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疑惑地看她,问:“你不杀你的救命恩人,又不让凤族的人死,哪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答非所问,她说:“我们一族为他们拼搏这么多年,除了梧桐之地之外,我们得到过什么?”
    不待盛天说话,她又说:“我们得到的是猜疑,是被逼到绝路时的窘迫,我快死的时候,天界有任何一个人出过手吗?你要知道,任何仙君殒落前,天象都会有异动,我出事后天界不闻不问,最后还是一个被我们视为外族的人救的。”
    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若冰霜,“今日的事,在帝君的心里早就成了一根倒刺,或者说,我这根刺一直都在,就算过了今日这关,我们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越听她的话,盛天眼里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深,他颤抖着唇瓣,“你是想——”
    “嘘。”等了半响,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
    “你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想去三界夹心处的思齐山?”
    “思齐山是不可能的,被三界所围,万一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根本无退路可走。”
    盛天垂眸细思,又说:“除去仙界,就只剩魔界和妖界了。”
    薄唇轻启,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吐出。
    妖界。
    ****
    容砾跟她离别时,曾交给她一个湛蓝色的水滴型吊坠项链,里面泛着蓝色光点的液体微微流动着,除了好看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说若有急事找他,只需要把水滴捏碎,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她的面前。
    到了半夜,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凤族,她的反侦查能力可谓是天界中的上上乘,即使如今法力只恢复了几分,用来对付帝君的眼线还是绰绰有余的。
    寻了个杂草丛生之地,长得约有一人半高的杂草正好成了她的最佳隐藏地,指尖用力,把水滴弄碎。
    点点蓝光从指缝间升起,转眼消失,倒是一个好画面。
    蹲在地上,秋风瑟瑟,吹过身旁的草时发出一阵阵簌簌声,在这荒郊野外,听着倒有几分恐怖的感觉。
    大概半个时辰后,向晚意耳梢微动,身边的草自然而然地分出一道路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当中掠过,转眼到了她的面前。
    扯下面巾,蹲在她的身边,眼里眉梢都挂着几分笑意,“晚意,是不是想我了?”
    翻了个白眼,她说:“谁想你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面上的笑意不但没有减去,反而多了一分,他别过了脸,故作要站起身来那样,“那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他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没有看懂,连忙拉着他的衣?,“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别走了。”
    容砾偷偷弯了弯嘴唇,然后蹲回她的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她。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的说:“容砾,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可以。”
    瞥了他一眼,她有点小生气:“我都还没有说什么事来着,你就这样轻易答应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容跞笑眯眯,语气还带有几分小兴奋:“好啊,那你把我给卖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逗她生气,为的就是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他能看出,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很是不好。
    虽然,他刚说的确是真心话。
    手伸了出去,犹豫了一会儿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下,“说吧,你想让我怎样帮你?”
    “帝君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杀了你,二是让我举族覆灭。”
    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抖,他眼里的笑意慢慢凝固,声音里多了抹不明的情绪,“你是想要杀我?”
    翻了他一个特大的白眼,她说:“不可能,这辈子,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
    闻言,他脸上喜色再现,不管不顾地凑到她的身边,头枕在她的肩上,语气欢快的说:“就知道晚意对我最好了。”
    一把将那个碍眼的头推开。
    容砾脸上笑意半分没减,他说:“那我猜到了,你是想找我庇护你吧。”
    被人戳中心事,向晚意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看她不说话,容砾又自个儿说道:“我坦白跟你说,当初救你时,我就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刻。放你回去是因为我知道以你这个一条筋的性子,若不亲自回去一趟你是不会死心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你当初的伤太重,若要救活你,我只能用我的妖力来修复你体内受损的筋脉,我也怕过你会怪我,但是,比起让你死去,我宁愿你活着怪我。”
    “给你留下这个项链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其实,若你要的是我的命,我也是可以给你的,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有意义的事。”
    “父亲不喜欢我,妖界的人也不全喜欢我,大家表面上敬我,背地里却说我是仗着出身好,靠着好资源才有今天这一切,就算是敬我的人,也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因为我是他的儿子,爱屋及乌,他们才愿意效力于我。”
    “这么久以来,我一切都知道,只是我还是得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尽力做着我的本份,但无论我怎么做,还是会有人挑刺,会有人弹劾我。”
    向晚意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是长大了。
    她抿了抿唇,说:“其实当初你救我的时候,你搭上的也不只是你本人而已,你赌上你的命,你的家人甚至是整个妖界,如此这般,我怎么可以让你赌输。”
    “所以,既然天界容不下我,那么我何必自取其辱,不如换一个能容我整个族人生存的地方,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父亲极力拉拢天界的各小族,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如果现在凤族主动投归妖界,百鸟朝凤,你说那些小族又该如何?”
    容砾慢慢理顺了她的想法,他问:“你是想要,叛变?”
    他本来以为她是想要躲藏,但转念一想,这才是她,活得招摇,永不服输。
    “没错。”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既然如此,不如另寻出路。
    天界的人对她有恩,但这些年来她的忠心想必也还得个七七八八,为了她的族人都能活着,她只能出此下策。
    凭什么她的面前就只能有两条路?不撞南墙心不死,就算撞了南墙,她也要把南墙给拆掉,生生劈出一条新的路来。
    “好,我帮你,我以我的名义向现任妖君举荐,即便他会怀疑你的目的,但按照利益来说,他必定会答应,到时候你成了妖界的人,帝君虽然不满,但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虽然不想承认,现任的妖君手段比我的父亲厉害数十倍,他接管妖界也才不过二十天左右,但已经几乎把所有的权力独揽其身,关于妖界易君之事,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天界和魔界毫无察觉,我相信有他坐镇妖界,就算帝君想出兵,胜算也无多少,最后,出于私心,我也希望你我同族。”
    日后相见,也方便得多。
    他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我这就回去求见妖君,求取他的同意。”
    不远处突然轻飘飘的一声,声音不大,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别,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他们的耳中:“是谁想要进我妖界之门啊?”
