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幸被王愆旸抓着去刷了牙,出来后便一五一十地对他讲清楚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是去年6月吗?”王愆旸问。
    “是,是6月的,我家,不,不是,那个屋里有一张,纸,上面有的。”元幸伸手指比划了比划。
    既然是6月,那房东就属于在合同期内涨房租,属于违法行为,加之故意锁了别人家的门。
    王愆旸皱着眉,拍了拍元幸要去拿糖的手。
    元幸悻悻地收回了手。
    刚,刚刚还说,能一直吃到糖的呢……
    “行了我都知道了。”王愆旸给他递过来一杯水,“你现在就给那个房东发短信说你要付房租,就说是要7500的房租打到他的账户里,但必须当面看着他给你开锁。”
    元幸依言发了短信过去,对方很快给了答复,表示一个小时后见,收到7500元三个月房租的时候就给开锁。
    王愆旸当即带上元幸驱车前往。
    “走元幸,咱们把你的东西都给拿回家。”
    到了楼下,王愆旸朝车外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元幸说:“小元幸,一会儿跟我上去,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其余时间就不用说话。”
    “嗯,嗯。”元幸使劲点点头。
    两人比规定时来的早了些,王愆旸把钥匙递给元幸让他开门,看到门内熟悉的家具,元幸激动地跑了进去,直接拿起那本《小王子》,抱在怀里。
    “小元幸。”王愆旸从地上捡起锁链和锁头,“把你在家说的那张纸找出来给我。”
    元幸蹲在柜子前拿出合同还有当时的单据,以及自己的各种证件。
    “好了,先出来。”王愆旸在元幸出门后,用锁链将门给绕上,不过并没有将锁给扣上,只虚虚地摁了一下,用锁链稍微挡了一下。
    两人站在门外等着房东到来,中途王愆旸看了看手机回复了消息。
    不一会儿,房东上来了,看到了元幸身边的王愆旸一愣。
    他看看元幸,晃晃手里的钥匙,语气毫不客气:“房租呢?赶快交了,我收了后就给你开门。”
    元幸没说话。
    早在刚上楼的时候,王愆旸就顺着一楼到五楼看了一圈,半个摄像头都没有。
    于是,他向前走一步,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力道大,下手也狠,踹得对方直接跌做在墙根。
    这一脚打破了他三十岁沉稳男人的人设,不过在元幸受了委屈这件事上,他本就无需保持理智。
    王愆旸在元幸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收回脚,原地跺了几下,像是接触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收房租?我看你长得像房租,欠收拾。”
    第五十四章
    被王愆旸踹了一脚的房东跌坐在地上, 抬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人, 愣了一愣。
    对方踹在他小腹上,与柔软的肚子不同,肚子下的五脏六腑挨了这一脚后怕是要出血, 而小腹就好多了,既能让人感受到疼痛, 也不会伤及内脏。
    房东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愆旸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阴影袭来,吓得他赶忙闭上了眼睛,双手挡在脸前。
    然而王愆旸这一脚落在了他脸旁边的墙上。
    接着俯下身, 一手搭在撑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声道:“睁眼,你不是要收房租吗?”
    房东睁开眼, 一手捂着肚子, 咬着牙,依旧嘴硬地问:“你谁啊?”
    然后强撑着指指王愆旸身后的元幸:“我没记错的话,他才是租我房子的人, 你瞎掺和个什么劲?”
    王愆旸微微侧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元幸,回头道:“我是这小孩的家人,我家小朋友被你骗了,你说我管不管?哦对了,元幸, 听话扭过去,听到什么都别回头看。”
    元幸愣愣地点点头。
    房东自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但还是梗着脖子问,甚至还提高了音量:“我他妈骗他什么了你说说听?拿出证据啊?倒是你在这儿踹了我一脚!他妈的以为我不会报警啊?!”
    房子硬件设置差,从住进来开始就频繁地停水停电,最开始房东告诉元幸这是因为充的钱不够了,元幸也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每次都让房东帮忙充值,等交房租的时候连带着水电费一齐给。
    而元幸住进这件小屋已半年有余,所以房东骗钱的次数没有几十次却也有十几次,每次都骗个二三十元,多则五十元,够他买一盒烟,算个总数估计能有个小一千。
    这么傻的羊,不薅毛白不薅。
    而且因为元幸每次给钱都是支付现金,不是在线支付,所以并没有留下转账记录,人证物证都没有,口说也无凭。
    没有证据,房东这才有勇气继续嘴硬,甚至扬言把王愆旸送到警察局。
    “你说被骗的水电费?”王愆旸眯着眼,微笑着问。
    笑容看起来十分和善,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房东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
    只见王愆旸又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不就是一千块么,当我家小朋友做慈善给猪买饲料了,毕竟它吃的开心,我家小朋友心地好,就算吃相难看也不介意。”
    话里话外都在骂他。
    元幸背对着王愆旸,歪着脑袋疑惑,我什么时候给猪猪买猪饲料了?
    房东则被这话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想反驳点什么,动动嘴皮子却没说出来。
    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这个水电费对方又没有证据,只要不松口就是了。
    见他沉默不语,王愆旸:“不说话是吧。”
    他的帐可不是踹一脚能解决问题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房东坐在地上问,手捂着肚子。
    其实刚被踹的时候还没有特别痛,但现在总觉得里头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王愆旸说:“不干什么,就是来给你交房租的。”
    说着,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合同,抖开了展在它面前:“认识字么?”
