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不惜的搭理这个小鬼,再三叮嘱花槐,“可别忘了啊,住的地方没有,我家那老婆子连家都不回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越醒过来,发现花槐已经起了,他紧张起来,脸不洗牙不刷,冲出门去看搅拌机,一看搅拌机还好端端的待在原地,顿时长舒了口气。
    回到屋里,因为自己一夜睡到天亮,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花槐,“看样子昨天没事,要不要今天在守一夜?”
    花槐有些莫名其妙,“守什么啊,解决了,等到老板来,和他一说就成了。”
    李越傻眼,“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槐翻着眼睛,“我给你解释一遍,待会儿老板来了你去解释,这样我就不会浪费口水了。”
    李越连连点头,眼角还挂着眼屎,花槐觉得对着这张脸她说不下去,“你先去收拾一下,看你那埋汰劲。”
    李越脸爆红,他还是个要点脸的单身汉,女朋友都还没有,形象还是比较注意的。
    赶紧去洗漱,然后听花槐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了一遍,李越的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埋怨,“你应该叫醒我,让我也去看一下啊!”
    花槐道“你要看什么,土地你又看不到,桂花你也看不到,你要是想,我想个法让桂花显形,你想看吗?”
    李越“……”好端端让我见鬼?还是算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和负责人开车来了,他们做好准备迎接两个瑟瑟发抖的“大师”。哪知道到了工地,那台搅拌机居然安然无恙,一点挪窝的样子都没有。
    两位“大师”无所事事的坐在简易房门口。
    老板顿时肃然起敬,赶紧让负责人把早饭拿过来。
    花槐看见吃的眼睛里就装不下别的了,老板拿的东西也丰富,豆浆油条大肉包子,还有煎饼小笼包和小米粥,丰丰富富摆了满满一张小桌子。
    两人也算有耐心,等到花槐和李越吃完早饭,才恭谨的询问昨天晚上究竟怎么样?
    李越这回腔调装的足足的,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把花槐告诉他的事,大大加了修饰词,然后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告诉了老板和负责人。
    两个人在一边听的双眼圆瞪,连连惊叹,又顺着李越指点的地方找过去,也不等找个工人了,两个人摸了两把铁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就开始自力更生,奋力的挖了起来。
    挖了有半条小腿的深度,果然碰到了青石板,还找到了在青石板上刻下的文字,“某某土地庙,建于几年几月。”算起来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老板彻底信了,抓着李越的手不停地摇晃,感激涕零。
    那个负责人道“可我们拆房子的时候,没听见有这个土地庙啊?”
    李越毫不含糊,“土地庙早就不在了,只留下这个地基,可这里原本居住的人并没有夺了土地公公的栖身之地啊,你去翻翻看,这里原本就是一块空地,没人在这上面盖房什么的。现在你们搞建筑,那就是完全强占了土地的地盘,人家总得表示抗议吧。”
    老板和负责人连连点头十分的叹服。
    老板道“那我给土地爷爷换个地方就成了,是不是啊?”
    李越高深莫测道“土地原本是不愿意的,我好说歹说,掰开揉碎了和他讲道理,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把这里的地基起出来,给人家安顿好家就行了。”
    老板感激涕零,看着李越的眼光那叫一个崇拜,已经直接喊李大师了,昨天还勉为其难叫他李先生。
    千恩万谢的把李越和花槐接走,路上老板就给自己财务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家给李越打五十万,还客气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周转不太灵,只能先给大师这些,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李越把自己高兴到发抖的手揣进口袋里,“无妨,我们这种不过是与人方便,积攒些功德罢了。”
    一路上老板和负责人简直把李越要从车里的天窗吹出去了,因为负责人开车,老板坐在副驾驶,他扭着身体还要和李越握手,李越矜持的递出去一只爪子,老板两手握住,就像握住了情人的嫩滑小手,就差摩挲上了。
    花槐在一边瞪着眼睛看,连桂花也露出颗鬼脑袋看的津津有味,还跟花槐嘀咕,“那时候村里来了大官,村长就是这样拍人家马屁的,可村长说话还没这位大老板溜呐。”
    这件事原本到这里也就结了,可一个月不到,李越火急火燎的来找花槐。
    问怎么回事啊,原来老板倒是切实履行了承诺,给土地挪了个好地方,挖出地基,认认真真给建了个土地庙。然后工地上也确实没什么怪事了,工程进度总算能前进,算是喜大普奔。
    可是这几天,老板只要一闭上眼睛睡觉,就梦见有个老头在他耳边嘤嘤嘤的哭,问他什么话,他又不说,就是哭,哭的老板心力交瘁。
    一开始老板还没放在心上,架不住天天有个老头在你耳朵边哭啊,要是个美貌姑娘,还能说梨花带雨,一大把胡子的老头子在你旁边哭,那感觉,贼酸爽了。
    老板一晚上都泡在老头眼泪水里了,知道自己做梦,还特么的醒不过来,得等老婆摇醒他才成。
    就这么连续几天,老板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没办法,只能直奔李越而去,求大师救救他。
    李越很严肃的问他,“那个土地庙,你建好了吗?”
