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愆旸觉得自己该给这群小毛头上一课,不是剃个青皮寸头,手里拎一根钢管就能装个不良少年的。
    是以他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滑稽的大胡萝卜玩偶,看着就气定神闲。
    “艹,这会儿子还他妈装逼,给我削他!”随着寸头一声令下,其余人蜂拥而上。
    而此时在火锅店工作的元幸,突然没由来地心悸了一下,痛得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心口。
    张玥在听了王愆旸白天那番话后一直高度紧张,生怕元幸出什么事,此时见他行为有异样,赶忙问:“元幸你还好么?”
    元幸松手,轻轻拍了拍:“还,还好的。”
    张玥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左右现在已经天黑了,她思考了一下,决定提早放了元幸,让他回家。
    元幸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换好衣服后站在楼下给王愆旸打电话。
    奈何那头一直没人接,元幸只好挂掉电话,在商场临街的大门搓了搓手。
    应,应该是,下班了的呀?
    从这里可以望到写字楼的11层,那里依旧灯火通明的。
    元幸想了想,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抬腿就朝王愆旸公司走去。
    他来过几次,因而很快就摸到了公司门口,恰逢吴小毛最后一个走,锁门出来时看到元幸:“咦?你不是那个……”
    元幸认出吴小毛,点点头,细声细气问:“你,你好,你知道,开,开心先生他,他去哪里了吗?”
    开心先生?
    吴小毛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元幸应该只认识自己和王愆旸,所以这开心先生应该就是王愆旸了。
    看了看时间,吴小毛说:“他十分钟前刚走,应该是去地下停车场了,走我带你去吧。”
    “谢,谢谢你的。”元幸赶忙鞠了个躬给他。
    “哎哎哎礼大了。”
    电梯直达地下三层停车场,灯色昏暗,元幸站在明亮的电梯里没敢出去,紧张地抿着嘴。
    吴小毛已经先他一步跨入停车场,见他迟迟不肯出来,哭笑不得:“你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你还找不找老王了?”
    话音刚落,从停车场一角传来激烈的声音,听不真切,吵吵闹闹的。
    “什么啊?”吴小毛疑惑朝那边看去。
    元幸则眼睛突然一睁,从里头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就朝停车场黑乎乎的一角跑去:“是,是开心先生的!”
    “哎你别乱跑。”吴小毛赶忙追上。
    那头,虽说王愆旸丝毫不怵打群架,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还不止四只手。
    不过他并没有让这群小毛孩占到什么大便宜,只是偶尔躲避不及,背部和胳膊被人敲了闷棍,面上看不出什么。
    而那群小孩中有几个已经被吓跑了,校服都顾不得,只有剩下这几个是比较难缠的,刚刚挨了几棍子就是出自这几人。
    剩下的这几个小孩也都气喘吁吁的,没受什么大伤,毕竟王愆旸手里拿着的是个大胡萝卜玩偶,真打过去也疼不到哪里,而且也不能跟成年人动手。
    黑心房东比较惨,肚上淤青还没好,头上又挂了彩,约莫是因为天黑,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子没看清直接给他脑门上来个一棍。
    房东摸着流到脸上的血迹,怒不可遏,颤抖着手指着王愆旸:“艹,艹他妈的,给我弄死他!”
    几名小毛孩又提着钢管上了,空气立刻又沸腾了起来。
    王愆旸打的已经没了兴致,只想速战速决,趁着回身躲闪的空档,给车开了锁,打算趁乱上车赶快去接元幸,要是他开了车那群小孩还是要往车上装,那是真的有胆。
    车子亮了几瞬,然而响起的声音却是元幸的声音。
    只听他喊:“开,开心先生!”
    紧接着还有吴小毛的声音:“我靠,祖宗嘞你别跑,跑丢了老王会杀了我啊。”
    接着,元幸已经跑入王愆旸的视线内,面色焦急。
    吴小毛眯眼一看:“特喵的老王,感情你拿着我送你的胡萝北打假呢?那边的几个小孩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呸不是,我已经报警了,赶紧麻溜地滚蛋,不然你们要接受一顿社会人的毒打!”
    他嚷嚷了一大堆,王愆旸一句都没听见,满心满眼全是元幸。
    而元幸也让他分了神。
    带着一脸血的房东趁机夺了寸头手里的钢管,朝着王愆旸后脑勺抡去。
    “开心先生!”