    不待房东说些什么,把合同朝他脸前拍去。
    “看清楚,月租多少,是2000还是2500?”王愆旸厉声问,“又差钱买饲料吃了么?”
    房东瞟了一眼,他在合同期内涨房租是不假,但此时态度轻蔑也只是觉得对方没有证据。
    因税改的问题,周围的都在涨房租,他看得心痒痒也想涨价,奈何一栋楼里的租户都在合同期里,只好拿那个好薅毛的下手,能多赚点烟钱是一点。
    “你他妈有证据吗?”房东依旧嘴硬道。
    王愆旸没搭理他,放下踹在墙上的脚,站定了后回头冲元幸道:“小元幸,把你的手机解锁了给我,别回头,背着给我。”
    元幸盯着楼道那头的窗户,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依言背着手把手机送过去,而王愆旸则把那个来之前给房东发的短信送到他面前。
    收件人是房东的大名,信息内容写的明明白白,2019年3~6月房租,确认金额为7500,带了房子地址带了元幸的名字,下面还有房东的回复。
    这下房东哑口无言了,腹部突然猛地一抽,疼得他忍不住嚎嚎了一嗓子。”
    王愆旸将手机先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合同上的甲方信息,瞧他那个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行了你,别他妈嚎了,等着收传票吧,还有你这房子估计是租不出去了,几年了这危楼。”
    他敲了敲墙,墙上应声掉下一块墙皮,砸在房东的脑袋上,碎成几块,宛如丧家之犬。
    房东前额的头发挡住了部分眼睛,他手捂着肚子,眼神狠毒地看着躲在王愆旸身后的元幸。
    想跟这个高个的男人打一架怕是不可能了,不过这小傻逼身后就是楼梯,滚下去的话……
    只可惜他的肚子实在是太疼了,站起来都不大利索。
    王愆旸正四处打量着这破旧的楼道,寻思着给自己哪个律师朋友打个电话,余光瞥见房东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又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让你他妈的起来了吗?”
    房东这次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出来,在地上来回打滚,荡起尘土,声音回荡在楼道里,他大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奈何今天是周五工作日,现在这个点住户大多上班上学去了。
    楼下不上班的主播妹子打开了门,从楼梯缝隙里朝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王愆旸朝下的微笑和元幸懵懵懂懂的脸,当即脸一红,又缩了回去。
    王愆旸刚回头,就听楼下的主播的妹子大声问:“楼上的帅哥你能替我多踹他几下吗?之前这个狗东西趁着来给我续约合同时咸猪手我,楼里没监控我也没证据。”
    主播妹子趴在门上听着,没几秒,又传来房东杀猪般的嚎叫。
    “你们!你们!”房东这次再也绷不住了,在地上疯狂打滚,“这是法治社会!我要报警!报警!你把我内脏给踢出血了!我要让警察抓你们!你给我赔钱!”
    “行啊。”王愆旸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拿出烟盒磕出一根烟,点燃了叼在嘴边。
    然后蹲下身去,伸手,又快又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扯起来。所有的力都靠那点头发吊着,头皮揪起,疼得房东龇牙咧嘴的。
    王愆旸咬着烟,凑近,烟头火星只差一点点就要戳到他脸上。
    “我跟你说。”
    王愆旸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元幸没有偷偷转身后这才回头,用闲着的那只手取下烟,冲房东吹了口气,青灰色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目光狠戾。
    “你尽管去报警,无非是赔你点医药费,不过下一次……”
    “不对,可能你连下次报警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子打群架的时候,你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撒尿和稀泥呢。”
    说罢,把烟扔在房东脚边,碾了碾,接着打开了那个锁头,重重地将锁链也甩在他身边。
    锁链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元幸被吓得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看王愆旸。
    开,开心先生……好可怕呀……
    王愆旸朝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散味,看到元幸的一瞬间笑了笑,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宠溺道:“不是说不让你偷偷回头吗?”
    元幸赶忙又扭头回去。
    “回来。”王愆旸哭笑不得又把他抓回来,“来拿上你的东西,我们回家了小元幸。”
    屋里东西不多,元幸挑挑拣拣,最终全放进一个大纸箱子里,然后他背上装满了玩偶的袋子,跟着王愆旸出了门。
    他其实是个念旧的人,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又旧有破,但总是舍不得扔。
    像之前的围巾他戴了三年,若不是被风吹走,不知道又会戴几年。而王愆旸带他买新围巾时,元幸选择的还是和之前那条围巾差不多一样的款式,只是格纹变成了纯色,流苏变成了毛球球。
    如今元幸将他原本大半的东西都丢在这间阴暗逼仄的小屋里,将这些全都丢在这困住了他三年的泥沼里,只带着属于他本身的万丈光芒,弃了过往走向新生。
    出门时,原本如丧家之犬般坐在地上的房东已经不见了。
    元幸抿了抿嘴,担忧地看向王愆旸:“开,开心先生,这样的真的,好吗?”
    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不是害怕房东,是害怕他的开心先生会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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