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盯着你看是什么意思,”慕婳冷着脸,语调冷淡,“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心也够大的,我忍不了,越吃越恶心。”
    姜菀就坐在对面,一张餐桌的距离,什么看不到?
    很隐蔽,但女人的敏锐感只需要轻微触碰一下就足够了。
    “别多想,我就坐在她正对面,可能是无意的,人走神的时候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薄祁烬气息温和,“慕婳,这毕竟是在你父亲面前,吃亏的是你。”
    路灯昏暗,散进车窗内的光线更是微弱。
    慕低着头,任由薄祁烬握住她的手,额前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知道啊。”
    慕成峰本来就生气了,慕正骁再在一旁煽风点火,事后她就算想解释,在慕成峰心里她这个女儿依旧是任性的,没有容人之量,好不容易把姜菀哄回家吃顿饭,但被她搞砸了。
    “可怎么办,我就是忍不了。”
    “童年的阴影也许真的会伴随人一辈子,姜菀长得像她妈,我看着她的脸就会想起姜蓉。”
    “薄祁烬,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是真的害怕姜蓉,远远看见她了就下意识的想逃跑,跑远一点,再跑远一点,只要她白天去了我和妈妈的家,晚上我都不敢睡觉。”
    裹在慕婳身上的外壳仿佛被剥开,露出一片血肉模糊,再往深处就是白骨森森。
    她又觉得,可能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你说,我会不会也病了?所以才这么神经兮兮的,”慕婳忽然抬起头,目光茫然无措,眼眶里氲着湿气,“像我妈一样,只是不严重,我自己还不知道。”
    被迫害妄想症,是一种精神病,有潜伏期的。
    她抓得紧,薄祁烬的手背被挠出一道血痕。
    “慕婳,你不能再这么往下想了,你没病,你很好,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最有发言权,别乱想,”薄祁烬眉头紧皱,黑眸深处暗得泠冽,却又十分温柔,“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
    慕婳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声,他温和的吻,他的气息,脑海里那股翻滚咆哮的浪潮才终于慢慢归于平静。
    “吓着了?叔叔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我就是心情不好,别的没什么,”慕婳轻轻推着男人的胸口。
    笑眼弯弯,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恍惚低靡都没有过。
    “开车,回家吧,明天我消气了会打电话给我爸道个歉的。”
    薄祁烬只是稍稍退开,不到半分钟,又重新低才头轻啄慕婳的脸颊鼻翼,“我打。”
    “是我任性乱发脾气,说声对不起而已,我自己打。”
    即使慕婳不低头认个错,慕成峰肯定也要单独找她谈谈。
    后来,电话里慕成峰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婳儿,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婚礼那天是爸爸不对,婳儿,你还有祁烬和南倩,但姐姐就只有爸爸了,姜蓉两年前病逝,菀菀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我年纪大了,希望你们都好,无论是你还是菀菀,都是我的女儿,父母时间的恩怨不应该由你们承担,你们都还是个孩子。”
    在慕婳心里,一个男人无论事业有多辉煌,在婚姻和感情方面犯了错,就是失败者。
    姜蓉病逝,这一点慕婳倒是没想到。
    “下周集团的新品发布会晚宴,你要到场,不许再闹脾气了,知道吗?”
    慕婳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我不舒服,不去。”
    “慕婳!”慕成峰呵斥,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强硬,又放缓了语气,“新做的这个品牌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你怎么能不到场呢。”
    “……给孩子的?”慕婳很意外。
    她不知情。
    “是啊,祁烬进公司就开始筹备了,所有环节都是他亲自把关的,说是给你的新婚礼物,他没跟你讲?”
    公司的事情薄祁烬很少带回家,更是很少跟慕婳说,慕婳一点都不知道。
    “……说了,可能是我忘了,”慕婳低着头,揉了揉葡萄的的脑袋,“我会跟他一起去的。”
    “这才对,”慕成峰很欣慰,“婳儿,你在爸爸身边长大,爸爸是爱你的。”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让慕婳酸了眼眶。
    慕成峰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懂,姜菀回慕家了,他这个小女儿心里多多少少肯定都有点疙瘩,只是性格使然不会说出口。
    自从薄祁烬说会回家陪慕婳吃晚饭之后,他就真的做到了,即使有应酬也会先回家一趟,每天如此,身边的朋友们都调侃他是妻管严。
    吃完晚饭,薄祁烬又陪慕婳看了会儿电影,这部电影慕婳之前看过了,注意力就没那么集中,靠在薄祁烬怀里昏昏欲睡。
    “我还得出去一趟,有个酒局,你先睡,我尽量早点回来。”
    “客户男的女的?”