    ……
    ……
    警察局。
    王愆旸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手边还放在一杯茶,完全不像是进了局子的人。
    元幸坐在他旁边,不住地拉拉他的胳膊,轻轻拍拍他的背,满心满眼的担忧,脸上还有泪痕。
    “不哭了啊小元幸。”王愆旸把那杯茶喂到元幸嘴边,“来,喝口茶先。”
    元幸委屈地眨眨眼,抿了一小口觉得又烫又苦,嫌弃地推开,小眼神十分幽怨地看着王愆旸。
    王愆旸心头一软,放下纸杯,在元幸脑袋顶呼噜了几下:“我这不是没事么,不要难过了小元幸。”
    “但是,但是……”元幸瘪嘴。
    房东朝王愆旸后脑勺抡起钢管那一刻,真的是快要吓死他了。
    不过好在王愆旸反应快,迅速弯腰,待钢管从自己头顶扫过后,立即回身,用手里的胡萝卜玩偶回击,抡在钢管上。
    钢管从房东手中脱离,不受控制地打他眼睛上,当场他眼睛流了血,看不清任何东西,疼得他嗷嗷大叫。
    “但是什么?”王愆旸捏捏他的脸问。
    元幸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我,我都要吓死了的……”
    王愆旸弯着眉眼:“小元幸这是在担心我?”
    元幸没说话,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王愆旸满意道。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跟王愆旸说:“没事了王先生,我们已经调取了现场监控录像,初步判定您全部行为属正当防卫,您现在暂时可以离开了,如果后续再需要您的话我们回给您打电话联系。”
    王愆旸闻言,没着急走,问:“同志,我能举报么?”
    “举报什么?”
    “京城东城区人黑信,教唆未成年人打架斗殴,滋生闹事。另有在租房合同期内,违背双方意愿,非法涨租,并用不正当手段骗取他人钱财。这个算不算?”
    那警察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关于这两件事也会给您反馈的。这里人多还是请您尽快去医院看一下手臂和后背上的伤。”
    王愆旸带着元幸离开了警察局,去了医院的急诊。元幸跟着他跑来跑去,满心都是担忧倒也不觉得累。
    拍了片子发现身体并无大碍,王愆旸便拿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离开了。
    急诊的人一如既往得多,几名路过的护士不小心撞到了王愆旸被钢管敲了的胳膊,疼得他当时就“嘶——”了一声。
    元幸立即紧张地问:“疼,疼不疼?”
    这个疼痛在王愆旸的忍受范围内,不过看着元幸这副小表情,便道:“疼,可疼了。”
    元幸赶忙从他手里拿过那一塑料袋的药,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胳膊:“我,我给开心先生呼,呼一呼,就不疼了的。”
    说完,真的侧过头朝着他胳膊上轻轻吹着气。
    边说边小声地念:“呼,呼,呼——痛,痛痛都,都飞走了,都飞走啦——”
    因为拍了片子的缘故,王愆旸只着了一件薄衬衣。暖呼呼的气体透过布料,缓缓又轻柔着地拂到带了淤青的皮肤上,痒痒的,似乎真的缓解了疼痛。
    而元幸微微低着头,长睫毛像蝶翼一样支在空气里,圆圆一扇,微微崛起的小嘴,言语里带了满世界的美好和天真。
    王愆旸忍不住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长睫毛:“不痛了,小元幸可真厉害啊。”
    “真,真的吗?”元幸欣喜的抬头。
    “真的。”王愆旸弯着眼睛笑了笑。
    “那,那我再给,开心先生,呼一呼。”说罢,又低着头朝他胳膊上轻轻吹气。
    看着元幸的发旋,王愆旸突觉。
    自己能照顾,保护这个小星星一辈子,真的是,太好了。
    *
    又几日,王愆旸从警察局内走出,只觉得外面阳光明媚,看什么都顺眼了不少。
    先前的事基本已经已尘埃落定,王愆旸凭着监控录像和自己的人脉关系,正当防卫无任何责任,毕竟他的武器是一个胡萝卜玩偶,调看监控的警员当时都笑了。
    那群未成年人则一个个地被学校通报批评记过,并且拘留教育了几天。
    而房东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的左眼因为咎由自取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了,肚子上的淤青也变成了王愆旸的正当防卫。
    教唆未成年人打架斗殴再加上故意伤害他人,情节严重估计够黑信蹲个三年,轻则拘留数月。
    而因为王愆旸所述,黑信在租房合同期内非法涨价,这边又去查了查他家出租房一事。
    一查就发现黑信一无产权证二无房屋租赁证件,属于非法出租范畴,当即就围了那座五层小楼,租户们也被遣散到更合适的租房处,而这栋楼则不允许继续出租,一下就断了他一家的生活来源。
    虽然元幸那被骗的钱没有追回,不过这么想想欺负元幸的黑心本人的下场,王愆旸觉得空气也清新了不少,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驱车回家,现在是周三上午十点整。
    王愆旸本以为元幸会在家里睡大觉,没想到刚推门就看到他在客厅晃悠,怀里抱着花盆。
    见他回来,赶忙举着花盆给他看。
    “开,开心先生你,你看,又发芽了的。”
    这次有许多嫩芽从土壤中钻出,带着盎然生机,看得人无比舒心。而先前那第一个发芽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兄弟们,鹤立鸡群地站在。
    王愆旸柔和着眉眼看着惊喜花的嫩芽,看着阳光,看着阳光打在元幸开心的面庞上,不由得心叹。
    开心先生和他的小星星的新生活,终于要开始勃勃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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