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遇上非常好的朋友或者非常中意的男人,否则根本浑身上下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巴不得别人不要来主动找她聊骚。
    尤津津放下手机,见丛漠还在那里认真看卷宗,于是叫了他一声:“喂。”
    “……嗯?”
    丛漠看完这一页卷宗,才抬头问她:“怎么了?”
    尤津津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直截了当问他:“我昨晚那个……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要被拘留?会被判刑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似乎已经考虑了很久。说出“判刑”这两个字,她也没有过多犹豫,满脸都是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丛漠合上手里的卷宗,神色很平静:“无论什么后果,你都会承担?”
    尤津津点点头。
    “如果你把他们打成了轻伤以上,追究法律上的刑事责任是必然的。只是你现在的工作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丢,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也都要赔给他们。你甘心吗?”
    重逢以来,丛漠难得对尤津津说出这样长的话。
    他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咬字有力,逻辑清晰,似乎只是向尤津津陈述最简单的事实而已。
    而且,听他的意思,那两个人十有八九已经被判定成轻伤了。
    不知为何,尤津津的心里莫名发怵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一个八度:“不甘心也没办法呀……”
    遇上了那种事,要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不为自己出气,那她不憋死才怪。
    这种小心谨慎的做法,也不是她尤津津的做派。
    丛漠沉默了片刻,背靠上椅背,食指微弯,倏地用指节叩了叩桌面。
    “尤津津,你今年几岁了?”
    “……?”尤津津愣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种简单的题目还要问她?
    面对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丛漠突然冷笑了下:“我是觉得你这个人做事,好像和你的年龄很不相符。”
    莫名其妙的,尤津津想起了高中时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她有些心虚,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睑,看着地板的一处花纹……装死。
    果不其然,丛·教育专家·漠的小课堂也许会迟到,但绝不缺席。
    “那么晚了,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要不是我正好看见,你现在会怎么样?和南野说起来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我看你心里也挺清楚的吗,怎么偏偏还赶着往上凑?”
    “还有拿酒瓶砸人头,我觉得你这几年是不是古惑仔片看多了?也就是小学生初中生才会这么干,你还自称姐姐教他们做人呢。他们轻伤你不也得坐牢?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也不想后果吗?”
    “而且,你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这次也就算了,下次闹出更严重的事怎么办?万一工作也丢了,舆论又按头让你道歉,是不是委屈也没地方诉苦去?”
    “你还有父母、还有姐姐,还有关心你的人。你怎么不为他们考虑考虑,就考虑自己一时发泄呢?”
    平心而论,丛漠的声音并不严厉,徐徐缓缓,循序渐进,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
    尤津津一动不动地低头听训,本来还诚恳接受批评,结果听到最后的那个“你还有父母、还有姐姐”,犟脾气又一下子上来了。
    她想也没想就顶了句:“我怎么就一时发泄了?你不也狠狠打了他们一顿吗?怎么到我就是冲动了?”
    丛漠揉了揉眉骨,平心静气地和她解释:“我是警察,下手有分寸的。”
    他是看到他们动手之后出手相助的,说出去也是个见义勇为。
    况且那两人主动攻击他才会回击,伤得也不是要害处,也就是个正当防卫。不会出没什么大碍。
    尤津津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人家都躺地上投降了,她还抡酒瓶砸头,把人砸进了医院。
    要不是他昨夜就和局长打过招呼,现在尤津津就不会舒舒服服待在他办公室里,而是坐在拘留所的小隔牢里了。
    尤津津没搭腔,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很不爽。
    从中学起,她就恣意妄为,黑白分明的,如果再来一次,丛漠估计她还是会选择抡酒瓶出气。
    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可以这么简单粗暴来解决的。
    起码在现在,他们不得不遵守某些规则。
    偌大的办公室就这么安静下来。
    半晌,丛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
    他也没有点燃,纯粹只是咬破爆珠,深深吸了几口薄荷的味道。
    尤津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高跟鞋尖,在心里骂到第一百八十遍“丛漠大傻逼”的时候,听见男人终于开了口。
    大概是因为含着烟的缘故,他的声音被咬得有些破碎模糊。
    “微博上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花钱撤下了。昨晚的照片也全都买断删了。你们台里那边……我也帮你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炒热这件事的。”
    ???
