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安以前在彧国也曾见过与此类似的珊瑚树,可他所见的又不能与这棵相提并论。
    这珊瑚树形状特异,根部往上一寸起,这树便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股,远观如一对男女痴缠,近观枝蔓缠绕,不分你我……
    同心珊瑚树。
    树枝上数不尽的玉器点缀随着幕布的掀开左右摇曳,玎玲清脆,惹得在场的人一阵心神摇晃。
    也撩拨得蔺承安的心,蠢蠢欲动。
    他恍惚了许久,突然没由来地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痞,且甜。
    “二皇子依你看,要将这株树放到哪去为好?”
    “卧房。”
    清朗正要应声,又听见蔺承安说道:“床边吧。”
    “是。”
    宋宴初将那未曾谋面的宝物送给了蔺承安之后,她稍稍能宽些心,可这晚上总是睡得不踏实。
    她既拿不到皇兄的信,也不见这两天宋宓安来为之前的事找自己麻烦。
    真不知这事该如何是好。
    “公主——”
    宋宴初见元顺低头恭谨地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放水正要伺候她洗漱。
    宋宴初微微一愣,“其他人呢……”
    “倩儿姐姐和芳儿姐姐这会儿被皇后娘娘叫过去了。公主先将就下,让奴才伺候,姐姐们估摸着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哦……”
    宋宴初点点头,倩儿与芳儿每月是都有一次被皇后叫去问话的。这两天她又得了父皇的赏赐,风头正盛,她多问几句也是正常。
    元顺跪在地上,悉心地拿着壶往盆里倒热水,又用掌试了试水温,才伸手脱了宋宴初的鞋,护着她的脚放进了盆中。
    宋宴初也发着呆,瞧着他出奇精致的面庞,不由得轻声叹息。
    “你长得倒是有、有几分眼熟……”
    元顺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声道:“只要能入公主的眼,奴才感恩不尽。”
    “你几岁入、入的宫?”
    “奴才资历浅,才两年。”
    “哦……”
    两年前,应该也是皇兄被遣去彧国当质子的那会儿。
    宋宴初望向窗外的夜色,怔怔问道:“元顺,你说……若是有人拿着你最在意的东西来要、要挟你,你会如何做?”
    元顺抬头,宋宴初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中总是不想一个入宫才两年的不谙世事的小太监,如此精美的眼底,似乎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寒而栗。而又想着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先发制人,毁了他,就再也不会被牵制于人。”
    他的语气格外平淡,可眼角分明是闪过了一道寒光……
    宋宴初一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学着那些嬷嬷的语气说道:“你年纪小,宫中的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或许吧,但也或许是公主心底太善良了。”
    他又拿出了宋宴初的脚,仔细地拭去上面的水渍,给她穿好鞋。
    宋宴初怔怔地望着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元顺起身,似笑非笑地冲她行了个礼,道:“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有些事不必多想,自会有人替你找出路。奴才先退下了——”
    宋宴初颔首,就见元顺闭门退了下去。
    她躺回到床上,没再去想元顺的话。
    估计是这两天都睡不大安稳,所以这一觉睡难得舒心,就睡得格外长一些。
    天已大亮,还是被倩儿慌慌张张的声音给吵醒的。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宋宴初还坐在床上,未来得及穿衣洗漱,倩儿便急急忙忙过来道:“皇上前些天赏赐给公主的一对夜明珠在库房弄丢了!”
    听到宫里还有宫人在外头翻找吆喝的声音,宋宴初就有些头疼,她此时还有些起床气没消。
    “丢了便……丢丢了,那种珠子还不如油灯顶用……”
    “话是这么说,可这毕竟是皇上的赏赐,无缘无故丢了可是要获罪的!况且我们早上将整个初宁宫掀了,都没寻到,估摸着是咱们宫里出了贼!”
