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啊,怎么带回家了?”
    杨痕半夜被顾之烽喊过来查看谢知影的情况。
    在开了几副药之后,杨痕出了卧室,走到顾之烽跟前,用大拇指示意了下躺在里面的谢知影:“我可提醒你,别在一个地方吃两次亏。”
    杨痕大小就和顾之烽穿一条裤子长大,对于顾之烽家里那点事,门清的很。
    十年前,薛安阳一直想找机会和顾之烽的父亲攀上关系。
    因为薛安阳早就和顾氏公司内部那几个有异心的股东有勾结,就想从顾父那里骗取信任,然后接着合作的名义,实际上是想插上一刀,里应外合来找机会将他扳倒。
    但是顾父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防范之心很足,绝不轻易和人交好。
    所以薛安阳想要从顾之烽身上下手。
    但是出乎薛安阳意料的是,还没有等她动手,顾之烽居然就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入了监狱。
    杨痕在这边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顾之烽,但顾之烽却仿佛根本没往心里过。他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文件,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杨痕气结。
    杨痕气呼呼地看着顾之烽,对峙半晌后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坐下:“出不了大问题,估计今晚过去就能退烧了。”
    顾之烽:“嗯。”
    杨痕看着顾之烽这个反应,被气得差点闭过气去,他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数落道:“早知道你现在是这副不长记性的样子,我当时就不会救谢知影……”
    顾之烽指尖顿了下,他合上文件,面色微沉:“救?”
    杨痕自知说漏了嘴,立刻将嘴巴闭紧,一言不发。
    顾之烽将文件丢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杨痕抿了抿唇,片刻后叹了口气:“虽然高中那事过去之后,我对谢家一直有很深的成见。但是后来才知道,谢知影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风光。”
    “五年前,她曾经自杀过,当时抢救的主刀医生是我。”
    第006章
    杨痕伸出手拿起桌上那杯凉白开,喝了一口后放下,沉默半晌后才开口:“五年前,谢知影曾割腕自杀过,幸亏佣人发现的及时送往医院,那场手术是我做的。这件事谢家风口把的很严,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
    *
    五年前,谢知影刚刚大学毕业。
    谢知影大学读的是摄影系,在这方面惊人的天赋以及极其富有个人风格的作品,很快就让她在时尚圈有了不小的名气。
    大四时为《dreamer》拍摄的杂志封面在该年年底荣获了“全球最佳封面”的奖项。
    五年前的八月,谢知影受邀赴往海外拍摄一组知名品牌的宣传照片,各方面手续都已经准备齐,然而就在航班的前三天,谢知影意外得到通知:
    “不好意思,谢小姐。违约金我们一定会按照合同来打给您的,换人是上层的决策,我们这边也不太好干预。非常抱歉,但我们不会再聘请您来当摄影师了……”
    谢知影的反应比预料中的平静,她无比安静地说:“嗯,好。”
    然后挂断电话,下了楼。
    薛安阳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组设计方案,精心挑选着几天后即将举行的晚宴该如何设计。
    谢知影:“品牌方辞退我,是您的吩咐吧。”
    “谢氏不缺那几份合同的钱,你喜欢捣鼓那些东西可以,但是不能误了主次。”
    薛安阳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设计方案:“三天之后华辰的何董事长会来参加宴会,他一直很关照你。你可别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宴会,这样多不礼貌。”
    谢知影不语,只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薛安阳的脸,手蓦地攥紧。
    薛安阳站起身,走到谢知影面前,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知影的样子,忽的笑了:“何董事长前段时间还向我夸奖你,说是这次来,一定要亲自祝贺你的作品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
    谢知影避了避身子,被薛安阳触碰过的地方,却仍然如同火烧一般让人浑身不适。
    何董事长四十好几,和薛安阳差不了几岁。一年前刚刚丧偶,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膝下无子。
    看情况,应该也要有新的何夫人了。
    谢知影嘲讽似的勾勒下唇,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论年龄,我都可以喊何董事长一声父亲。”
    薛安阳:“你还小,年轻气盛的人总归是不靠谱的。何董事长年纪虽长,但是更为沉稳可靠,而且对人也体贴。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他还常给你带礼物。”
    谢知影看着薛安阳一张笑脸,好像全是在为了谢知影打算。
    但是不知道为何,却让人感到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令人作呕。
    谢知影突地笑了:“您听听您自己说的话,不觉得恶心吗?”
