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上一次几天不理,他都主动去学校找她,而且怕孤独怕黑的又不是自己,明明都是他。许鹿鸣胜券在握,应道:“好啊。那从明天开始,谁输谁付钱!”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钟洲衍就真的没有再来联系过许鹿鸣,晚上睡前,不再主动逼她说“抱一下你,晚安。”周三去练跆拳道,也没在专业区碰到钟洲衍熟悉的清健身影。
    许鹿鸣先开始还乐津津的,斗志满满,心想,看你还能憋多久。
    不料一直到周末了,钟洲衍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个她难得在家里安分待了两天的周末,连季萧萧看着她的目光里,仿佛都带着“啊,原来是这样的”挑衅。
    许鹿鸣就觉得有些不对味,新的一周,她周三特地提早去了武馆,但一直待到九点多关门,都没看见钟洲衍。
    十二月已经开始,张圊几个都在商量着圣诞节平安夜要怎么过了。
    问许鹿鸣:“六儿,你最近跟五中衍少都没来往,这次没跑了吧,准是分了!”
    上一次她们问,许鹿鸣可以无所顾忌地说:“是我不理他了,我无所谓。”
    这一次,许鹿鸣却没这样的豁达和坦荡了。她因为与钟洲衍的恋情,使得关注度攀升,已经习惯走到哪儿都有目光聚焦,她没法接受自己再被打回从前无人注意的灰姑娘。许鹿鸣就很想念钟洲衍,措辞搪塞道:“我们在打一个假分手的赌,谁输了谁赔八千块。可能他高三学习紧张,所以这次撑得久了点,又没甚大惊小怪。”
    张圊一贯最是直言不讳,直接道:“傻啊,八千块对他钟家大少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一个男生如果真喜欢一个女生,是不会玩这种无聊游戏的,巴不得分分钟见到你。”
    许鹿鸣被噎到发窘,但也被一棒子似乎打醒,想想好像是的。
    她原本还打算死撑,赚到这八千块钱,加上前面第一次跟钟洲衍在一起的五千,都够她上一个民办职业技术学校一年的学费了,高校一般都有贫困补助,撑撑三年也就能毕业。现在被张圊这么一说,这才隐隐着急起来。
    那一天是周三,许鹿鸣撑到晚上还没等到钟洲衍消息,周四傍晚她就去五中主动冒泡了。
    她用“呦呦小魔女”的id买到了他们班的课程表,知道周二和周四下午他们少上一节课,男生校队都会在操场上练打篮球。
    她便提前翘了两堂课。话说她从小虽然成绩不好,可是还几乎没翘过课呢。
    再来五中,也不那么拘谨。许鹿鸣今天梳了空气刘海,然后两鬓编了小辫子,一起绑到后面的马尾巴。张圊说她这样的打扮最富灵气。再搭上红黄格子的棉衣,深色紧身牛仔裤,蹬上雪地靴,觉得应该怎么样都算漂亮了吧。
    篮球场上男生们英姿飒爽,许鹿鸣一直默默等候在场外,眼瞧半场结束,少年挺拔的身躯披着外套坐到台阶上。她就笑盈盈地迎了过去。钟洲衍侧伸手摸水瓶,不料摸了个空,转头瞥见少女娇花绚烂的一身打扮模样。
    乍一看见她,有些错愕,有些冷淡。低哑着嗓问:“不是正在分手期吗,怎么跑这来?钱太多?”
    数多日不见,他低头颔首,清冷寡淡,又仿佛变回从前的阴沉气场。许鹿鸣理解无能,假装放肆不羁地说:“什么呀,输的是你,刚才明明你先跟我说话!”
    眼里对男生浓灼的思念却藏不住,抬起手上的食盒,巴巴地说:“而且我只是来问问,季萧萧的化学实验室在哪里?我妈妈叫我来送东西,又不影响分手。”
    第三十九章 视她如一块胶皮糖
    正是半场休息时, 球队里的男生们三三两两走过来, 路过钟洲衍身旁打个招呼:“哥们,小女友又来看你了!唷, 还送吃的。”
    边说边对许鹿鸣笑笑, 实在许鹿鸣长得富有灵韵,仿佛初出尘世淳朴无浊,却又如肆意不羁小侠女。竟然在职高能捡到这样正邪兼一的宝藏。
    许鹿鸣也对他们回打招呼。她好像天生有一种气场,就是很容易和男朋友的朋友圈打好关系,比如之前的陆陈也是, 每个都对许鹿鸣超好评。
    钟洲衍不自觉顺着视线看了眼许鹿鸣, 初冬风冷, 吹得她白皙脸蛋上有点粉晕,两鬓小辫子编得楚楚动人。他原本不想理, 却贼看不惯她跟别的男生热络的这种性子, 跟低情商没操守似的。
    心中微吃了点醋意。
    便还是耐着脾气指了指:“往前走,右转再往前,第二栋教学楼上三层就是了。快点, 差不多就要下课。”
    见他搭理自己, 许鹿鸣顿时舒了口气,于是道:“那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吗?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他两个之前见面,张口就互损互怼, 这会儿女孩口气倒听着恬恬柔顺。毕竟上一次才在一起过了夜,记忆依旧很亲密。
    队友们一走过,钟洲衍却又冷淡下来, 眼神刻意忽略许鹿鸣,望着地板道:“分手期,能有什么可送的?先筹好你的八千块给我再说吧!”
