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知晓她盘算的是什么主意,慢悠悠从席位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细头高跟鞋蹬地有声,气场十足。
    “当然不会了,一件几十万的高定礼服而已,想必小姐同样不缺,从衣柜里随便挑一件抵上就是了。”
    轻描淡写,却又细致入微地往人心里最脆弱的防线插刀子。
    这就是晏栖的行事风格,她端着“名媛闺秀”的架子,但可不是温温软软的脾性,长这么大,除了在傅之屿身上栽过跟头,她就没有吃瘪过。
    她故意抬高小情人的身价,明知她给不起,偏偏要让人骑虎难下,为了面子,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小情人一噎,谁能想得到傅之屿如此大手笔,给自家夫人一件走红毯的衣服都兴师动众地采用了高定礼服。
    也就是说,她今天要是得罪了晏栖,等同得罪了傅之屿那一圈子的人。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她只是个情人身份,导演愿意捧她,她就是天之骄女,有朝一日另觅新欢,她也就从此失势。
    “对不起啊傅太太,是我不懂事儿,礼服我赔不起,要不然给您找最上等的干洗店试试?”
    晏栖不由得感慨游戏结束的太快,以为对方有备而来,没想到就是个段位低的“纸老虎”。
    “不用了。”
    小情人缓缓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莽撞行事感到后悔,幸好这位晏小姐没什么过激反应。
    可下一秒,她的庆幸就全然破碎。
    “脏了的衣服我不想穿第二次。”樱唇一张一合间,说的却是最凉薄的话语。
    “那我向您赔罪吧。”小情人拦住晏栖的去路,端起那杯成色不错的葡萄汁就从头顶往身上浇。
    葡萄汁经过冷藏凉的透底,尤其是从头顶开始浇,小情人牙关打着颤,汁液黏腻在发丝间,一袭白色束腰裙染上了深色。
    当即,所有宾客的目光聚焦到两人身上。
    “对不起,我为我的不小心道歉,还请晏小姐别生气。”
    一番话说的楚楚可怜又虚情假意。
    晏栖没料到闹剧没结束,小情人还能精分再唱一出戏,还是当着各国来宾的面前,故意将她塑造成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形象,让媒体有事可报,还能故意抹黑,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完美计划。
    她静静站在原地,面庞没有丝毫起伏,直到替自家小情人出头的张导来了才眨了几下眼睛,觉得事态在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
    “娇娇儿,谁欺负你了?”张导抽动着腮帮子,布满皱纹的手笼过小情人的肩头。
    与小情人预料相反的是,晏栖并没有忙着解释两人之间是否是误会,反倒等着自己先开口,她再做相应对策。
    小情人泪流不止,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张导,是我做错了事,晏小姐的要求也没有很过分。”
    晏栖挑了下眉尾,敢情直接甩了口锅给她,冷了眉眼道:“张导,久仰。”
    张导能在圈子里稳扎稳打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情人就大动干戈的性格,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和缓道:“就是误会,娇娇别伤心,用不着你这样赔罪,希望晏小姐也能得人人处且饶人。”
    晏栖突然挺后悔,刚才怎么没真给小情人一点儿教训,否则现在配合出演,将自己的恶人名号坐实岂不是更好?!
    她啧了一声,平缓的语调里蕴藏着暗讽的锋芒:“张导耳清目明,刚才不在现场都能了解详细情况,真真让后辈佩服。”
    张导没想到晏栖这么不给自己脸面,放在眼前的台阶选择性视而不见,明里暗里出言不逊。
    “傅导夫人好大的脾性……”一双如鹰隼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张导摸着小情人的手,拍了拍表示安抚,代表这件事由两人之间的矛盾直接转置。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男人的声音低磁,虽说是探究的话,可语意中的坚定力透。
    和主办方推杯换盏后,傅之屿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拨过重重人群,他把牢牢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紧紧攥住了她。
    温暖且踏实,晏栖愕然了几秒,任由他握着,眼神瞥向他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深灰色衬衫,沁了烟雾一般,将人卷入一股子书生意气中。
    张导和小情人同时静默,唯独晏栖随着他话题接话,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瞳:“没什么,裙子脏了而已。”
    傅之屿目光逡巡在她身侧,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宝蓝色高定礼服拖曳生姿,可明晃晃的几团红酒色违和的不得了。
    当着众多来宾的面,他缓缓蹲下身,从衬衫上口袋中掏出一方绵软的深色帕子。
    他手掌宽大,骨节舒展,帕子随着他手的动作贴上了裙摆,细腻的几番擦拭下,污渍淡了少许,但仍旧刺目。
    反观张导,是不可能对一个小情人做出此等温情的举动的。
    高下立判,谁是什么地位昭然若揭。
    此举一出,看热闹的宾客散了大半,人都是趋利性生物,何必给自己找不快呢。
    傅之屿把帕子收了回去,低着眼帘看了眼腕表,“张导,还有什么别的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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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晋江独发
    晋江独发
    见傅之屿摆明了的恕不奉陪,张导拿出惺惺作态的架势:“过几天就要评奖,那就提前祝傅导的片子斩获金奖。”
    傅之屿极其擅长恭维之语的推拉,对此并不接茬:“张导资历深眼界广,后辈对这番评价担待不起,结果还是等颁奖那天再见分晓为好。”
    同一单元的两部电影角逐也是此次电影节的一大看点,并且张导的团队是做足了拿奖的准备才来柏林的,要是结果不如预期,媒体不知道要写多少通稿等着看笑话呢。
    小情人又往张导怀里缩了几分,那种泪星点点的眼神像极了受了惊的鹿,把张导怜惜的心态吃的死死的。
    “冷不冷?”