    耳边风声阵阵,面前的草草头分别往左□□去,缓缓分出一条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仿佛踏月而來,一步步的慢慢朝他们走来。
    “容砾,你别以为你这些天以来的举动能瞒得了本君,我只是懒得理你觉得你孩子心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别得寸进尺,我妖界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的吗?”
    似乎受到了压力,容砾直着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单膝跪在地上。
    “容砾。”急急走到容砾的身边扶着他,片刻,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宽肩窄腰、挺拔的身材、修长笔直的长腿、好看的桃花眼、淡粉色的薄唇,还有那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无不和记忆重叠。
    是他。
    第28章
    纪镜吟的目光落在容砾的身上,视线半点没移,似笑非笑地说:“本君的真容是谁都可以看的吗?”
    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向晚意连忙低下了头。
    随手摘断了身侧的一根草,拿在指间把玩,他漫不经心的道:“你刚说她是什么族来着?”
    容砾看了向晚意一眼,示意她放心,他才继续说道:“凤族,百鸟朝凤,群鸟之首。”
    纪镜吟“嗯”了一声,轻轻的将手里的草折断,扔在地上,缓缓开口说道:“凤凰一族傲气十足,一颗赤子之心永恒不变,何以会投奔我妖界,这难道不是一个圈套吗?”
    向晚意低垂着头,“我族自古以来便居于天界,但如今被逼得走投无路,与其在天界苟延残喘,不如另觅天地再创辉煌,久闻妖君大名,因而决意前来投奔。”
    他呵呵笑了一声,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低垂的头上,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顿了顿,才说:“容砾,安守本份的话,本君还能保你一生平安,别怪本君不提醒你,多管闲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妖君,凤族是真心实意的,我愿以人头担保,她绝无半分对妖界不利之心。”
    “人头担保?”纪镜吟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随后慢慢的蹲了下来。
    手肘放在膝上,桃花眼眼尾上扬,目光清冷高傲,“看来这个凤族族长,跟我们妖界的人私交甚深啊。”
    伸手勾起了她的一缕发丝,丝滑细致的质感让他爱不释手,思绪彷佛回到好久以前,“本君当年称霸三界时,唯有凤族誓死反抗,拒不对本君俯首称臣,本君敬凤族的坚毅不屈,让天界善待凤族,你说这才过了几十万年,若你的祖先知道他的后代居然如此出色,他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紧咬牙关,一颗心跳个不停,向晚意低着头,下一瞬,头皮上传来一痛,下巴被一泛着暖意的指尖挑起,被逼着抬起头来。
    纪镜吟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懒洋洋的说:“本君还是挺好奇这个如此出色的后代,到底长什——”
    四目交接,他的手顿了下来。
    白里透粉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偏生眉间英气横溢,唇形极好,泛着淡淡的红,颊上自然浮出两抹腮红,睫毛扑扇扑扇的在眼底投下两抹阴影。
    说到一半的话,他忘了。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半矇眬的画面,连忙想要捕捉,却如飘絮般一去不复返。
    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唇珠,看着她的方向,眼神里难得有点疑惑,他沉默了一瞬,低声说:“我们,见过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何止见过如此简单?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如今是她有求于人,自然怎么乖顺就怎么着,日后的事日后再算,当务之急,还是以族人为先。
    偏了偏头,不动声色的把下巴从他的指间挣开,低垂着眼眸,“妖君面如冠玉,气质好比高岭之花,我们,从未见过。”
    她挣开了他的手,他也不怒,静静的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面,眼神有点复杂,“你能保证凤族今后必定誓死效忠我妖界,效忠本君及本君的后代,至死不渝吗?”
    讶异的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瞳仁因惊讶而微微放大,“妖君这是答应了吗?”
    纪镜吟抬了抬精致的眉骨,皱着眉头,垂下眼去看她,“我问的是,你能保证吗?”
    脸上闪过喜色,眼睛亮晶晶的现出一丝希望,她连忙喊道:“我保证,今后凤族誓死效忠妖界,效忠妖君及妖君的后代,至死不渝。”
    “那凤族,以后本君保了。”
    说实话,即便他以前做过的事有多么让她寒心,但仅就此刻而言,她还是感谢他的。
    下一瞬,听到他缓缓开口,说:“妖界里有处森林种满了梧桐树,梧桐树百鸟均避之,不敢靠近,因此也就荒废了下来,本君可以安排凤族举族在此处住下,不过,本君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未来这一万年内,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脸上的笑颜微微凝固,她愣愣的看着他,有点无措,思量再三,她说:“妖君请说。”
    “本君要你住进我的偏殿。”还不待她接话,他微微弯了弯腰,在她的耳边小声道:“答应吗?”
    三人距离极近,即使纪镜吟故意将声终压低,但这话还是清清晰晰地落入容砾的耳里,猛然看了眼纪镜吟,瞪大著眼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纪镜吟微微抬了抬手,锐利的眼神扫到他的脸上,容砾忽感喉头一甜,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答应吗?”他又问了遍。
    向晚意抿了抿嘴,眼睛眨了好几下,眼里尽是倔强的眼神,语气爽快:“好,我答应你。”
    纪镜吟微微弯了弯嘴角,定定的看了她一回,动作优雅的站直身来。
    “今晚,本君会安排人连夜了无痕迹的把凤族举族迁移,以天界的那群废物的能力,估计起码得过两天左右才会发现,本君保证明天天边的第一丝阳光射出时,凤族便已经栖于新的梧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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