    尤津津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丛漠的脸。
    他的目光沉静,就这么不起波澜地看着她,没有邀功,没有炫耀,只是向她汇报进展。
    男人一夜未眠,眼皮压得有些低,锋芒毕露的眼神里掺杂了些疲态的懒散,隽秀的下巴上也起了点点胡茬。
    他的唇边还叼了支烟,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要多不修边幅就有多不修边幅,完全不似高中篮球场上那种干净素然的阳光男神形象。
    可是尤津津的心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不行!捂住!stop!
    ——时刻谨记,这货已经名草有主,她绝对不做挖墙脚那种low事。
    ——哎,也不对啊,刚才那群人来围观她,意思难道不是丛漠现在还单身?
    ——那丛漠为什么要帮她?干嘛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
    ——算了算了,权当他是来报答自己这个前女友曾经带给他的温情吧:)
    尤津津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傻乎乎盯着丛漠的方向看,连他什么时候起身离开都不知道。
    等到他开门出去,门被带上“咔嚓”一声响,她才回过神来。
    不知怎么,尤津津突然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但那句“对不起”却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19章 十九个热吻
    丛漠开完会,已经是快中午的事了。
    尤津津做错了事,一直安静如鸡乖乖待在他的办公室里。等到他开门进来,她连忙“嗖”地一下从床上坐正,比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还乖巧三分。
    丛漠觉得有点好笑,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神色,明知故问:“怎么还不走?”
    “对……对不起,我错了。”
    前三个字说出了口,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
    尤津津全程没看丛漠的眼睛,长篇大论把自己检讨了一番——从自己酒量不咋地却点十几度的酒,一直批判到把人打进医院了还心安理得睡过去,言辞恳切,情真意切,有条有理,一丝不苟。
    丛漠全程安静听着,一言不发地翻手里的卷宗。等尤津津一口气说完,他才兴味未尽地扬了扬眉。
    “……完了?”
    “完了。”尤津津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还漏了什么。
    好歹人家花了那么大力气帮自己摆平这事,现在就让她动动嘴皮子道歉而已,再矫情高傲也说不过去了。
    况且,尤津津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丛漠的话,觉得他说得确实也有点在理。
    所以此事翻篇,她也不骂他了。
    丛漠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卷宗放下:“知错就好。”
    尤津津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那我……能走了吗?”
    “走?”丛漠似乎才想起这回事,“哦,我忘了告诉你,你暂时还走不了。”
    尤津津:“?”
    丛漠慢条斯理:“那两个人违法在先,到时候检察院会对他们提起公诉,追究他们之前的事。一码事归一码事,现在他们虽然没有被你打成轻伤,但按照程序,你也得在拘留所带上一段时间。”
    ???
    尤津津觉得有点气。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而且拘留所这种地方一听就是鱼龙混杂坏人聚集地况且她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台里的节目谁来录岂不是要完蛋……
    这时候她才知道后悔一下。
    哪知丛漠那狗男人又给她来了一个大喘气。
    “……不过,因为你是沈桐被杀一案的重要证人,所以局里破例同意让你协助调查,将功补过。”
    尤津津都快被这九曲黄河转晕了:“什么协助调查,将功补过?”
    丛漠耐心解释:“复杂点,从程序上来说,就是你不用进拘留所羁押,可以保留人身自由权,在外面正常生活,该干嘛就干嘛,我们会有派人全程暗中跟随保护,跟住你这条线,最终找到罪犯。”
    尤津津问:“那……那简单点说呢?”
    丛漠勾了勾唇。
    “简单点说,从今天起,由我全程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抓住沈桐案的凶手。”
    尤津津:???
    丛漠的表情太坦荡了,以致于尤津津甚至都看不出,这到底是他故意安排还是巧合而已。
    总之,两个人开始正大光明的24小时全天候频繁接触起来。
    丛漠的话一向不多,大多数时间都不见踪影,小部分时间需要他出现时,他就在尤津津的身边默默做个锦上添花的背景板。
    录制每期节目的时候,丛漠也都会默默坐在后排看。偶尔几次尤津津发挥得不甚理想,丛漠还会在录制完毕后给她真诚提建议,好让她下次再接再厉,继续加油进步。
    尤津津常常觉得很神奇:现在江陵的治安竟然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以致于他们重案组这么空闲,可以把几乎全部警力都对着她这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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