    宋宴初听到“贼”这个字,才稍微将睡意撇开了些,“那能找就找,实在找不到就算、算了,随便找颗别的珠子来顶上就好……”
    “可是——”
    倩儿还未开口,就听到外头的太监通报皇后娘娘到了。
    宋宴初霎时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怎么倒霉的事都赶着一块儿来了。
    前脚刚丢了夜明珠,皇后就到了。
    宋宴初本来觉得丢了一颗亮一些的珠子是件小事,可这事要是被皇后知道了,估计就能被掀起千层浪来。
    她赶紧下了床,披了衣裳,来不及仔细洗漱,就匆匆赶过去正殿去迎接皇后。
    “参、参见母后……”
    皇上斜着身子慵懒地坐在榻上,本来是绷着个绝代风华的脸,可见着宋宴初,那脸突然就迸出了一道妩媚的笑意,倒是让她更加瘆得慌。
    “坐吧。本来也不必本宫亲自来,昨夜听你身边那两个伺候的丫头说你这两日总是睡不大好,所以想着要来亲自看看你。本宫已经让御医给你开了些安神的补药,你且拿去喝了。若是再不济,就让天师那帮人给你过来作法,驱驱邪气也是好的——”
    “不、不必了,宴初昨夜已经安、安睡……”
    皇后身旁的易香也笑吟吟地道:“宴初公主不久就要出嫁了,女子出嫁前心神不宁睡不好觉总是有的,娘娘也莫要太担心公主,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事。”
    “说的也是,”皇后淡淡一笑,又往外瞧了一眼,“不过方才本宫来时,你这宫中的人各个鸡飞狗跳,又是发生了何事?”
    宋宴初紧抿着唇不语,缓了缓才说,“没……没什么事。”
    皇后挑眉,愈发起疑,又看向了倩儿,厉声道:“你,替你家公主说。”
    倩儿吓得忙跪了下来,哆嗦了一阵,无奈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初宁宫丢了东西,方才大家都在找,才惊扰到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丢了什么东西?如此惊慌?”
    皇后见一时没人敢应答,又往案上用力地拍了一掌下去,气势逼人:“问你话呢!”
    “是前些天皇上赏赐公主的夜明珠!”倩儿吓得都快要哭出声来。
    “夜明珠?可是先帝宠爱的云太妃最钟爱的那一对天龙游凤夜明珠?”
    “正是……”
    宋宴初这才恍然方才倩儿丢了那珠子那么着急的缘故,这一对夜明珠的来头不小,更是云太妃的遗物……
    皇后眉目犀利了几分,红唇依旧,道:“既然皇上赏赐的东西,有专门的人入库登记,又岂会轻易丢了?想必定是有人偷了去——”
    她侧过头看了眼易香。
    易香会意,不一会儿便把这初宁宫中所有的人都叫了过来,又命一队人马去这些人的住处搜查。
    宋宴初待在原地一声不吭,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人控制着她宫中的一切。
    直到要她下令当众扒了这几个宫人身上的衣物检查,她实在忍不住了,央声求道:“母后,没准……没准那夜明珠是丢在库房的哪个角落没被发现罢了,不一定是有人偷的。要不就、就算了……”
    “若是掉在哪不见的,怎么会找不到。兹事体大,有人敢在初宁宫中行窃,哪天保不准还会在本宫的洛芳殿行窃!本宫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当这六宫之主?”
    宋宴初抿唇不语,心中不满。
    这会儿殿上的一个丫鬟不想被扒衣服,哭哭啼啼地跪了上前。
    “皇后娘娘,宴初公主待我们和善,从不苛责下人们,奴婢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倒是昨夜倩儿与芳儿姐姐离开的时候,安宁宫的小六曾来过库房附近,奴婢想会不会是宓安公主的人……”
    第15章
    “哦?万嫔的人来过?”
    皇后细细的眼梢流出一分不屑,又瞟了眼宋宴初,笑了一声,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一只手抓着宋宴初的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宴初,放宽心,出了什么事自有母后替你担着。”
    宋宴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那深不可测的美眸,头皮一阵发麻。
    这般小题大做,谁知道她又要杀鸡儆猴做些什么……
    不过听说五六年前,曾有个刺客潜入洛芳宫中偷走了她的皇后凤冠,宫中谣言四起,说她是没有凤命却偏偏逆天意要做凤凰,老天爷才要命人收回她的凤冠。
    她那几日夜夜不得安睡,直到半月之后才将那刺客捉拿归案,这事才算平息了下去。
    自那以后,她对宫中行窃之事便深恶痛绝:无论偷大偷小,品阶如何,胆敢在宫中行窃者,一律杖毙。
    这亦或是她的心病。
    这会儿初宁宫中的宫人里里外外都已一一排查清楚,并未发现什么可疑。
    皇后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带着宋宴初,摆驾去了安宁宫。
    万嫔与宋宓安还未知晓皇后一行人朝这边过来的消息,安宁宫整个便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宋宴初低头跟在皇后的身后,心中隐隐不安。
    万嫔见到这阵仗,虽心有不快,可还是规矩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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