    老板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早就好了,建好了庙,工地才敢开工的,现在每天都是先去土地庙里烧了香,工地上才开始正式工作,还要怎么表示心意啊!要不然大师您去看看,材料什么的都是好材料,顶级的琉璃瓦,一点没敢偷工减料哇!工地现在是没事了,我快被折腾死了。”
    李越果真去看了一眼,还别说,这土地庙建的确实漂亮,雕梁画栋的,两尊土地塑像金碧辉煌。
    假如在老板睡梦里还是那个土地爷,李越也想不通了,都给你整这么好的屋子了,你还想咋的?总不能给你弄个玉皇大帝的宝殿吧。
    李越是个半吊子货,只能来找花槐,顶着外婆冰冷的视线,把花槐给接走了。
    花槐去土地庙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半张着嘴。
    李越殷勤的问道“怎么样,到底哪里没弄好啊?”
    花槐挠挠头,“我来问你呀,要是一个村长,你们非要让他在市长办公室里办公,见天的在市长面前夸他,你说这个村长哭不哭啊?”
    李越眨巴了眼睛,下意识道“村长在市长办公室里办公?那不能吧,不在基层算什么村长,不对,你是说……”
    花槐眉眼弯弯的笑了,“你看看你们弄的土地庙,都快赶上城隍庙了,你让土地老儿敢住吗,你们都快折腾死他了,他不找你们哭找谁哭啊?”
    李越目瞪口呆,半响道“那……土地庙得是什么样子的?”
    花槐很有兴致的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庙里溜达着,“不知道,肯定没这种富丽堂皇啊。我的天,居然还有后院,小小一个土地,你们让他和城隍爷别苗头,老头子肯定快哭晕过去了。”
    李越无语,现在在看一下这个雕梁画栋的土地庙,半响自己也笑了,可不是让村长去市长办公室办公么。
    看出了问题,请花槐吃了顿饭,李越把花槐送回去,然后又开始装模作样的去找老板,用十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把老板数落了一顿,“……你想想看,你工地上扎钢筋的工人被人强制弄你办公室工作,你是个想法,人家工人会自在吗?凡事都不能太过啊!”
    老板被虎的一愣愣的,最后道“那个土地庙,规格高了?”
    李越道“当然啊,都赶上城隍爷的级别了,你让人家土地公如何敢住啊!赶紧的,改了去!”
    老板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就跑了起来,他都忘了李越明明和他一起看过土地庙,当时他没说出什么不对劲啊,怎么隔了一天就说土地庙规格不对了呢。
    但是大师给出了意见,他就得尊重。然后自己跑过去一看,发现似乎是不大对劲啊,一个土地庙,用得着两进几大间屋子外加一个院子吗?除了两个土地塑像,居然还给人家整出了跟班和马匹。
    当时觉得整的越多,显示自己越恭谨,完全没考虑到规格的问题,大仙用小庙宇还能说是体谅人间疾苦,这小神住大庙宇,那就居心叵测了!
    老板火急火燎的让人把这个高规格土地庙给平了,特意请了附近几位长寿的老人,问他们对土地庙可有印象,然后专门找了资料,总算弄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土地庙出来,也就一间小屋子两个朴素了好多的塑像,还有一个香台,其他没了。
    刚把那个超规格土地庙给扒了,当天晚上老板就没再遇见那个嘤嘤嘤的白胡子老头,他对李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二十五章
    像他们这种建筑老板, 那是能欠多少钱就欠多少钱, 但请李越来指点这些事, 钱上面不敢有半点马虎, 事情一结束,马上又给他转了十万。
    李越心里放起了烟花, 面色半点声色都不露, 只不过矜持的点了点头。
    靠着这笔收入,李越彻底摆脱了以前的困境,狭小逼仄的车库房子也不租了, 改了个小公寓住着,甚至还准备去寻摸一个店面, 把自己大师的牌子彻底打出去。
    花槐照样住在疗养院, 和一群老人混在一起,看人家下棋,听他们弹琴,说闲话。这些老人不乏本身学历高的,还有好几个是教授。
    一看花槐这么花样的年纪学也不上, 工作年龄还没到, 整日无所事事,小姑娘除了有些呆,又没其他问题, 这些教授级别的人教书育人的责任心上来,非要免费给花槐上课。
    花槐性子随和,觉得上就上呗, 就这样一脚跌进了大坑。
    花槐不是不识字,她一手的繁体字,还是当初青阳仙长教的,后来纯玄也教过她一些。
    有这个当基础,她一开始的学习进度是很快的,最起码教她语文的卞教授就十分欣慰,觉得花槐有前途,古文理解特别透彻。
    而教她数学的张教授就一脸恨铁不成钢了,常常转着轮椅,抄起用来当教杆的苍蝇拍挥舞的虎虎生威,“你怎么就不能开窍一些呢,这么简单的题目,小学生水平啊!”
