你?不要个面孔,竟然有脸来说我!我们家棋牌馆好好的开了几十年,为什么会倒?竹生哥和我好好地过了几十年,又为什么要走?还不是因为你个黑心种!”
    两个女儿当街干架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乃是家常便饭,但现在地点不对,万一闹大了,传到宝娣主人家那里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金老太慌里慌张的拉二女美娣,口中喝道:“住手,住手!为了竹生只戇棺材整整吵了大半辈子,一家人都不像一家人,叫我老太婆也夹在当中难做,伊跑就跑了,也死在外头了,你们两个早早忘了他,从今往后不许再提一句!”
    金美娣指着身下宝娣,问金老太:“老娘,你问问这黑心种,我们棋牌馆为什么关掉?竹生哥为什么要跑掉?都是这黑心种做的好事呀!伊举报说我们棋牌馆聚众赌博,说竹生哥吸毒!我们棋牌馆被扫了几次,客人跑光,再也开不下去,竹生哥生我的气,才带了小姘跑路!黑心种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反过来说我守不住男人,对自家的亲阿妹做这种不上道的事情,不作兴额,要天打雷劈额!”
    正骂的忘情,躺在地上的宝娣趁她一只手臂被金老太抓住,突然发力,一个挺身,把她掀掉,自己从地上跳了起来,上来抓住一把头发,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耳光,把自己刚刚被扇的加以双倍还给了她:“说我不作兴,你抢阿姐的未婚夫就作兴了!阿姐做事不地道,你同阿姐的男人结婚,害阿姐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就地道了!”
    金宝娣朝阿妹耳光噼里啪啦扇一通,继续逼问她:“个么我举报的对伐啦?人家冤枉你了伐啦?你棋牌馆没有聚众赌博,干嘛要关门?你竹生哥没有吸毒,干嘛要跑路?!”
    金美娣被扇的头晕眼花,心中恨极,就专门揭她疼处:“臭不要脸的老女人,丑女人!你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膀大腰圆,夜壶面孔,哪个男人会看上你!”
    “终于叫你结了婚了,有男人可睡了,了不起死了!嫉妒死阿姐我了!先不说你男人带小姘跑掉,就算不跑,你比我高级到哪里去?一天能吃六顿饭了?还是可以一个人睡三张面床了?还是能返老还童变仙女了?”
    金宝娣恼羞成怒,嘴不停口,下手更重,刚刚是打耳光,现在以指甲去挠阿妹面皮,誓要将她的一张面孔毁在自己手中。要不是金老太旁边拉着,金美娣的一只眼乌珠也要被她给抠出来了。
    金老太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她打小训练出来的两朵金花自然也是吵骂打一只鼎,当年就名震江苏路,横扫长宁区,如今皆已年过五十,动作上略见迟缓,技巧却提高很多,因此杀伤力不减从前。整个金家,只有阿三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脾气好到没话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金美娣今天真的是,霉透霉透,本来是想甩了这老太婆的,结果人没甩掉,自己却被抓了一脸血道子,回程眼睛都睁不开,还是靠老太婆给搀回家的。赶她走的事情,也只能留到日后再议了。
    姆妈受伤,没有在金家激起浪花一朵,金老太夜里听见二女哭了半夜,呜咽声中依稀有竹生哥这几个字冒出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日子仍然照过。金家女人矫情会矫情,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小事给打倒。
    姆妈和大阿姨打架的第二天是周六,金不换和李一马约好去看电影,讲好电影看完顺便去游泳。到时间,他拿上泳衣,在弄堂口等她,她磨蹭半天,已经催过两次了,还没出来。不过转眼间,他又就被旁边两个男人给吸引了,这两个男人年岁相当,都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对面站着,靠墙的那个低着头,眼神慌张可怜似小鹿,背对着他的那个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臂横在墙上,将靠墙男人半圈在怀中,对着怀中男人,低低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半天,金不换拎着她的包过来,他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热闹,走过去,还回头瞅后面那两个男人。
    金不换问他:“看什么?”
    “没什么,你们这条弄堂的人感觉挺open,cool。”
    “怎么了open了?”她回头看看,“你是说后面那两个人吗?”