    张导立刻温言细语起来,小情人摇了摇头,看上去很是懂事:“张导和傅导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交流,寒暄一会儿没事的,张导不用顾忌我。”
    晏栖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小鸟依人靠在傅之屿肩头,对外人梨花带雨哭泣的场景,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小情人能做作到这个程度,她甘拜下风。
    傅之屿一眼读出了她的不快,侧过头俯在耳廓问:“生气了?”
    “……没。”她一时间嘴硬,不愿让傅之屿来收拾残局。
    张导看了一会儿两人在咬耳朵,冷不丁道:“傅导和晏小姐的夫妻感情真好。”
    “晏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宠着是应该的,张导觉得呢?”
    晏栖心里咯噔了下,仰头去看他,在对视上那一双在灯光熠熠生辉却仍犹如寒冰千尺的眼眸后笃定了一件事,傅之屿才是“杀人不用刀”的性格。
    反讽之下,张导的脸色骤然不好看,小情人被噎的说不出话。
    晏栖特别关切地拿出刚才那一方深色帕子,递到小情人面前,故意提醒道:“你自己泼到身上的葡萄汁怪凉的,不如擦擦吧?”
    接是坐实自己自导自演的罪名,不接更是有意闹僵张导和傅之屿之间的关系,小情人在张导的示意下接了帕子,她咬着下唇,讪讪一笑,迎面对视上晏栖眼神里狡黠的光芒,还是规规矩矩道了谢。
    傅之屿心里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摸索出了大概脉络,凝了凝神,又恢复成人前的温文儒雅:“时间不早了,张导回见。”
    张导不可能明面儿上和傅之屿起冲突,等人走远了才拢着小情人的肩膀,脸色铁青:“现在这些后辈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我开始拍电影的时候,傅之屿都还没出生呢。”
    “对了,怎么我听晏小姐说葡萄汁是你自己泼的?”
    “张导不要继续追究了。”小情人垫脚主动送上唇,转移着话题:“我想先回去酒店换套衣服。”
    张导点点头,略作思索状。
    勉强出了口恶气,晏栖现在的心情不好不坏,不过联想起来那一块丢给小情人的帕子,应该是傅之屿的私人物品。
    她站定在大厅中央,一双眼水光流转:“不好意思啊傅导。”
    “因为手帕?”对帕子给了谁他不甚在意,既然给晏栖拿去擦高定礼服的裙摆,后续怎么处理那都是她的事情。
    “因为今晚上的闹剧,明天的媒体不知道要发多少报道抹黑傅导。”见他表情怔怔,晏栖才从薄唇中反问了几个字:“不是吗?”
    晏栖向来不惧任何恶意攻击。
    她在从小的时候就明白,别人的嘴长在别人嘴上,既然堵不悠悠众口,还不如心高气傲继续做自己。
    特别是在高中,对她明面上羡慕背地里嫉妒挑拨的不少。知晓她对傅之屿轰轰烈烈的倒追,除去身边的死党,大半的路人同学都是围观等着看笑话。
    但她很讨厌因为自己牵连在意的人,要是让傅之屿受到无端攻击,晏栖心里过意不去,更会懊恼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反问自己没做错,结果却是背道而驰。
    “他们报道他们的就是。”傅之屿知道晏栖是担心她的处理会给他带来困扰,爽朗地笑了笑:“我何必在意?七七又没做错。”
    在结婚前,晏栖幻想过很多种婚姻关系,是相敬如宾类,还是平凡如水里也会有相爱相杀类。
    和傅之屿在一起,晏栖一开始是没得选,后来发觉这一生里,即使有众多追求者,能共度余生的,唯有傅之屿一人而已。
    “傅之屿,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像古代的帝王。”
    有人觉得事业爱情不能平衡,可他就是那种骨子里透着骄矜,在有把握的事情上运筹帷幄,从不踌躇,意气风发。
    晏栖挽着他胳膊,无聊地数着他清密且长的睫毛,顺带往上吹了一口气。
    她很多行为在这个年龄显得幼稚,傅之屿盯着她微弯的嘴唇,花瓣一般,抬手擦掉了她的口红。
    指腹染上一抹绯色,他看样子并不接受晏栖的这句话,“天地良心,我可没有三宫六院。”
    她佯装凶狠,警告道:“你敢有试试?”
    笑意后,傅之屿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晏栖这么说,他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两人身后摇摇欲坠的盆栽,一小盆盆景松树,因为餐车的失控相撞即将从台子上掉下来,看方向,是在往晏栖这一边倾斜。
    服务生吓坏了,愣在原地手脚冰冷,餐车的响铃响彻大厅。
    形势过于危急,以至于傅之屿连话音都没落下,就下意识朝盆栽跌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周遭的宾客从席位上起身,惊叫出声,造成小片的混乱。
    晏栖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弓着身子,全程被他蒙住眼睛,只听见了男人的一声闷哼,贴着耳膜,呼出的热气灼的她脸颊发烫。
    “傅之屿……”
    她感觉的到,男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在慢慢下垂,心跳声仍咚咚有力。
    几秒后,晏栖拿开他遮着自己眼睛的手,回过头扶住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心早就冒了冷汗。
    大厅里的保安拿着对讲机进来,火速用德语交流着解决措施。
    盆景只余下那抹松树的绿,光洁的瓷砖上摊着少量土壤和花盆的碎片。
    花盆正中砸的是后背,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背,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淌,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绽放成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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