    “女的。”
    “只能谈工作,不许多聊,也不许多看。”
    她是被宠上了天,相当霸道。
    薄祁烬虽是无奈,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家里住了个天仙儿,我还能多看哪个女人,娶到你可真是比西天取经还难,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满分,”慕婳搂住男人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奖励一个吻。”
    薄祁烬顺势加深这个吻。
    书房采光极好,夏天白昼很长,将近七点的时间,半边天空都还是红彤彤的,落日余晖将冷色调的风格染上了暖色。
    一份材料递到慕婳面前,她犯困,只随手翻了两页,“这什么东西啊?”
    “一个新品牌的审批书,需要你签个字。”
    “我签字?”
    她困倦的模样慵懒的像只猫,薄祁烬忍不住再次索取属于她的气息。
    连带着嗓音都更沙哑轻缓了,“宝贝,你可是集团的大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南倩的股份已经全部转到了慕婳名下,再加上她自己原本的,现在的股份持有数仅次于慕成峰,慕氏集团第二大股东。
    薄祁烬让慕婳仔细看看。
    “你看过就行了,我反正也不太懂,”慕婳想去睡觉,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在这里吗?”
    薄祁烬深邃目光落在女人干净漂亮的脸庞,失神也只是短暂的一刻。
    “嗯,签在‘同意’那一栏,一式两份。”
    慕婳拿了支笔,扒掉笔帽,在纸上写上她的名字。
    她的字迹很清秀,和人一样漂亮。
    “准了,”像是黄帝批奏章似的,慕婳把文件装好塞到男人手里,大气挥手,“退下吧。”
    薄祁烬俯身吻她。
    “是,我的公主殿下。”
    第362章 你这么一心一意对他,真的不值。
    夜晚,小江南。
    在管辖严谨的江城,接连出事还能正常营业并且丝毫不受影响的娱乐场所,大概也就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只有晚上营业,灯火彻夜通明。
    男人坐在角落抽烟,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酒还剩半瓶。
    薄祁烬上一次来这里见他,是半年前,同一个包厢。
    他们这行,再大的客户也不会露脸,所以包厢里就只有靠近薄祁烬的这一册开着一盏小壁灯,光线散在他周围,亮度仅仅扩散到他脚边,再往外就淡了。
    “好久不见,”男人倒了杯酒,推到薄祁烬面前,调侃戏谑,“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不请我喝杯喜酒?”
    “你这瓶酒记我账上,”薄祁烬嗓音淡淡,“直接说正事吧。”
    “够大方,我这来一趟不算亏,”男人爽朗笑道。
    六位数的酒,每一滴都是钱。
    “喏,”男人把一个密封的档案袋递给薄祁烬,“别看就这点东西,不跟你说半句虚话,就这点都是我挖了半年才挖出来的,主要是你家这事儿年代太久远了,真不好查。”
    薄祁烬从第一页开始看。
    法庭只认证据,没有证据就是一场空。
    这些,远远不够。
    江东阳找的都是替死鬼,人都不在了,无论怎么追究都落不到他身上。
    男人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薄祁烬的不满。
    “我这行混口饭吃靠得就是名声,一辈子好长着,我肯定不能在你这桩生意上砸了招牌,钱这个东西哪儿赚得完,我做买卖求的是稳,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男人翘起二郎腿,弹了弹烟灰,“再往后翻,最后十几页。”
    这份资料一共就只有三十几页。
    薄祁烬从头看到尾,照片和文字没有一处漏掉,越往后,凝聚在他黑眸深处暗色就越浓重。
    “早在民国时期,青城就有一个很庞大的家族,生意做到了海外,声名大噪,后来虽然没落了,但也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大概在五十年前吧,这个家族的旁系崛起了,当家的姓贺,老年得子,有传言说他那个儿子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没活过来,可人家现在活得好好的,还成了青城一方霸主。”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薄祁烬,“无风不起浪,这传言啊,多半都是真的。”
    薄祁烬有个年长一岁的哥哥,在父母发生意外前一个星期失踪,杳无音讯,是南城警方到现在都没有破的案子。
    “半年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有一方势力也在查你家的事,行事作风相当干净,稍微夸张点形容,那就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我稍微动作慢了点连味儿都闻不着,搞不好就是他。”
    照片很模糊,甚至看不清五官。
    当年那场车祸,薄祁烬和池秋眠都应该是已经‘死’了的人。
    小江南所有包厢的隔音效果都是一流,安静的就只剩男人一颗一颗拨着佛珠的声响。
    薄祁烬五官冷漠,仿佛能浸着冰凉的水,“我要的是百分之百,不是‘可能’、‘也许’、‘大概’。”
    “那没办法,就这些了,”男人耸肩摊手,“真不敢深挖,如果惊动了他,我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钱是王八蛋,还是保命更要紧。”
    十分钟后,薄祁烬拿出一张卡放到茶几上,“密码是卡号后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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