    薛安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说:“谢知影,你又开始不懂事了。”
    反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知影想要逃离谢家,那么她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谢知影。
    但是谢氏,却依旧是那个充斥着资本主义的铜臭味,可以呼风唤雨的谢氏。
    薛安阳可以轻松的调动自己的人脉,切割掉谢知影的翅膀,堵住她所有的出路,让她无论在哪一处都无法生存。
    没有人会为了帮谢知影,而得罪整个谢家背后的力量。
    即使谢知影已经获得了傲人的奖项,但这些,在资本的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就像薛安阳可以无比轻松的让谢知影不被任何品牌征用,让她所有的作品和成果即使逼近发布也能临时替换。
    在利益面前,谁都会低头。
    谢知影的无数次逃离,都以失败告终。
    包括这一次。
    谢知影被薛安阳锁在了屋子里,等待着三天后的宴会。
    要毁掉一个人是极其容易的一件,只要不给她任何的希望就好了。
    像这样活着,有时候总觉得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谢知影在宴会的前一天晚上,将手浸泡在热水里,用一柄佣人意外没有收走的水果刀,割腕了。
    但很可惜,没有死成,不过幸运的是,这么一通折腾,让她完美的错过了第二天的宴会。
    谢知影醒来的时候,薛安阳坐在一旁削苹果,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样子很像个无比温柔的好母亲。
    薛安阳见谢知影醒过来,头却不抬,还在耐心地削水果:“何董事长回去了,周氏的那个小女儿比你机灵的多,三两句就能哄得别人何董开开心心。本来都递到我跟前的合同,就这么撤了回去。”
    这是薛安阳开口对谢知影说的第一句话。
    谢知影喉咙干涩,却只是突地笑了声,然后偏过头。
    薛安阳:“这么多年,我吃穿照顾上没有亏待过你。普通人都羡慕不来的优越条件,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这几天一直就在琢磨,什么时候你变成了这样不听话的样子。对了……明明顾家出事之前,你都还是挺懂事的。”
    顾家。
    这个词让谢知影的瞳孔蓦地缩紧,她转过头,就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急促了起来。
    水果刀削去最后一点果皮,一长串下来,一点都没有断。
    薛安阳抬手,将水果刀放在了谢知影的床头,语气淡淡的:“哎,毕竟是我养的这么大的孩子,虽然何董事长这件事情上你的确太不懂事。但是看到你这么不珍惜自己,我这个做母亲的更多也是心疼。”
    薛安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然后抽出一张纸,擦拭着自己的手。慢条斯理道:“不过,我这几天派人打听了一下。顾之烽那孩子现在在海外,好像也要开始着手进入市场,重振旗鼓了。那孩子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薛安阳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无比平静,没有任何一点起伏的,仿佛真的只是在和谢知影叙旧一般。
    但谢知影却无比清楚薛安阳的意思。
    谢知影的眼前是发白的天花板,输液管的点滴一滴滴的落下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开始崩塌,天花缓缓的降落。
    谢知影的眼角有一滴泪淌了下来,她闭上眼,手攥紧了床单。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
    谢知影的声音带着无比厚重的沙哑:“我知道错了。”
    “以后我会听您的话。”
    薛安阳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神情看上去好像和刚才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伸出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谢知影的额头,然后开口道:“好孩子。”
    本来以为连死都不害怕的话,薛安阳就没有任何把柄,能够控制住自己了。
    但是谢知影没有想到,对于自己而言,还有远比死亡更加重要的东西。
    薛安阳拿顾之烽做威胁,谢知影无计可施。
    但是薛安阳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算计了一辈子,从未有过马失前蹄。
    但是这一次,薛安阳完全没有想到,顾之烽比她预料的还要强大。
    强大到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飞跃到连薛安阳都无法再把控的地步了。
    *
    谢知影醒过来的时候,发觉浑身上下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脑袋不再像晕倒之前那般头痛欲裂,除了有些高烧后犯晕的后遗症外,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记忆最后,停留在撑着伞的顾之烽身上。
    自己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但是就算谢知影怎么按着太阳穴想要回忆,却还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谢知影错愕,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件黑色的衬衫,但是看上去好像是男士的款式。
    衬衫的款式和花纹,都有些眼熟。
    难道说,是顾之烽带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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