    花槐茫然又不能理解,“那个张爷爷,为什么非得把兔子和鸡放一个笼子里,分开放,数一下脑袋不就知道脚了吗,这么硬混在一起,计算各有几只脚,那多费事啊。”
    张教授气的直说“孺子不可教也!”然后转着轮椅气呼呼的走了,花槐也松了口气,可她的气松的太早,隔了半天,张教授又回来了,板着脸“我教过多少学生,顽石也能给雕琢成美玉,我就不信教不了你!”
    花槐心想“可我不是石头,也不是玉,我就是一块木头啊!”
    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被荼毒,花槐强迫桂花也出来学习,反正这个小鬼的鬼气已经不会伤害普通人了。
    桂花和花槐相反,她的语文不行,数学比花槐强多了,然后张教授再出题,桂花做了出来,告诉花槐,花槐就依样画葫芦,张教授老怀欣慰,觉得总算把这块顽石给点化了。
    说是高干疗养院,哪怕设备再齐全,老人们不爱使用,这些设备只能摆着落灰,现在教导花槐成了老人们最大的爱好,花槐一天要上的课拨拉一下,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美术音乐还有好几门外语。有些课还是同一个教授上的。
    比如化学,老教授甚至自己掏钱买设备和做实验的器材,就为了教花槐。花槐每天都给自己来一张清醒符,要不然就怕学窜了。
    美术和化学她挺有兴趣,因为这和画符炼丹有关联。靠着浅薄的化学知识,花槐能调配出自己想要的朱砂来,这样画符就更方便了。
    除了数学和物理,花槐学什么都愿意,她在张教授的数学课上听的满眼画蚊香圈,一边张教授看不到的桂花学的津津有味,还不时透过花槐问一下自己没搞懂的数学公式。
    花槐一字不落的照搬问题,然后张教授就格外和颜悦色的回答,甚至摇着轮椅来到花槐身边手把手的演示给花槐看。
    桂花一看张教授要过来,赶紧飘到一边,给张教授腾位置。
    数学草稿打了一大串,然后张教授慈祥的问花槐“懂了吗?”
    花槐“……”我懂个屁。她微微歪了下头,斜眼看桂花,这个小鬼满脸的欣喜,一个劲点她的鬼头,“懂了懂了,张教授讲的好详细啊,我小时候上过几年学,没哪个老师像教授伯伯这么博学,这么有耐心……”
    花槐切断桂花的鬼话,对张教授斩钉截铁道“懂了!”鬼都懂了,我不懂。
    张教授刷刷的就在草稿上出了几道例题,“你来做一下。”然后就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花槐。
    花槐就跟牵线木偶一样,桂花说一步她些一步,最后桂花急了,“姐姐你这样太慢了,笔给我,我来写!”
    花槐心想,让你光天化日之下表演鬼做数学题,别把老教授吓懵过去,最后笔还是交到了桂花手里,花槐虚虚握着笔,来了一个障眼法。
    这种高规格的教学资源,就是一块朽木也能雕成摆件了,花槐严格来讲并不是朽木,就是不大会数学,一般的计算完全没问题,涉及到高等数学她才两眼一抹黑,全靠桂花给予的无条件支持,才没露陷。
    在这种繁忙的学习生活中,花槐强烈的怀念起了李越,你倒是赶紧接我出去透透气啊!
    学生还有休息天,花槐已经被几个教授给完全霸占了,你想抗议休息,教授们的理论强大到毫不可破。
    你学语文学累了,那就学一下物理当做休息了,你学数学学累了,那就改学外语,那也等于休息了,总之,你其实一直在休息,所以你到底什么地方累了?
    连外婆都十分欣慰,“哪里去找这种这么好的老师,花花啊,你可不能乱发小脾气。”
    花槐都在考虑如何制作一个傀儡出来,然后把自己解放出来。
    李越手里有了点小钱,就在嘚瑟自己的工作室,他这个人,要说好高骛远吧,没钱蹲桥底下装瞎算命都愿意,现在手里握着一笔二三十万的钱,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室得整出怎么样一副高大上的模样来。
    在他的印象里,大师么,肯定要一套环境优雅,院落分明,逼格极高的中式别墅,才能盛放的下大师这个名头。
    在这座城市里,能达到李大师要求的别墅肯定有,就是那个价格,可着他手里这点钱,就是租这种房子,几个月都租不到。李大师望房兴叹,郁闷的心情回到自己精装修小公寓里都没解开。全忘了不久前自己还窝在简陋的地下室里呢。
    既然定不下工作地点,李大师又不能迁就小写字楼,那样的话,逼格就没了,所以只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在朋友圈里,给自己的事业打些软性的广告。
    这一段时间李越和花槐都过得很平静,李越是真实的平静,花槐觉得自己有些水生火热,数学和物理简直能要了她半条命。
    关键是一开始的物理理论她压根就理解不了,在花槐看来,这个世界有灵魂,有妖魔鬼怪都是极为正常的,她原本就是一个槐树精。
    可现在物理告诉她,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不符合物理原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就让她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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