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的。
    他受困于此,挣扎不出,楚家于他而言,就是一道魔障,她是知道的。
    他没有错,她也没有,但前人作下的孽,终归是被牵扯了。
    她不是一早有了心里准备了么?
    但事到临头,楚玥发现自己还是难受的。
    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楚玥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抱膝的双臂间。
    夜色渐渐深了,她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风有些猛,扑进廊下灌入室内,隔扇门“咿呀”响了一下。
    惊醒一般,她猛抬起头。
    寂静的夜,暗影幢幢的室内。
    半晌,她慢慢站起起来,进了内室。
    躺在大床上,才铺上的衾枕还残余熟悉的气息,枕畔却空荡荡的,伸手轻触了触,着手冰凉。
    这位置,大概不会再迎来它的主人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
    ……
    楚玥未曾用膳,就沉沉睡下。
    情绪剧烈起伏后,心神疲乏,这阵子积下的倦怠也一下子涌起来了,她身体本来就算不得强壮,骤一松乏,就压不住了。
    她发了低热。
    梨花心里记挂,打听到傅缙去了前衙后,她急急就提着食盒往这边赶来。
    房门打开,室内室内暗沉一片,点了灯,发现主子已歇下了,也不敢叫醒,忙忙放下锦帐,而后轻手轻脚收拾地上狼藉。
    她今夜就睡在脚踏上,夜里醒了几次,最后一次揭开锦帐,却发现楚玥脸有些红,一摸,有些烫手。
    这是发热了,梨花赶紧点灯,急急招了人来让唤大夫。
    这吵吵闹闹的,床帐透着亮,本来睡不安稳的楚玥就醒了。
    “怎么回事?”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还有些痒,她轻咳两声,撑着床坐起,却觉得脑袋沉沉的,浑身乏力有些冷。
    “主子您发热了。”
    是吗?
    楚玥摸了摸额头,是有些烫手,但还好,低烧了。
    “主子,婢子已命人请大夫了。”梨花倒了温水来,伺候主子喝下。
    “嗯。”
    喝了一盅温水,喉咙的干痒略好了些,楚玥躺回床上,感觉身体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全身,她闭上眼睛,“不要劳师动众。”
    ……
    此时正是卯初,夏末天亮得早,已是拂晓时分,朦朦胧胧的天光初现。
    大家住得都近,楚玥院子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陆续知晓了,抽了空就去探望。
    相对的,小两口闹了矛盾,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一整个上午的,傅缙都没有回过小院子去看过。
    若是休憩补眠吧,晌午都见起来了,也没动静。
    不对,本来这补眠没有回后院而留在外书房,就很不对劲。
    只有陈御是知悉实情的,但他口风十分之紧,不管有没有人打听,他都闭口不言。
    只不过,给楚玥诊脉时,他劝了劝:“少年夫妻,难免有争拗,好好说清楚就是了。这奔波劳碌征战频频的,也不适合得孕生子。”
    楚玥倚在床头,双颧泛红脸色却苍白,她笑了笑:“好。”
    她知道陈御是关心自己。
    但问题并不是他以为的那般简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玥也没打算解释这些私人问题,面对众人关怀,她俱微笑应了。
    樊岳晚来一步,楚玥已服了药躺下,不欲折腾她,他一外男也不好至近前,便立在屏风处说了几句,便出了房 。
    樊岳问了问陈御病情。
    最后,他左右张望,却不见傅缙,奇怪:“承渊呢?”
    陈御闭口不言。
    樊岳皱着眉头,直接往刺史府的外书房去了。
    他和冯戊等人打个招呼,敲了敲门,听里头傅缙声音,“进来。”
    有些沙,也有些哑,不过不明显,樊岳也没留神,直接一推门,就进去了。
    傅缙一身玄色扎袖胡服,已端坐在楠木大书案之后,案上簇新的公文摞了两个小山堆,他正一边翻阅堆积公文,一边快速提笔书写。
    他脸有些暗,眉宇间有些倦色,神色冷峻,看似平时严肃之余,还萦绕了一种格外冰寒的气息,冰渣子似的,三尺之内,闲人勿近。
    樊岳却不怕这个,进门一眼,便说:“怎么不多歇会?公务虽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傅缙言简意赅:“歇过了。”
    他未曾抬头:“何事?”
    一定有事才能来吗?
    不过多年兄弟,樊岳很肯定,他兄弟心绪正不畅。
    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说:“你怎么回事?你院子招大夫知道吗?玥娘病了,发热。”
    小夫妻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差不多就行了,有台阶就下来吧。
    樊岳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是没依据的,毕竟傅缙平时对楚玥的在意他也不是瞎子。
    不想,傅缙闻言笔尖顿了顿,须臾继续疾书,只简短一句:“请大夫。”
    樊岳一诧,“你这怎么回事了?”
    反应和平时是天差地别啊,他眉心紧皱:“闹的哪门子的脾性?都生病了,能和平日一样吗?你……”
    樊岳还在喋喋不休,誓要把人拉出去的架势,傅缙眉心一蹙:“冯戊,请樊将军出去。”
    冯戊领着两人,硬着头皮来请人。
    樊岳气道:“那好,那你就呆这吧,懒得理你!”
    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这般不知冷热,当心媳妇都没了,到时别找兄弟来诉苦。
    樊岳一转身走人,书房大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室内重归寂静。
    “啪”一声脆响,傅缙手里的笔杆被捏断,墨汁撒满写了一半的雪白纸笺。
    院子招了大夫,他一早就知道了。
    但他没有去,也不打算去。
    她的心在楚家,既不相容,就此了断就是。
    休要再提。
    这般想罢,他骤扔下断笔,另取一支,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作者有话要说:谈崩了啊!
    抹脸,明天见了宝宝们,咱周日继续加更哈!(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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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第109章
    午后的阳光明媚, 从大敞的隔扇窗洒进室内, 半室明亮。微风吹拂,檐下一大片荆芥“刷刷”轻响, 金黄色花瓣在随风摇曳。
    楚玥趴在窗台上,听见后头有脚步声接近,回首一看, 深青色戎装一身风尘仆仆的青木正行至门帘处。
    “回来了?”
    她靠回美人榻上, 病了几日, 好得差不多了,见了青木,露出一丝笑。
    粮道调整,青木前去接应, 才入城, 便知楚玥生病的消息,一交接好,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见她精神头还不错, 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嗯。”
    梨花端了藤墩过来,见青木坐下,楚玥问:“差事可顺遂?怎么不先回去梳洗一下?”
    青木说:“一切顺遂, 陆路的粮草已全部接应回来了,后续的都走水路。”
    简短说罢公务, 他顿了顿,说:“松州城的别院,已经选好地址, 开始修建了,就在南郊十来里处,能望见燕山。”
    这松州城,就是楚玥一行出关购马成功后,从蓟州入关后,暂留了一段时间的城池。楚玥当时爱它比邻关口,风物粗犷,关外女人是能当家做主的,受其影响,这松州城女人受的拘束之少,乃她生平仅见。
    当时青木便提议她,既喜爱,不妨修个宅子别院,也好一尝幼年心愿。楚玥当时兴冲冲答应了,青木要亲自打理,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今日说起,是为了哄她高兴。
    楚玥生病前后,他已经仔细询问过了,由于配药那名医还是他寻的,隐隐的,他明白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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