    “还以为你没有看到。”
    “哦,靠墙站那个是三毛,他面前站着的那个是高利贷公司的讨债人员,他欠钱不还,人家把他堵在那里。”
    “……”
    一场电影看好,随便吃了顿中饭,接下来准备出发去游泳时,他那里接了个电话,电话挂断后,突然告诉她说临时有事,可能去不了了。
    她追问到底什么事,他就告诉她说等下要见一个老朋友。如果这里就闭嘴乖巧回家,那她也不是金不换了。乃么她继续追问在哪里见,有什么事情。他只告诉她说就他小区对面的星巴克,至于什么事情,他不仅没有吐露一字,反而批评她说,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游泳没去成,她和他直接回家,弄堂口又遇见三毛,他刚从医院回来,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金不换和他打招呼:“讨债的人走了?钱还上了?”
    三毛嘿嘿笑:“走了。我拿刀往自己胳膊上砍了一刀,皮肉削掉一块,那家伙当场吓跑,说钱不要了。我去医院包扎,回来顺便去他们隔壁的高利贷借了点钱回来。”
    “贷款到期,你有钱还没有?”
    “不要紧,我到时再砍胳膊一刀就好了。”
    游泳没去成,金不换带着小卷毛去地铁站旁的桂源铺买了一杯芒果酪酪冻,然后再回地铁口找个地方坐着,小不点儿捧着杯子吃酸奶,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泡泡纸来格叽格叽的挤。李一马约见老朋友的星巴克就在斜对面,肉眼可见的距离。
    小不点儿一杯酸奶吃掉一半,她手上一张泡泡纸也挤光的时候,终于看见李一马和一个女孩子进店的身影。其实她也不是要搞监视和跟踪这一套,纯粹是因为太闲,距离又太近,正好小不点儿要吃桂源铺的酸奶,天时地利,顺便之举。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令李一马这么重视,不惜爽约也要奉陪。
    看到与李一马一前一后进入星巴克的那女孩子的身影,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谁。这样一个长发飘飘线条优美如白天鹅般有气质的女孩子,可不是天天都能在马路上看到。
    她一眼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李一马红颜知己,莫妮卡。
    莫妮卡这个女孩子,其实早在八月之前就已经久闻大名了,不仅知道名字,而且还隐约猜出这个女孩子和李一马搞不好有一段过去。这些事情,李一马是不可能和她说的,都是从aya那里听来的。
    aya有时候会在李一马不在跟前时,给她看一些李一马的读书时期的老照片,其中就有李一马和这个叫做莫妮卡的女孩子的同框照,aya向她介绍莫妮卡时,她这样说:“这个女孩子呢,她是学画的,我们在加州时就认识了,我们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你知道的,学艺术的人气质总是很好,而且这女孩子特别爱笑,性格非常非常的nice,jeffrey很喜欢她,jeffrey的妈妈也很喜欢她,他们一家都很喜欢她。”
    这个夏天,aya的中文越来越好了,可以很准确的表述任何自己所想要传达的意思了。
    她当时和这个已把自己视作李家一份子的菲佣半开玩笑说:“我看明明是你最喜欢她才对。”
    她认出莫妮卡来,又默默坐了一坐,挨个捏手上的泡泡纸,检查有无遗漏,一边漠然看着地铁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一张纸从头到脚全部捏遍,然后取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重新涂了一遍口红。
    小不点儿挖杯子里的酸奶往嘴巴里送,突然夸她说:“姐姐你的小脸脸可真好看。”
    她笑了起来:“是么,好看么?有多好看?”
    “像一朵小花花一样好看。”
    她捏小不点儿下巴,给她脸蛋mua来了一大口:“再好看也比不上世界第一小可爱金二郎你呀!”