    十二月落叶早已相继凋零,篮球场旁的树杆七零八落的。没有太阳,天阴沉,他额前的碎发沾着汗湿,清隽的脸庞亦阴沉。
    许鹿鸣晃肩膀,假装听不懂看不懂这种冷漠,笑说道:“反正你等我就对了。”说完便往他指的方向去。
    但怕他不想等,她就走很快。
    右转往前,一幢浅黄色的五层实验楼,打铃声刚好响完,许鹿鸣提着圆盖小食盒站在楼前的绿植旁。季萧萧和几个女同学边说边笑走下来,抬眼就看到了她醒目的存在。
    季萧萧真的很不待见视界里有许鹿鸣出现,这个让她又气又无语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女孩。
    季萧萧便颦眉问:“许鹿鸣,你跑来这干什么?”她来她学校别的地方她管不着,做的事季萧萧也懒得评价,但别招惹自己。
    许鹿鸣说:“季萧萧你先别吼,这是妈妈让我给你带来的!”说着把食盒子递过去。
    季萧萧接过。她每个月来大姨妈痛经,曹冬梅都会给她煲点儿汤送过来,但一般是在晚自习时,又或者是司马达下完课帮忙看店时。每每看到母亲提着食盒出现在教室门口,季萧萧都会感到特别幸福。
    但这根本就不是许鹿鸣该替办的事儿,季萧萧一眼挑穿地轻蔑道:“许胖妞,你适可而止点吧。”
    暗指她为钟洲衍。
    许鹿鸣原本跟钟洲衍谈只是一时之兴,被季萧萧屡屡挤兑,倒反而拗上了,是不能容许自己因为这个被嘲讽的。便犟横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胖,才九十五。”……虽然冬天又胖了一斤。
    见季萧萧饭盒接稳了,便满有自信力的转身走开。
    季萧萧瞧着很气堵,她是知道六班那个钟洲衍最近都没跟她二妹来往的,气场冷得跟生人勿近似的,没有人敢触犯到他。反正顶好就是两个人早点分手、一拍两散最好。
    `*
    许鹿鸣回头往篮球场小跑,不料球场上打球的身影中却没有了钟洲衍。她就懊丧地喊一句:“钟洲衍,你人呢!”
    “咳,眼瞎了吗?”身后传来少年低磁的轻咳。
    许鹿鸣顿地回头,看到钟洲衍单肩挂着书包站在台阶下,不由喜怒交加地嘟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份情感的流露。
    跳过去牵牵他袖子:“你怎么不打球了?”
    真的是个很不识眼色的蠢货。
    钟洲衍是一定要把她甩掉的,他眼下有人关爱,有个圣洁如兰的女子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他在女子心中如同弟弟,对她甘心情愿、言听计从,一切其他的情感状态都不会再接受。
    不管用怎样的方式、各种哄与狠,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甩。
    但许鹿鸣一露出这样的娇憨,钟洲衍心底的某个弦又蓦地勾了勾,就很是无语。
    少年不耐烦地问:“不想打就不打了。刚才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拿来。”
    许鹿鸣眨眨眼睛,马上又变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来。低头掏书包,然后拿出一只牛皮纸的小提袋:“喏,这个,是给你的了。”
    钟洲衍接在手里打开,袋子里装着一条蓝黑色的围巾,针织细密工整,毛线软和,挺好看。不由问:“给我这做什么?该别是你织的?”
    当然许鹿鸣一针一线织的了,但看见男生眉宇间的漠然,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许鹿鸣驳斥道:“想得臭美,用毛衣编织机给你打的。本来想圣诞节送,可是现在天冷了,就提前给你。”
    编织机还懂得在针线上跳舞吗?总有几针稍微宽了点、短了点的。钟洲衍一瞥就看出了区别,但她越轻描淡写的姿态,他就越不乐意跟她继续。总之,没有结果的。
    虽然精心挑选的羊毛握在手心里柔软,而颜色也选得正正好贴合,是他冬天中意的深沉肃调。但——
    钟洲衍抵制住内心的半分悸动,轻蔑地挑眉:“丑死,和你的每件衣服都一样丑。”说着冷眼瞥了瞥许鹿鸣红黄格子的棉外套。
    许鹿鸣的笑容尚在洋溢,便堪堪地耽在脸上,特别的打击与意料之外。
    她自己给自己圆场道:“丑就丑,但挡不住有很多人喜欢我呢。”又试探地挂住他胳膊:“为什么几天不见,洲衍,你整个人就像变了另一幅样子?”