    等小不点儿手上一杯酪酪冻吃完,叫她站起来,一起玩跑步比赛的游戏,看谁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除了打电话,小不点儿最爱的就是和姐姐玩这个游戏了,闻言激动的要命,空杯子丢掉,摩拳擦掌,竖着耳朵等着,等“一二三”的号令声响起,“嗖”的一下往前冲,一阵小旋风似的跑回家中,热出一身汗,开心大喊:“嗷,囡囡赢了,囡囡是第一——”
    小不点儿拿到了第一名,开心坏了,回头一看,发现不见了姐姐的踪影,明明半路上她还在和自己一起跑的。
    第115章 paradise
    金不换去了对面星巴克。进去之前,她先在玻璃墙外站了一站。墙内的那一对男女正在说话,相谈甚欢的样子。聊了一时片刻,莫妮卡转身从自己座位旁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去,包装软纸一层层的,最后从中取出一副带框油画。
    再然后,为了方便向他详细解说,莫妮卡就转移了座位,极其自然的坐到他身旁去了。
    两人一同欣赏油画,莫妮卡一边向他解说,一幅风景油画终于欣赏完,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愈坐愈近,聊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就极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或是轻轻的捶一下他的肩膀,动作看上去极其爱娇,关系看上去着实不错。
    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逛街扫货买买买,不会是“一马哥,你有空陪我一起去把fendi那件春夏系列的衬衣裙买下吧,我感觉我穿上它,身体能轻盈到只有90斤呢。”也不会是“早上出门,翻遍衣橱,都找不到一件和脚上这双鞋子相配的包包,后来一想,原来我还缺一只prada杀手包,一马哥,你下趟去香港顺便帮我带一只回来吧。”
    而他们学艺术的人,肯定不会如自己一般庸俗,他们谈论的不是莫奈便是梵高,不是美术馆就是博物馆,不是交响音乐会,就是巴黎艺术展,她猜。
    她本来想外面看一眼就走的,看了半天,但又决定留下来,进去会他们一会。把她留下的不是莫妮卡头朝男人肩膀上搁的动作,也不是她偶尔会触碰一下男人手臂的那份亲密,留下她的,是他的态度和神情。
    两个人里面,莫妮卡说得多,他则安静的听着,偶尔会有微笑和颔首,其认真神情,和与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他愿意买给她任何她喜欢的东西,会在看到好看的包包与珠宝时,也会下意识的想要买给她,或是问问她要不要,会在她睡着时亲吻她的睫毛与脸颊,可是这样认真的态度与神情,和她在一起时,却很少有过。对她,他大部分时候是接近吊儿郎当的那种随意,其余时间就是说教和批评了,一比较起来,自己简直像是他养的小宠物似的,高兴时哄哄逗逗,不高兴时,可以随意变脸,丢在一旁。
    他可能不知道,她这个人很贪心很贪心,不仅那些衣衫包包,她还想要他的那份认真与用心。所以她决定进店,会莫妮卡一会,顺便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
    她是急脾气,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下一刻马上就要行动,至于他会怎么说,莫妮卡又怎么想,这些压根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她先进去为自己买一杯美式,咖啡到手,走到他们桌前,冲李一马呲牙一笑,抬手向他挥了挥:“哟,一马哥!”
    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她收敛很多,不管怎样,毕竟不是泼妇。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但莫妮卡还是被她的大嗓门以及刚刚打那一声招呼时的小太妹做派给小小的惊到,那一声不无亲昵的“一马哥”更是使她震惊不已。金不换招呼打完,莫妮卡脸上笑容也在瞬间消失,然后愕然看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孩。
    李一马也很吃惊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她讲:“哦,我没事,就是从门口经过,看见你,所以进来和你打个招呼。”
    从李一马和她说话的神态,莫妮卡一秒之内判断出这二人关系非同寻常,然后在第二秒,及时掩去内心不安与猜疑,将脸上愕然表情及时换作得体微笑,冲李一马问:“这位是?”
    得知是公司里的同事以后,马上站了起来,从名片夹中取出自己的名片一张,以双手送到面前,极其客气道:“金小姐,你好。我和jeffrey是老朋友,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你叫我莫妮卡好了。”
    伊人用的名片是一张缩小版的写意山水画,画中群山之间,处于山谷这个位置,有四个非常漂亮的毛笔字,毛笔字金不换勉强认得,一期一会。再翻看背面,头衔是衡山路那边一家名为一期一会的画廊里的策划经理。
    往常金不换拿到人家名片,都是直接往屁股口袋里一塞,或是往包里随笔一丢。但人家莫妮卡的这张名片看着简约又高级,忒美,所以两面都认真看了看,看完,才往屁股口袋里一塞,正好摸到自己名片一张,顺手给了莫妮卡。弄堂人士,也讲究礼尚往来。
    她的卷了角毛了边的高级财务专员名片,看无可看,俗到家,但莫妮卡却以超出必要的认真劲儿仔细看了又看,然后同她说,有空可以到自己的画廊去看一看展览,最近就有几场很不错的个展;今后如果有买字画收藏投资这方面的需求,她也可以提供帮助。一通寒暄之后,郑重其事的把她的名片放入文件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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