    那柔顺的个子贴近,不自觉的委屈和撒娇,听得少年皱眉:“有么?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
    “有。”许鹿鸣想起张圊提的醒,干脆地问:“你已经十一天没搭理我了,是不是打算这么无限期延续下去?”
    台阶下冬风拂过二人站着的间隙,许鹿鸣灵媚的眼梢往篮球场飘了飘。
    钟洲衍稍一踌躇,噙着精致嘴角:“不是正在分手期吗?说我不如先说说你自己,为了几千块小赌注,愣是撑到今天才吭气儿。
    许鹿鸣没料到他会这样反将一军。
    是了,她确实贪婪那八千块钱,但更多的是,她以为他会跟上回那样忍不住来找自己。
    女孩便以为男生吃味了,忙辩解道:“可我在给你织围巾呀,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的。第一次给别人织围巾,织好就送给你了……是你自己说的要互相疼爱。”
    果然轻易就上套的笨妞,如此平俗,却总能用各种方式触动他心弦。钟洲衍说:“就那么条丑围巾,也好意思做托辞?……想结束分手游戏,先把输掉的八千还上了再说。”
    口气终于是缓和了点,复低头问:“晚饭吃过吗?没吃就一起去。”
    许鹿鸣哪里凑得齐8000块,她现在的钱只有4000左右,就算每个月撑死了存三、四百,存上十个月他也早出国了。
    她就站在原地,凝着男生隽逸的脸庞,把手伸出去:“没吃,那你牵我。”
    钟洲衍颔首,略迟疑还是牵住了。指尖和另一双纤凉的手不同,泛着绵暖娇巧的触感,让人想起被女孩拥住的温暖深夜。
    两个人进了家小餐厅,钟洲衍点了份什锦炒饭,许鹿鸣要了大排面,又另外搭几碟小菜和饮料。
    大概汤很烫,她用勺子舀着,吹气小心翼翼。忽而抬头对他笑笑,唇珠儿红得诱人。
    钟洲衍移开视线,想了想哄她道:“最近要办事,考试也比较多,没时间再像之前那样找你。无聊就自己打发吧。”
    许鹿鸣当然只能说好呀。
    不过又央道:“这周五温小霜的生日会,我跟她们说好了带你去,你可以去2个小时就回来。”
    钟洲衍应道:“看情况,到时有空再联系你。”说着便站起来去结账。
    健瘦的身躯,单手拎书包,拉链上一枚小坠随着动作轻荡,许鹿鸣看一眼,默默地认出来。就是夏天他打架的晚上,那把刀上吊着雕刻琳和衍的。
    她没说话,眼睛里亮闪闪。
    今年冬天比较冷,一股寒流下来,h市眼看要下雪的前兆。吃完饭五点多钟,钟洲衍并没有送许鹿鸣的意思,只跟她道了句:“自己回去小心点。”
    许鹿鸣若无其事地答:“知道了,和衍衍假分手快乐!”
    几天不见,忽然越来越会撒娇。钟洲衍视她如一块胶皮糖,只做没听见。
    *
    八点多下自习到家,谭美欣正坐在客厅里喝燕窝羹,冬季燕窝润肺养颜,女人美丽的脸上表情安定。
    生就的儿子亦一样俊美卓然,这是个基因优越背景考究的豪门世家。前院里传来汽车轮子轻响,钟洲衍进门看见谭美欣,打了句招呼:“妈。”
    雁辞不在,没人把电视声音开老大,一遍一遍不停地回放动物世界、天体纪录和动画片。只有母子两个时有时无的回家一趟,因而显得尤为冷清,鞋子落地都有回响。
    钟洲衍是叫老陈送回来的,最近不跟许鹿鸣来往,又开始叫司机接送了。换鞋预备上楼。
    谭美欣瞅着儿子英气的背影,启口道:“今天老太太那边来电话,说你的入学申请被退回来了,还缺一两件材料要补齐。寄到了钟家大宅,让你周末有空过去取一趟。”
    看着大儿子的目光里,难得平和。今年亿万富翁最多的研究型大学世界排名第二,他正在申请的入学奖学金竟亦不成问题。
    身为钟氏长房大少,钟洲衍虽然生性冷漠嗜斗,表现滥情,但关于家族里所该做的各中事项,他却是都有深惟重虑,十分周到的。因而钟老太爷和老太太虽然对大孙子没多少感情,但也并无抵斥。
    钟洲衍点头:“知道了。”继续上楼梯。
    谭美欣看着,又叫住道:“听说在跟暑假的女孩儿交往,还把她带去林家的宴会见了老太太?鹿鸣那丫头人单纯,至少帮过仔仔不少的进步,我对她印象挺好。但跟你并不合适,你对她得有分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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